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小白（1 / 1）

“现在不已经白首了么？”梦兰香撩起一缕白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华发已生，形容枯槁。

过去十三年，她把光彩照人的自己变成这般模样。想着不知何日狐妖小白会厌弃自己。

“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小白痴痴地笑。他将梦兰香的头发都梳好。

“香儿，夜已深。我们也该安睡了。”小白将梦兰香扶起来。

梦兰香漠然地被扶着坐到床边。

小白像只小动物般缩着，躺在梦兰香的怀里。他最喜欢像这样被梦兰香抱着。就好像二十年前，她将他从捕兽网中抱出，怜爱地抚摸着他光滑的洁白的毛发。

小白就像一个小丈夫一样，缩在一个老妇人的怀中。他看她的眼神，既有撒娇又充满浓烈的爱意。

叶媺再细细看，房中的蜡烛居然还是新婚洞房的龙凤蜡烛。那烛光挺是晃眼。

她一直眯着眼睛看，忍不住有些酸了，便揉了揉眼睛。

“梁上君子可以下来了吧？”缩在梦兰香怀中的小白突然坐起来，脸上带着寒意，向屋顶甩出一条白绫。

那白绫虽软但他甩出来却比刀剑更坚韧，瞬间击破瓦片，将叶媺卷了下来。

勾凤顾着躲闪，待她回神，叶媺已经被卷到下面去。她探身往下抓，结果却没抓住。

“我道是谁，原来是个不死魂。”小白冷冷看着被白绫束在地上的叶媺，“还有一个不知死活的凡人。”

魃是尊称，有六界鄙夷的，便称之为“不死魂”。

“小小狐妖，居然祸乱人间。”勾凤喝道，便舞起蚀骨鞭，与狐妖打斗起来。

那狐妖的白绫至坚至软，勾凤蚀骨鞭筋骨有余，威力巨大，但缠上那可柔可坚之物，却没有个着力点。

“你就这本事？”小白单手舞者白绫，掩嘴嘴笑道，“我还没使出本事来呢！”

勾凤怒急，鞭子一甩，失了准头，却往梦兰香处扫来。

小白脸色一变，抓住梦兰香，甩出一条白色狐狸尾巴，将那蚀骨鞭顶了出去。

那力道之大，竟然将勾凤的蚀骨鞭震脱手去。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何故来坏我好事？”小白扶着梦兰香，立在那里。“坏我好事也就罢了，你们万不该对香儿出手。”

怎么回事？夷吾还不出手？叶媺着急。她还被白绫绑在地上呢！勾凤眼看也不是这九尾狐妖的对手。

狐妖眼神变得凌厉，眼睛变成火红色的狐狸眼睛，闪耀着夺目的红光。他双手合十，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你们快走！”梦兰香突然大叫起来。她想起这个被绑的女人是今日在亭阁中坐着的女人，奕儿的“好友”，应是他请来的捉妖师。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狐妖变身，你们是敌不过的。”

狐妖的红色眼睛越发深沉，“嗷呜”，他身后展开九条巨大的白色狐狸尾巴。

“九尾狐狸，九尾尽现之际，便是妖力大涨之时。”琳玉道，“没想到此处居然有这种大妖。”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吧！”叶媺叫道。

狐妖伸出右手，突然长出尖尖的爪子。那利爪闪着寒光。

“不玩了，先把你们的心剖出来。”说着，狐妖便朝叶媺的心脏处探过来。

“叶媺！”勾凤大叫。

“你这狐妖，吃我一剑！”柯显奕突然朝狐妖冲过来，那剑直指狐妖的心口。

“不要！不要！奕儿！”梦兰香哭喊。

可是柯显奕的剑还到不了狐妖心口，在距离狐妖半米之处，那剑就断成几截。

柯显奕被反震在地。

登叔赶过来，“家主，老奴看不住柯公子，他定要，定要过来。”

“小奕，你多次寻人来伤我。因你是香儿的骨肉，我不怪你。可是，你这次过分了。”狐妖看着那断剑，皱着眉头。

“你可是喜欢这位姑娘？”狐妖看着叶媺。“这么多年，若不是你，香儿早与我双宿双栖了。”

“今日你又要杀我，”狐妖转而看着梦兰香，“香儿，你可是都看到了。不是我，是他。”

“你也该得点教训了。”狐妖朝叶媺胸口飞来，就要撕开她的身体。

“夷吾！”叶媺闭眼大喊。这天杀的，还在蘑菇什么！

“叫那么大声做什么。”夷吾懒洋洋地道。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降临。叶媺睁开眼睛，夷吾正捉着狐妖的一条尾巴。

夷吾将狐妖的一只尾巴断了。

狐妖怒了，嗷嗷叫了几声，便转身攻击夷吾。

狐妖连连出了六七个杀招，但都被夷吾轻轻便搁开了。

狐妖看不是对手。突然朝屋顶一跃，变成一只白色大狐狸。朝月亮奔去。

夷吾也不去追，看着这断尾。那断尾非常漂亮，乳白色的皮毛闪着细细的银色的光。

“你，你怎么不追上去？”叶媺喊道。

夷吾没有回答，却转而看向梦兰香，“梦夫人是否要斩杀这狐妖？”

梦兰香好像很冷，抖了抖。

柯显奕看着他的母亲，眼里竟然有几分恨意。

梦兰香跌坐在地，“冤孽啊，冤孽啊。”说完，便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怎么回事？”勾凤好奇道，“梦夫人不是被胁迫的吗？”

“若我没有猜错，梦夫人应该不是被胁迫的。”夷吾淡淡道，“梦夫人愿损寿速老，换每月与狐妖共处，怕也是对狐妖情有独钟吧。”

柯显奕站了起来，脸色刷白。

“人与妖不同。人寿短精少。妖寿长精多。若人与妖相亲，妖的天性，自然撷取凡人之精元。人也便会短寿速老。”

“梦夫人看上去比普通人要衰老些，只怕是每月的月圆之夜所致。”夷吾道。

“娘，这是真的吗？”柯显奕难以置信。他一直以为他母亲是因为思念父亲太过，才······

“你怎么知道？梦夫人也可以是为了护住柯显奕的性命，才——”叶媺捂住嘴，结结巴巴地说，“柯，柯公子该不会是，是——”

“是狐妖的儿子。”勾凤接着道，还不住拿眼睛往柯显奕屁股后面瞟，看有没有狐狸尾巴。

“不是。”夷吾道。

叶媺看到柯显奕明显松了口气。

“梦夫人每日都服用狐妖的妖丹，以固气延年，是也不是？”夷吾道，他刚进来便发现梦夫人妆奁台上摆放着一个木盒子。里面的丹药与狐妖的断尾一气同源。

“若夫人不是舍不得与狐妖相与的时光，精尽而人亡，又何须日日服用此药？”夷吾指着那个木盒子。普通人与狐妖欢好数次，便会一命呜呼。

叶媺拿了盒子打开一看，果然里面摆了许多如汤圆般大小的丸子。

“虽然我是吃妖丹，但我们却没有害过一人。”梦兰香喊道。

夷吾默然。确实如此，若以人的精元入丹，采一补一，这梦夫人也不至于此般年纪便如此衰败。

勾凤也过去看，还一颗颗拿起来嗅了嗅，“木莲，折耳根，雪莲，猪精······”

“不可能有猪妖的，不可能！”梦香兰惊恐。“我们都只买以草木精华入引的丹药。”

“这丹药从何处得？”叶媺皱眉问道，她想起小香猪说过它的猪窝被一锅端的事。

“我好似听小白说过，是从一个，什么岛主那里寻得。”

“罗浮岛？”叶媺问道。

“对，罗浮岛。猪精炼成的丹，我是万万不敢吃的。许是，许是放错了。”

“妖的精元普通人怕也是承受不起。”勾凤道。

“这罗浮岛岛主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以妖入丹，以此作为买卖？”登叔道。

“闲事莫问。”夷吾道，“既如此。这狐妖是杀或不杀？”

“不管杀或不杀，该给的，柯府都得给。”

“不杀。”梦兰香道。

“杀！”柯显奕红着眼道，“你要什么都给你，就是要我的命都行！”

“奕儿，你——”梦兰香低头垂泪，却不敢看着柯显奕。

“什么时候开始的？”柯显奕直直看着他母亲。这件事于他而言，真如晴天霹雳。

“二十年前，那时我上山游玩，发现小白被捕兽器所伤，便将他带了回来好好照顾。”梦兰香道，“后来，他幻化成人型，每每言明要报恩。”

“彼时你还小，你父亲又常年在外奔走，我便常常与小白作伴。”梦兰香赶紧又道，“但我却没有做对不起你父亲的事。也是十五年前，你父亲突然——，我才，才——”

梦兰香说不下去了。柯显奕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奕儿，娘请你放过小白吧。他真的没害过人。”梦兰香怯怯地看着儿子。

“呵呵，”柯显奕冷笑一声，“没害过人？”

“十五年前，父亲因什么而死的，你当真不知道？”

梦兰香震了震。

“那日，是父亲从外面回来的日子。船比预料的早了半日到岸。我听仆人们说父亲提前回来了。

我很高兴，便自己到渡口去接父亲。”

“那日，天色已暗。许多船家都已经走了。没几个人，我看见父亲站在船头。”柯显奕吸了口气，“一个长头发的，高高瘦瘦的一身白衣的男人，伸出细长的手，推了父亲。”

柯显奕闭上眼睛，十五年了，那一幕依然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