“啥事儿?”王铁柱本能地缩了下脖子。
每次婆娘这样温柔的时候,他都有本能地发怵,因为肯定没有什么好事儿。
“你说小龙咋样?”李秀莲试探着问道。
“小龙?”王铁柱迷糊了,这事儿咋还跟张小龙扯到一起了,“那还用说,有头脑,又肯上进,别说是放在清河村,就算是放在整个青阳市,以后也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李秀莲啧啧了两下,伸手打了一下王铁柱的肩膀:“头回你眼力好就是把我娶进了门,隔了这么多年,你这眼力终于又好了一回,既然张小龙这么本事,你就不想跟他多近乎近乎?”
“我这当村长的,能做的也就是他有难处就帮一把,还能咋近乎,总不能低三下四地跑过去,给人当跟班儿吧?”王铁柱随口说道。
“切,刚夸你一句,马上这眼力劲儿就不行了,你啊,就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那点儿面子,连前面两丈远的地方都看不到,”李秀莲满脸的嫌弃,“那张小龙的性子你应该清楚吧,他要是以后好过了,会忘了从前帮他的人?恐怕咱整个村子都能跟着沾他的光,真到那时候,想当他跟班的人,得在屁股后面排一大溜,你想挤都挤不进去了,这大好的机会,你
都看不着,还村长呢。”
“你说得恁邪乎,好像他现在都已经定好了能上天似的。”王铁柱心里也承认婆娘说得对,只是嘴上还不肯掉面子。
“那咱等着瞧,看你说得对,还是我说得对,”李秀莲那也是七窍玲珑心,对方那点儿心思一下就看穿了,也不着急,扭头就要脱衣裳上炕,“别说我没提醒你,真等到张小龙自己混出名堂那一天,你就是把整个清河村享福的路子给毁了,悔死你都没屁点儿用。”
王铁柱一看婆娘要睡觉,连忙又凑过去赔着笑询问:“那你说该咋套近乎,我这都活了半辈子的人了,从来都没有拉着脸去跟人套过近乎,也不会啊……哎,你先别睡了。”
李秀莲心里一笑,脸上却装作不太乐意的样子,坐在炕上不动弹也不说话。
“哎呀,行啦,知道咱家里你最精明,我这不是事事都听你的嘛。”王铁柱告饶着。
“行吧,你非要听,我就给你出个主意,”李秀莲拿够了架子,总算是开了口,“我也是刚刚见了小龙,才想起这么一招来,小龙这孩子啊,我一看就喜欢……”
“你不会是想认他当干儿子吧?”王铁柱像是感觉着了点什么,连忙提前摇头,“那可不能,差着
辈分呢。”
“还干儿子,你想得美吧,你愿意人家张大牛也不一定愿意呢,人家平白无故为啥要让你当爹,又沾不着你啥光,到老了还得给你送终,好事儿都让你占了,”李秀莲的嘴像机关炮一样轰出一大串来,“我是想认他当干弟弟。”
“那就好……”王铁柱听到不是干儿子,倒也松了口气,顿了半天才又琢磨出味儿来,脖子像僵了一样艰难地转过去,“你刚说啥?”
“干弟弟啊。”李秀莲笑盈盈地说道。
王铁柱终于确认自己没听错,更不是幻觉,嘴角哆嗦半分钟:“这……这不是瞎搞吗?”
干儿子才错了一辈,这要是干弟弟那不是错了两辈了?
从前张大牛见面都管他叫声柱子叔,以后变成了他改口叫人家大牛叔了,这已经不是差辈,这是两个人换了换辈分啊!
“瞎搞?”李秀莲眉毛挑了挑,寒着面皮不冷不热道,“有本事关上灯,你倒是在姑奶奶身上瞎搞一通试试啊,你要是有张小龙一半儿的本事,你以为我稀得认弟弟是吧?这还不是为了咱家,甚至可以说是为了咱清河村,以后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能过红火啊!”
王铁柱被说得老脸通红,加上皮肤本来就黑,看上去都是一片
紫色了。
倒不是别的,而是婆娘前半句话,正戳在他的痛处上,他要还像是当年年轻的时候,跟小老虎一样的劲头,也不至于整天都害怕女人把他给踹了。
可惜这些年不管看多少的医生,吃多少的秘方,就是没能有一点儿起色,眼看都快五十的人了,要孩子的希望一年比一年小,到现在基本都没了,是个女人都得有想法不是?
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比他小这么多,长得又这么水嫩,真要是把他一脚踹了,那得有大把的男人抢着把她往家里娶。
可是王铁柱自己呢?除了还是个村长,家里日子也不算差之外,就剩下一把老骨头了。
要说他也觉得对婆娘亏欠得慌,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嫁给他差了十几岁不说,至如今连个真正的女人都做不成了,还一直跟他过这么些年,换一般人早不干了。
而李秀莲虽然平时骂他管他,可至少人家还在跟他过,就凭这一点,他心里就很知足了。
按说平常李秀莲说啥话,他也不会反对,只是这回事儿,实在是太削面子,一时他张不开那个嘴。
“行啦,你想想,你都多大岁数了,还把面子看得这么重?咱现在跟张小龙打得热乎些,到以后咱老了,他能对咱不管
不问的?我觉着不能,那孩子一看就是有情有义的,你说是吧?”李秀莲自说自话着。
王铁柱张了张嘴,又把头耷拉下去,好像有啥不好说的似的。
“你实在不愿意的话,咱就各论各的,”李秀莲看男人那样子,又往后退了一步,“面儿上你们还按从前的辈分,私下里让小龙管我叫姐,这成吧?再说你们那是什么辈分啊,往前数几十辈子都数不到一块儿去,哪儿有这么多规矩啊。”
王铁柱叭嗒叭嗒一个劲儿地抽烟,到烟袋锅子里面的烟叶烧完了,才缓缓地抬起头来:“你不是看上小龙了吧?”
“你瞎扯啥呢?”李秀莲心里扑通扑通跳着,好像偷人的时候被按到床上一样,“我多大,小龙才多大,你可真能寻思,就算是我看上他了,人张小龙能看上我?”
“你别瞒我,”王铁柱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你心里想啥,我也能看出来,你今天的眼神儿都不对了。”
“我……”李秀莲头一回被男人噎到,半天才悠悠道,“我没想走,就是……想要个孩子,要不以后咱老了可咋过?”
“真的?”王铁柱瞪着眼珠子望着婆娘。
直到对方点头,才在屋里踱起圈儿来,最后狠狠把烟袋锅子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