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啊,这场仗结束后你的飞虎军就要移驻出水地区了。”
浪花拍打着船板,微微摇晃的海舟上,作为南下副将的水军营提督杨伯玉正在跟飞虎军都指挥使陈子衡交心着。
新征东军的秋收攻势除了一开始收到了奇袭的效果以外,实际效果并不算太好。
这一方面是因为无论丰后还是萨摩都已经多次遭到元军的打击,边境郡、乡的百姓大多向内地逃亡,所以损失不大。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新征东军的兵力不足以进一步的深入大友、岛津两家的控制区,给对方进一步的重创的原因。
为此,张煌和大都督府的几位佥事、同佥商量之后,作出了扩大未来公国军驻防范围、以利下一阶段对岛津、大友两家蚕食的决定。
“你可要做好届时独当一面的准备。”
“大人,飞虎军名曰一军,可是不过只有轻快船五只,兵员不过五百,万一日军大举而来,属下就怕到时候误了主上的大事。”
普通的都指挥使不过从五品,但骑军和水军的都指挥使以降与殿前司的同僚一样加秩一等,从而使陈子衡也获得了未来公国男爵的封号以及在下天草岛上的一屯领地。
“你蠢呢。”陈子衡在杨伯玉当百户的时候就是其麾下的牌子头,因此杨伯玉可以毫无顾忌的斥责其。“船是干什么的,日本人来打,你不会逃嘛,原本主上就没准备让你跟日本人死拼烂打,作为全军的前哨,你只要出现在出水,就能确保我军对萨摩地区的威慑。”
“原来如此。”陈子衡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尽管已经贵为男爵、都指挥使了,他还是一副福建乡下渔民的做派。“若不是大人提醒,属下恐怕真会误了主上的大事。”
“明白就好。”
杨伯玉抬头看了看天上逐渐明亮起来的夜星,趁着陈子衡不注意,轻轻的叹了口气,别看水军现在编制有五个军的番号,可惜加上丽军拢总也不过二千七百余人,扣除两条轮流冒充海盗出击的三千石海舟和一队出航日本各港口的商船队,真正能用来控制九州西海岸的不过二千三百余人和近二十条各色船只。
只不过如今的日本方面是被陆上的惨败蒙蔽的视线,而元军方面也暂时没有再度来袭的企图,这才让新征东军方面得以从容控制九州西部的制海权。若是其中一个敌人觉悟了,自己的苦日子还在后面呢。
“主上好消息。”留守的大都督府佥事郭天疾步的走进政事堂,和当值的参议汪涵汪韵之打了个招呼之后,躬身向张煌一稽。“唐总兵发来急报,所部深入西肥前山区,沿途尽是日人弃家别走的痕迹。”
为了避免元军随时随地可能的打击,匆匆忙忙而走的西肥前各家土豪是怎么也不可能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的。
“唐总兵已经顺着日人留下的踪迹追了下去,不日就有进一步的消息回报。”
“西肥前的日人都已经撤离了?”张煌眉头一跳,摆摆手,一旁准备贺喜的汪涵只好坐下来看着张煌陷入了苦思。“只是唐博永这一路的情况嘛?”
“不,三路军都有类似的报告。”
元军进剿西肥前的部队一路自本明川沿大村湾向西北进击,一路自望海县溯黑川向南扫荡,而唐峥的主力沿六角川上游向西进军,三路大军最终将会师在黑川的上游。
“命令唐峥不得轻进了。”张煌作出了决定,他不怕日本人离开了,就怕日本人利用山区进行游击战,毕竟新征东军的力量有限,断不可以丧失在不必要的地方。“仔细搜索可能藏身之山林,三军会师之后,再勒兵寻踪西进。”
“是。”
郭天冲着小心谨慎的张煌点点头,这个家是张煌的,他既然不愿意高歌猛进了,那也只能随他。
再说了,原本就对张煌并不顺服的郭天此刻还有许多不满之处,别的姑且不论,自己眼下的地位好歹也算得上未来公国数一数二,但张煌的提防让自己无法把握住最紧要的兵权。
而没有兵权,自己存在只不过妆点张煌的宽宏大量。
“臣下这就派人转告唐总兵。”
“汪卿,”看着郭天返回一墙之隔的大都督府的背影,张煌摸了摸下颌的短须。“东路军把日使万里小路护送到了哪里?”
汪涵会心的一笑,护送,没错的确是护送,作为对万里小路出现在大友家的惩罚,一卒的元军一路武装护送,以超高的速度日行五里,走了近十天了,现在刚刚越过丰前京都郡和田川郡之间的山中路,离开海东还有老远的路程呢。
“预计今日可以进入嘉穗县。”
所谓嘉穗县是隶属于远贺州的一个新县,其治地包括原筑前国的嘉麻、穗波、丰前国的田川、丰后的朝仓等四郡的全部以及丰前国仲津郡和下毛郡的一部分,县治在原穗波郡的郡厅所在地桂川。
“那就让他慢慢的再在山地里爬一阵子。”张煌如是决定着,随后他兴之所至的问了一声。“关于出售倭奴的情况,计部司和度支司有说法了嘛?”
“今年春耕的时候播种了一百三十余万亩,夏粮收获近一百一十万石稻谷。”
今年的夏天的收成并不高,如此上好的水田,平均一亩只收获了八九斗的样子,不过这个数目已经足够了,至少不用像五月份的时候,包括张煌在内都只能一日一食。
“夏粮之后,又追种了一百六十余万亩的晚稻,预计届时还能收获超过一百二十万石的稻谷。”
汪涵虽然是参议但不分管财政,能记得下来,也算他在政事上的用心了。
“不管稻谷磨成米糠的损失,今年七月计部司已经收获了十三万石的糙米,到了年底还能收获十六万石,基本上可以保证来年上下的用度。”张煌静静听着,虽然这些数字他都已经知道了,但是作为刚才他问题的引子,汪涵说这些也是顺理成章的。“另外,度支司还先后收购了三十万石的夏粮,并预计等晚稻收获后还要再收购四十万石的糙米。”
“跟曹敏曹东山打声招呼,”张煌插了一句。“上半年行省的钱币不足,给屯户打白条是可以的,但是随着咱们跟日本、大陆以及高丽的贸易展开,晚稻的收获再也不能不用真金白银了。”张煌这也是为了确立未来公国的威望。“当然,一时间上半年的白条收不回来的,可以同意屯户用白条收购棉布、奴隶、耕牛等物品。”
“臣,记下了。”汪涵点点头,一边的中书也记录下张煌刚才的话,于是张煌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汪涵接下去报告着。“不过,倭奴的数量有急剧的下降的趋势。”
这也是必然的结果,连张煌都曾经有一段时间只吃一顿饭,那么作为奴隶的他们又怎么可能好过呢。
“黑旗军都指挥使李雄前几日上报,成年男倭奴的口数已经从最高七万三千余口下降到了四万出头,成年倭女的口数也从最高的一万八千人下降到了九千九百余口;八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少年倭奴、倭女也下降到了八千九百余口;三项总计已经下降了一半有余。”
这是正常的消耗,也是张煌故意为之的,一方面是降低监管的难度,另一方面也是减少新征东军在粮食消耗方面的压力。
“因此,度支司和计部司向政事堂建议,向所有功民屯户出售三到四名倭奴、倭女,每名倭奴售价值当三石糙米,每名倭女值当五石糙米,各家屯户各按己力收购,重伤致残的我军屯户有权优先挑选。”
各按己力,想来不会有功民会不按上限购买,毕竟至少拥有一百亩良田的他们除开纳税以外,上半年每户至少收获了七、八十石的口粮,而一户两人又能吃掉多少呢,不趁着现在买下这些廉价的倭奴,明年没有官奴帮助耕作的他们岂不是两眼一抹黑了。
“汪卿,孤以为可以将少年的倭奴、倭女折价出售一半。”
毕竟养活这些少年倭奴、倭女的投入和产出对于张煌来说并不合算,当然对于功民屯户来说长期持有倒是未尝不可的。
“另外,为了确保这些出售的奴隶不至私逃,还要从黑旗军中裁撤一千五百名汉丽军人,充当各乡巡检、巡捕职司。”张煌的思路的跳跃性极大,这不一下子又转到另一件事上了。“这批充任地方的汉丽军先分给妻子,授予口俸,至于永业田与从军者一任视之,等其任期届满之后再行根据功绩分授。”
“那牛马是否要出售给民户。”
“当然要卖。”张煌想了想。“所有耕牛悉数出售,至于马?”
张煌有些犹豫,马耕的胜利应当归功于重钉马蹄铁和新式轭挽的发明,而自己对此只是七窍通了六窍正所谓的一窍不通。
“算了,暂时先不用出售了。”推行一种没有得到过实践的新技术,十有八九从利民变成了伤民,当然制度也是一样,王安石的改革就是前车之鉴。“马还是由抚军司的马政科和两个骑军都指挥使统一安排牧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