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月光撒下来。白岫脸上一整天都带着笑容。 鬼们聚在一起,有好奇的一只鬼远远的问:“白奶奶,什么事这样开心?” 白岫指了指土地庙后,含笑道:“你自己去看。” 那只鬼飘向土地庙后,一会回来,一言难尽看着傻乐的白岫,心想,莫不是疯了。他道:“啥也没有呀!” 等在原地众鬼们,一副我早去知道的表情。 白岫道抿嘴笑起来:“青草旁的桃核破壳了,很快就会发芽。” 那鬼眼中浮现惊讶,桃核有水就能发芽,能不能长活还另说呢。听到不是什么趣事,心道,小题大做。他打消了去看念头,悻悻道:“恭喜白奶奶达成所愿。” 白岫撑着脸坐在土地神庙前,眼中盛满星芒,她道:“现在才第一步,等它开花结果了才算达成所愿。” 那鬼脱口而出道:“那你这样开心?”说完脸上浮出懊恼,似乎后悔问的这般直白尖锐。 其他鬼们也想知道,为什么这样开心。 只听到,白岫轻声一笑,低下头,旋即抬起脸,眼眸的的星光溢撒出来:“这是希望啊!” 轻轻的两个字‘希望’钻进鬼们的耳朵,如同一颗扔进平静湖泊里的巨石,在心海溅出大朵水花,波浪一阵一阵击打心岸。 他们生活在乱葬岗,是没有未来,失去希望的鬼。 曾几何时,他们也这样朝气蓬勃,渴望着明日到来。时世变故,他们来到乱葬岗。年复一日过着看似自由潇洒,实则空虚迷惘的日子。 他们就如同饮鸩止渴的囚徒,用虚假的快乐麻痹自己。 这一刻,白岫的希望,深深刻在他们脑海里,说不清楚原因,他们希望白岫在知道荣兴村种不上树苗时,依然能保持快乐。 大半夜时候,白岫回到神像里休息。 一只鬼左摇右晃的往土地神庙飞,他像幼儿学步,还不太能掌控如何用鬼体行走,他是刚死不久的新鬼。土地神庙后刮起阵阵妖风,他沿着土地神庙边探出头往庙后看。 一个五官俊美,惊为天人,身着华美海蓝华贵袍鬼,站在青草丛旁,他带着一顶精美发冠,别着一根玉簪,这看起来是很天潢贵胄家的皇太子,怎么会出现乱葬岗。 新鬼趴在土地庙旁,躲好身体,给那鬼取了个诨号‘富贵鬼’,他想看那个富贵鬼要干什么! 富贵鬼手中捏诀,一阵妖风吹向青草从,那团凸出的土不再有反应。他眼中有丝淡淡的疑惑。接着他,玉葱似的手指又捏诀,一团火焰朝着凸出的土喷去,旁边的青草受到热量,青绿的叶子萎缩。凸出的土似受到什么保护,不受损害。他眼中闪过郁气,手指再换诀,水流如洪水冲向凸出的土,奈何那里风丝不动。 这些风,火,水是法术,术后就会消失,不会存留。可他们造成的破坏会存在。白岫喜欢的那丛青草干枯委顿,失去了鲜艳。 新鬼捂紧嘴巴,看着富贵鬼的所作所为。 蓦然,富贵鬼转头看过来,一双阴狠的半阖双眸中,流出七分倨傲,三分冷漠。他眼睛没有全睁开,身周气势压迫感极重,看人一眼,就如同抛了一座五指山压在头顶。 新鬼吓的头往里一缩,吓死他了!他连滚带爬,跌跌撞撞飞回乱葬岗,躲在坟墓里,卷着破草席,瑟瑟发抖。 白岫还保持着做人时的习惯,白日起床,晚上睡觉。也有许多改变,比如,以往晚上睡得早,如今能熬到大半夜。好在她现在是土地神也不会觉得累。 收拾好,出了神像。 土地庙里面破烂的角落缩着一个鬼,那鬼看到白岫眼中发出亮光,白岫左看右看,这鬼穿着有些破烂的粗布衣裳,容貌清秀,年岁也就十五六岁。 她默道,这只鬼有些面生。 “你是?”她微笑问。 新鬼道:“昨日您掩埋的那具尸体,就是我。您叫我阿林就好。” 白岫道:“阿林?树林的林么?”关于鬼的生前事,尽量不要多问。毕竟人都已经死了,与亲朋好友阴阳两隔,再问岂不是惹人伤心。 阿林点头:“白奶奶,我新来的跟您报个道。”乱葬岗的鬼虽说不入阴曹地府,可也要由土地登记名册,以便管理。 白岫拿出册子登记好名字,坟墓所在地,让阿林摁个手印。做完这个,阿林还杵着不走,似乎有什么事还要说。白岫柔声问:“还有什么不懂的要问我么?” 阿林刚来还有些拘束,他指了指庙后道:“白奶奶您先自己去看看吧。” 白岫狐疑问:“后面怎么了?” 阿林脸白了白。 白岫过去一看,青草全枯萎了,勾出怒火:天杀的!哪个鬼!我罚死他!这里是荣兴村唯一的绿色,她弯腰过去,手指微抖抚摸着已干枯的青草,眼睛酸胀,湿润起来。她迈着沉重步子,回到土地庙,看到还缩在土地庙的阿林:“不会是你干的吧?” “不是!”阿林头摇成拨浪鼓,他喉咙滑动几次,干哑的说:“我昨晚来找您时,看到凶手了。” 通过阿林磕磕碰碰的对昨晚叙述,白岫锁定‘富贵鬼’的特征,发冠玉簪,眼睛半阖,海蓝衣袍,年轻俊美,白岫紧急在脑子里过一遍,乱葬岗真没这号人物。 除了她还没见过面的传说中的老祖! 她与对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为何要坏她的事。 怒火翻涌,她也不管是不是白日,老祖还在睡觉。她按照名册记录所在地,来到老祖棺材前。 她深呼吸几次,扯出标准化笑脸,轻敲两次。 “咚咚。” 棺材里面没有回应,难道是不在吗?她探头往棺材里面看,发冠玉簪,年轻俊美,眼睛睡着了当然是闭上不会半阖,等等衣袍不是海蓝色,是白袍绣红金线。 前三个特征大概对上了。 她看向老祖的衣领,心道,莫非里面还有一套衣裳!鬼死后的穿着就是进棺材时的样子。想找出凶手的心情,已经盖过了女人的羞怯,她伸出的双手,探向衣领。 “白奶奶。”疑惑的语气响起。 白岫尴尬顿住,她调整心绪,板正脸对老祖道。老祖的眼神温和,气定神闲。不像干了坏事的样子,难不成他白日和晚上有两幅面孔。她眼中的光,明暗不定。 “行云公子,冒昧来打扰。是有件事想问您。”白岫行礼,老祖名叫乌行云,不知道死了许多年了。 “请说。”乌行云站起身回礼,彬彬有礼。 白岫道:“我在荣兴村种了果树,近来有鬼搞破坏,我想请问您可有见过他。” 乌行云道:“我已不问世事,专心在棺材中修炼,并未见过。他可有什么特征我神恩说与我听听,我着下面的鬼去找找。” 白岫心里有丝发苦,乱葬岗的鬼,不听他的话,只听这位乌行云的话。她这土地神当得有点窝囊。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道:“我听阿林说,那鬼戴发冠玉簪,穿海蓝衣袍,长得年轻俊美。” 乌行云见到白岫责备的眼神,以及与他八分像的描述,眼中闪过一丝荒唐:“哦。” 白岫往他刚躺的棺材里看了眼,指着一套被重重压住的海蓝色道:“那是海蓝衣袍吗?”棺材里除了本人身穿的衣裳,还有一些陪葬品,也可取用。 乌行云勾出一抹柔软的笑道:“是。这些特征都指向我,可确实不是我。” 白岫张大双眼,证据都甩脸上了,还装! 乌行云温和道:“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给你找出凶手。” 白岫冷飘飘眼神,极力维持的笑脸,用玩笑语气道:“行啊!要找不出凶手,你就给我当鬼使十年。” 她从乌行云的棺材中出来,往树苗林走。幸好她在桃核上盖了印章,谁也伤不到桃核。乌行云明摆着就是凶手,还不承认。这三天,她打算白日睡觉,晚上守夜,她要抓乌行云个人赃俱获。 树苗林还不到白岫腰身高,过个几年树长大了就可为白岫遮阴了。 天气回暖,树苗的芽孢还未开芽。这么多天过去,她要确定这些桃树,是否还活着。 她拉住一根树梢,不放心的捻下米粒大的芽孢。芽孢是还未长出的绿叶,捻下了,过段时间还会长。她碾开芽孢,除了中心有点惨绿,其余全是灰色。 树苗没有活! 这个想法成型,她的灵魂都要飞出身体。从种下树到今日有七八日时间,怎么还没存活。是水的原因,肥料的原因,还是光照的原因? 不是!是有人在使坏! 而这人是谁,不言而喻,只有乌行云。她听其他的鬼们说过,乌行云吸收日月精华多年早有了修为,能碰到阳间的东西。 白岫嘴角勾出一抹复仇的笑,再忍三天,若交给不出凶手,就让他做鬼使偿债。 她低头心疼看着未成活的树苗,她不会坐以待毙,心中有了办法,简略收拾后,往云舟城走。云舟城有座城隍庙,荣兴村属于云舟城城隍管,一个城隍爷管百来个村。 她走到城隍庙门口,这里建的宽敞大气,三进门,中间门是关着的,门两旁有漆红柱子。牌匾上写着‘云舟城城隍庙’。 络绎不绝的香客信徒提着香火,水果,菜肴等供奉从左右两边门进出。 这些是她在荣兴村见都没见过的场景。 她走进门,来到城隍庙内。神台上有尊描金城隍爷,神案上堆满了供奉,功德箱里的钱财也塞得满满的。她化成一道光影,进入城隍爷的神像。 城隍爷有座大院子,七八间房,院墙用竹篱笆封好,种了许多花草,缤纷漂亮。 城隍爷正在院中石桌上品茗,桌上放置黑檀木茶盘,茶盘上有茶宠,白玉杯,漏斗,分茶器等。他头发半白,穿着一身棉布衣裳,像一个闲散的老爷。他看到白岫到来,眼中略微泛着惊讶,很快扫过这些,换上笑容招呼道:“白岫啊,快快来吧。” 白岫上前行礼:“城隍爷爷。” 云舟城隍和蔼道:“坐。这个点不休息,来我这有何贵干?” 白岫笑道:“想您了,来看看。” 云舟城隍斟茶的手一抖,很快镇静下来,茶杯推到身前,眼底隐者看透世事的精光:“喝杯茶润润。” 一个白点闯进来,冒失的大声道:“城隍爷爷,不好了。我听人说荣兴村往城隍庙这边来了,怕又是来坑蒙拐骗的,我们赶快躲起来。” 两目相对。 白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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