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这位东海国的公爷今天来会跟两位皇姬谈什么?”
高雄山下的皇姬馆驿里,几位公卿之女正在窃窃私语着。自打她们中的一人胎珠暗结被发现之后,馆驿外的监控就变得严密了起来。
非但禁止她们与执勤的士卒交谈,而且连带与送饭送菜收拾衣物庭院的仆役也换成了一问三不知的小倭女。
面对着消息禁绝的窘境,两位皇姬的伴女们有互相埋怨的,有惊慌失措的,不过,显然今天一切都到了终结的时候,张煌这个东海地面上的主人终于来了,今天之后,是能继续保持日本人和亲皇姬的随嫁还是沦为东海某位贩夫走卒的糟糠之妻,就看正堂里谈论的结果了。
“谈什么?总不会是谈婚论嫁,准备把皇姬纳入东海国的后庭。”这话也有道理,要是张煌想强纳日本皇姬,也不会留待今日了。“但会不会借口顺子的丑事削减皇姬的女侍人数,真要是这样的话,恐怕至少我们当中会有一两个沦为东海权贵的玩物。”
“真要是这样也倒算了,就怕这位公爷担心纸包住火只选择日后将一位皇姬送往大都,那样的话,恐怕就是至少三位姊妹会留在东海了。”
虽然这话也没错,一切都有可能嘛,然而说话的一方却是又挑衅的语气,一时间两方的女侍怒目相视,场面顿时对峙了起来。
“难道就不能留下四个嘛。”春姬一方的女侍回击着,若是张煌最终选择留下德姬,那她的四位侍女自然不会享受到和皇姬一样青灯礼佛的待遇,留待她们的只可能是嫁入东海。“也许有人早就眼红顺子姊姊了吧。”
眼红顺子,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除了说话的那位以外,其余的众女或多或少脸上露出了一抹红晕。
没错,要知道顺子和守备武臣的偷情只能在馆驿内进行,而馆驿内能避开他人耳目的地方又实在太多了,因此在场的几个女人都或是主动或是被动的听到过那么几次那种无法抑制,动人心魄的呻吟声。
“好了,好了,姊妹们不要再吵了,我们现在可都在异族的控制下呢,自己人之间吵吵闹闹有什么意思。”终于有人出言缓和双方对立的情绪了。“还是担心一下皇姬们跟东海公的谈判吧,搞不好,咱们都要成为牺牲品了。”
众女顿时默然,担忧的纷纷目光越过屋舍的屏门,直投馆驿中央的会客大屋,有几个甚至低声祈求着神佛保佑自己不确定的未来,屋中顿时陷入了莫名的不安情绪之中。
“春姬公主倒是好算盘,”而此刻张煌甚是没有形状的盘坐在日式大屋的榻榻米上,双眼冷冷的注视着跪在在自己对面的那位公主殿下。“可是据孤的了解,现而今是北朝方面占有优势,要是听了公主的话,扣下德姬公主,日后北朝得胜,岂不是让东海陷于尴尬。”
“公爷怕是也不希望北朝就此轻易的获胜吧。”
春姬掩嘴轻笑道,她通过顺子已经打探到,自己白粉抹面、黑汁涂齿的唐样妆在宋元都已经是淘汰了的化妆,为了能更好的发挥女性的优势,她特意只是轻施粉黛以一副素面朝天的样子企图获得张煌的另眼相看。
“公主很聪明。”张煌点点头,坦然的向对方承认着。“孤不会轻易让日本内战停下来的,但是以公主的聪明当然会明白孤将怎么对待聪明人吧。”
张煌绝对不会让了解日本、东海之间形式的日本公主嫁入元廷的,至少在东海没有完全掌握整个九州之前是不会的,而聪明反被聪明误正是张煌想说给眼前的春姬公主听的。
“是啊,我那个妹妹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春姬却丝毫不理会张煌的威胁。“难道她就不知道顺子的事嘛?”春姬的意思也很清楚,德姬才是真正的高手,一方面推波助澜,另一方面却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来迷惑外人。“大智若愚,难道这样的公主,公爷会不担心嘛?”
“那大不了两个人孤都扣下了。”张煌眯起了眼,心说到底是最龌龊的宫廷里出来的,不大的年纪,耍弄起阴谋诡计来却远远让自己汗颜。“再说了,这也是公主的一面之词,孤又怎么知道德姬公主并非公主所言的,有如此的城府。”
“那公爷到底要怎么样才肯送我们姊妹前往大都呢?”也许见到张煌软硬不吃,也许觉得自己的前途命运乃至南朝的前途命运都握在张煌的手中,有些急切的春姬终于吃不住劲单刀直入的质问起张煌来。“就算要我们的身子,我们姊妹也敢说个不字。”
“不敢。”
张煌轻吐了一口气,还是年轻了一点,装得再像毕竟还是缺少了阅历,不过想想也是,对方也不过只有十六、七岁的花信,真要是滴水不漏了,张煌还不敢多提什么。
“若想要两位公主侍寝,孤也一早就安排了,绝不会拖宕现在。”张煌顿了顿,试图要将某种某名的压力派遣出去。“孤只要利益,若是两位公主能给孤足够的利益,孤也不是不可以把两位公主送往大都的。”
利益?
陪嫁的财货早就充入东海的国库了,自己的色相,张煌又不敢染指,那还有什么利益可以交出的呢?
春姬不禁皱起了眉头,她明白,虚言承诺张煌绝对是不会接受的,因此一时间她陷入了迷茫之中。
“公主且先去想想吧。”张煌反客为主的下着逐客令,等到春姬拜伏之后准备离开,张煌突然说了一句。“对了,公主身边的侍女太多了,再交出一个吧,否则到了大都也解说不清楚。”这也是应有之意,春姬恨恨的点了点头,对此张煌只是付之一笑,随后冲着门外叫喊了一声。“请德姬公主进来。”
虽然之前春姬的暗示让张煌对眼前的德姬产生了一丝的提防,不过看似柔弱和娇憨的德姬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却让张煌无法对其产生过多的戒备,因此张煌只是简单的复述了一下刚才对春姬所言的利益论,随后又用同样的借口从德姬身边要走了两个侍女。
“通谕全军,不日全军大校弓马步战,三个日本公卿之女,赐甲首者为妻为妾。”丢下那句让德姬潸然泪下的命令之后,张煌飞快的逃离了皇女馆驿,临上马之前,张煌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的命令着。“走,回海东······”
“东主,查清楚了。”卢建平刚刚从荆湖回到杭州,一个手下就向他报告着。“已经查清楚那个陈大官人的底了。”
卢建平伸手阻止对方继续报告,推开房门仔细查看了一遍,没有外人,这才合上门示意对方继续着。
“这个陈大官人自报门庭,原来他是曾经担任过福州知府、现江西行省参知政事王积翁的门下。”
王积翁?原福建道宣抚副使、中奉大夫、福州路总管、福州府尹、因征日本事得到元主忽必烈的赏识而得授刑部尚书、佩金虎将,至元十七年更擢升为户部尚书,至元十九年除江西行省参知政事。
卢建平脑子里很快浮现出了这个人的资料,倒不是他对蒙元的官吏都了如指掌了,实在是这个王积翁跟潜说友一直是明争暗斗的政敌,若非潜说友之前跟张煌联姻,之后又因为通过东盛商号跟杨琏真迦以及桑哥等元廷实力派搭上一点关系,恐怕就一早倒在对方的暗箭之下了。
这个时候,这个人物的门下用这种手段接近自己,其中会不会有诈呢?
“查清楚陈大官人替王积翁采购那么多日本货物是干什么的了吗?”卢建平如是问道。
“说来也好笑,那个陈大官人其实就是一个纨绔,钱多人傻,话一套就出来了。”手下的得意的向卢建平表功着。“几次交易下来,陈大官人就想摸咱们的底,说是想通过咱们跟日本方面的达官贵人结识一二。”
卢建平心中一紧,莫非是王积翁准备坐实潜说友跟日本的联系从而兴起大狱,破坏刚刚成型的东海情报网络。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这不,就听手下继续说道:“原来王积翁已经向大都上表,说什么日本难以力服,可以计取。如令臣去,事成,不至劳师丧财;事不成,亦无损于国威。为了防止元廷真的任命他为赴日的国信使,这个老杀才准备通过咱们疏通关系,从而使他抵达日本之后,能带回一颗头颅返回。”
“哈哈,哈哈。”
卢建平大笑起来,看来王积翁既想从忽必烈那邀宠,又派自己的人头落地,这才迂回想出了这个主意,也难怪,谁让前几次出使日本的国信使都被北条幕府给斩杀了呢,如此甚好,正好以此进一步拉拢潜说友了。
“立刻通过关系查一查,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查实之后,你就跟那个陈大官人吐了些口分,这件事包括送王积翁去日本咱们都可以全包了,但是有个条件,景德镇的官瓷除了进贡大都的以外两年之内要统统交给咱们发卖。”
卢建平也是狮子大开口,他料定王积翁一定会为了小命答应的,但是对方绝对不会想到,即便答应了这条命也难以保住。
“对了,东海方面已经在催了,前宋大内的宦官找到没有,找到了,立刻给那边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