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奈奈没想到林汀云会突然回来。
他风尘仆仆地提着行李箱站在她门口, 显然是还没来得及回去放行李。
许奈奈后退两步，眸光闪躲：“不是跟你说了吗.......最近一直在加班..........”
他一个字都不信：“那你现在准备去哪？”
许奈奈很是心虚：“去、去公司........”
林汀云拎起她垂在一旁还没来得及背上的背包：“你是卖身给公司了么？”
林汀云的语气算不上重，许奈奈心里却莫名其妙地被问出委屈。
“.........包给我。”她倔强地从他手里夺回背包, “你刚下飞机好好休息, 我现在有事要——”
砰！
大门被关上, 男人强硬地拽住她手腕往里走。
许奈奈踉跄挣扎，跌跌撞撞整个人被扔上沙发。
林汀云手掌垫住她的后脑勺, 下一刻, 极具压迫感的荷尔蒙倾压而来。
“你干什么..........”
“知道要我休息, 怎么不知道你也需要休息？”
林汀云单手撑在她身侧, 沉沉地呼吸, 心疼又无奈：“为什么不懂照顾自己呢。”
许奈奈缩在沙发里, 她别开脸，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什么事？”他紧跟着问。
许奈奈咬住下唇, 含糊道：“跟你没关系。”
这段时间她已经尽量在忽视林汀云家世好的事实, 将自己摆在与他平等的地位，所以许奈奈现在自然不想让自己理不清的家事打扰他。
“跟我没关系？”林汀云黑眸危险地眯起来, “那你说什么跟我有关系？”
“........”
许奈奈不说话。
墙上的挂钟一分一寸地响动, 没有开灯的客厅一片昏暗。
这场无声的对峙持续许久, 林汀云闭了闭眼，先败下风。
他俯身抵住她的额头, 千丝万缕化成一句叹息：“奈奈，我是你男朋友。”
他们看不清彼此的眼神，黑暗中只剩愈发浓重的呼吸相互交缠。
许奈奈被他的气息灼烧得浑身发烫。
她瞳仁颤动, 深吸一口气：“我..........”
就在此时，手机铃声响起，许奈奈犹如抓到救命稻草：“我接个电话.........”
林汀云起身, 许奈奈双手并用摸过电话。
“喂，你好。”
“您好，请问是许奈奈小姐吗？您之前在我们平台预约的护工护理已经排到号了........”
原来是之前许奈奈预约的家政平台。
她快速与对方沟通片刻，确定今晚开始上职。
许奈奈挂断电话，再次面对林汀云终于松了口气。
她轻松地笑了笑：“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姑妈身体出了点问题住院了，要做个小手术，这段时间家政平台紧张，一直没约到护工，所以我就多跑了几趟，现在没事了........对了，你怎么会突然回来？”
她桉亮沙发边的落地灯，昏黄的淡光霎时照亮二人的眉眼。
他怎么会感受不到她对自己的防备。
汹涌的情愫像被戳破的热气球，干瘪地坠下高空。
林汀云喉结滚动，嗓音低涩：“提前结束工作了。”
........
医院有了人照顾，许奈奈也不用大半夜再跑过去。
她不想再和林汀云提这个话题，几番保证今晚不去医院也不加班，林汀云自然也不会再继续追问。
两天后许慧玲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术后许慧玲被转进了vip单人病房。
许奈奈在病房外看着床上麻药还没过的许慧玲，转头给林汀云拨了个电话。
“病房是你安排的吗？没必要这么麻烦的。”
许奈奈捏了捏太阳穴：“后面的住院费我来出，你垫付的费用我到时候会退给你。”
电话那头，男人静默几秒：“不用。”
“用的。”许奈奈看了眼时间，继续说，“就这样吧，你去忙，我待会也要去公司.........”
风云大厦三十六层总裁办公室，林汀云单手插兜，合体的黑色定制西装勾勒出他笔挺的身姿。
蓝牙耳麦闪烁蓝光，右侧耳骨处的黑痣若隐若现，他轻声应：“嗯。”
对方传来轻快的应答，电话挂断，他久久没有回神。
直到手机再次震动，林汀云垂眸。
银行发来汇款数额记录，汇款人是许奈奈。
他握着手机的手背暴起青筋，良久，仰头呼出一口浊气。
..........
*
肿瘤摘除地很干净，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一周，有了护工后许奈奈的工作量顿时减了一半。
她下班后照常来看许慧玲，可刚走到病房外，就听到内里传来激烈的争执声。
许奈奈脚步一顿。
“妈，你不是老跟我说爸爸养家辛苦吗？他就是个粗心大意的性格，你这么多年不也习惯了吗，怎么都不至于到离婚的地步吧，你们现在闹离婚到时候我们整个小区都要传笑话，我那些朋友还不知道怎么看我呢！”
“婷婷，这次要不是你奈奈姐.........”
“奈奈姐、奈奈姐，天天把她挂嘴边，到底她是你女儿还是我是你女儿？！不就是个住院费吗，她能出我也能出！还不是你非要瞒着我，不然我赶回来还能有她什么事？.........我知道了，离婚肯定也是她怂恿你的吧，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自己父母离婚家庭破碎，现在反倒教唆起别人——”
“杜梦婷，你说话注意点！”
“...........妈，你又为了她吼我！”
..........
许奈奈坐到门口的长椅上，里面的争执持续了很久。
“妈，你这么多年都没出去工作，离婚了谁来养你，许奈奈吗？！”
“我有手有脚要谁养？你走，回来干什么回来，走！”
“好、好，我回来碍着你了，我走，你就只记着你的许奈奈吧，那当时干嘛不直接把她过继过来，免得我这废物给你丢人现眼！”
“你——”
砰的一大声，病房门甩的震天响。
杜梦婷怒气冲冲夺门而出，一眼看见长椅上的许奈奈，表情凝固。
许奈奈拿着包站起来，两人擦肩而过，谁也没有开口。
.........
许奈奈装作刚来的样子和许慧玲聊了会儿天，见她心情好了点才离开。
她乘电梯下负一楼，刚进车库，发现杜梦婷竟还在楼下没走。
车库内，杜梦婷双手环胸靠着电梯旁的墙，她一头披肩大波浪，化着张扬的烟熏妆，皮裙加小吊带，夸张的大耳环前后摆动。
“自己没妈，抢别人的妈倒是很有一套手段嘛，许奈奈。”
许奈奈眼也没抬：“请你注意言辞。”
“哟，大学霸高材生骂起人来还有包袱呢，还注意言辞，”杜梦婷不屑地笑，“那我就不注意了，你能把我怎么样，要去告诉我妈妈吗？”
杜梦婷几乎是在许奈奈的阴影下长大，青春叛逆期时，她最讨厌许慧玲天天在她耳边唠叨许奈奈多么优秀，‘别人家的孩子’简直是她最恶心的词汇。
许奈奈没有和这个比她小五岁的女孩争论的打算。
“站住！”杜梦婷噔噔几声拦到她面前，大声质问，“是你教唆我妈离婚的吧？”
许奈奈终于抬眼。
这一举动落在杜梦婷眼中无异于默认，她咬牙切齿：“许奈奈，你真以为自己很厉害？我要是早知道我妈有子宫肌瘤我肯定带她来医院，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在这里装腔作势！你很得意是吧........”
“我的确提过这个建议。”许奈奈淡淡打断，“但你妈妈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过任何想要离婚的意愿。”
“——果然是你！”然而杜梦婷完全只能听见前半段话，她唰得扬起手掌：“你自己家庭不幸福能不能不要祸害别人的家庭..........啊！”
杜梦婷扇耳光的手在落到许奈奈脸上的前一秒，手臂被大力扼制。
许奈奈手腕发力，动作利落地将她手臂反剪到背后并往前一推——
杜梦婷狼狈地脸贴墙面：“你..........”
“首先，我没有时间在这里跟你讨论这些无聊的问题，”许奈奈要比杜梦婷高出一点，她面无表情地低头在她耳后说话，“其次，你觉得你妈她真的会因为你爸完全丧失的丈夫职责选择离婚吗，杜梦婷。”
杜梦婷一愣：“你什么意思.........”
许奈奈言简意赅：“你爸出轨了。”
杜梦婷头脑霎时空白，紧接着是骤然提高的尖叫：“不可能！”
许奈奈懒得管她。
她松开手，自顾自朝车位走。
“不可能、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许奈奈你骗我.........！”
杜梦婷大步跑来：“你给我站住！”
“什么出轨，你还挺能编啊，我可不知道我爸出轨，但我倒是知道某些人读高中的时候就心思重得要命，不知羞耻地勾引我爸爸——”
许奈奈步伐猛停，瞳孔骤缩。
杜梦婷看着她突然变得僵硬的背影，语气更加讽刺：“你以为我那时候小就什么都不懂吗？我奶奶都跟我说了，你当时故意穿得很少在家里晃来晃去，还把自己的贴身衣裤晾在阳台上，我们出去旅游的时候就你跟我爸爸在家，那么多次，谁知道你还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闭嘴！”
许奈奈忽然大声，眼眶发红：“..........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杜梦婷得意冷笑，出口的每一句都完全继承了钱翠英的刻薄。
“许奈奈，你真把我们所有人都当傻子啊，大家心里都门清着呢，我妈不忍心让你颜面扫地所以把你带出去住校，你装模作样剪个短发给谁看？”
许奈奈耳边嗡鸣，她拼命疾步往前。
杜梦婷咄咄逼人，紧追不舍。
“你跑什么？被戳到痛处了吗？”
“听说你现在还傍上了个富二代，挺行啊，哎，你的博士学位不会也是靠睡出来........啊——”
啪！
清脆的耳光声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库。
许奈奈呼吸急促，浑身战栗。
她颤抖着手，呆滞抬头，却猝不及防地看见后面车位赫然停靠的黑色宾利，以及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不知来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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