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顾望舒一说，两人瞬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顾乘风熟读兵法，立刻将瞒天过海之计说了出来。 “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 顾望舒点头：“对。” 这就好比说谎。 如果说的全是假话，很容易被人戳破。 但是如果在谎话之中掺杂着真话，半真半假，半隐半显，那么就很难分辨真假了。 “想要实施瞒天过海计，首要条件是制造一个不会引起温贵妃怀疑的假象，这个假象要合乎常理，正大光明，她才不会怀疑，才能混淆视听。” “我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顾望舒提问。 “用羽绒制作冬衣？”赫连爵立刻回道。 “那我们要如何用一件相似的事情来混淆视听？” 顾乘风立刻想到了什么。 “狩猎！” “派出足够多的人手去狩猎，如此一来，温贵妃便会以为我们要把狐裘送往边关，她非常清楚狐裘在短时间内凑不齐十万件，所以她不会阻止，只会在暗中看我们笑话。” 赫连爵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 “就算我们派人去狩猎，但又怎么能确保在制作羽绒冬衣的过程中，不会被温贵妃的眼线发现？” 顾望舒冲赫连爵投去赞许的目光。 “这个问题问得好，也正是暗度陈仓的关键。” “不管太子殿下做什么，温贵妃都能从眼线处得到消息。” “确切地说，朝廷的一举一动都在温贵妃的监视下。”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要怎么办呢？” 怎么办？他们正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办才会着急。 “你有办法。”赫连爵从顾望舒淡定的神色得出结论。 顾望舒没有回答，而是走向书桌，提起毛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字。 赫连爵和顾乘风跟着她一起来到桌前。 只见那四个字分别是：士、农、工、商。 这是什么意思？两人看不懂了。 顾望舒在“士”字上画了个圈。 “既然士族在温贵妃监视下，一举一动都受到限制，那么我们大可从这个圈层跳脱出来，一旦我们的计划不在士族中进行，那温贵妃还能得知吗？她再有能耐，眼线还能遍布到她触及不到的领域吗？” 说完此话，笔尖转移到了“农、工、商”之上。 “你的意思是......”赫连爵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眼前又有一团迷雾，让他看不清。 顾望舒提醒道： “我们想获得的鸭绒鹅绒从何处来？” “自然是鸭子和鹅身上，而这两种家禽都属于百姓，也就相当于农。”顾乘风反应速度非常快的回答。 顾望舒接着道： “有了羽绒，接下来呢？” 这次轮到赫连爵。 “接下来要找到缝工缝制成冬衣。” 顾望舒又将“农”和“工”二字圈了起来。 “要如何将农和工联系起来？” “换句话说，工为谁所用，谁又能从农手里收集到大量的鸭子和鹅？” 话都点到这个份上了，要是还不明白，就太蠢了。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顾望舒说了这么多，为的就是引出一个“商”字。 迷雾散尽，赫连爵终于明白了顾望舒的意图。 他是太子，属于士族，顾望舒的意思是希望他放权给“商”。 “士”不参与到制作冬衣的任务中，这样的话，温贵妃所能看到的只有他们这些士族疯狂狩猎的举动。 冬衣关乎到边关将士生死，本属于政治问题，一旦将制作冬衣的任务交到商人手里，就从政治斗争转变成了一场商业活动。 这...... 顾乘风都听呆了。 今天上午小舒才将兵法运用到了于全的食肆上，现在他再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官商勾结”。 兵法是这么用的吗？都被顾望舒运用得出神入化了。 赫连爵愣愣地看着顾望舒。 身为太子，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朝堂之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但是像顾望舒这种才思敏捷，智计无双的人，他从未见过。 赫连爵无法形容内心受到的震动。 “你...你就如此确定温贵妃不会在意商人的行动？” “我非常确定。” 士、农、工、商，商人最贱，也是权贵最不屑的那一类人。 温贵妃不会无缘无故将目光从权贵的身上转移到商人身上。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心理学原因。 心理学告诉我们，人们对事物的感知、理解、分析、推理、判断等，都建立在以往的经验和已有知识的基础上，并同记忆、情绪、习惯等有着密切的联系。 温贵妃所想出的计谋和使用的手段，都没有脱离权利的圈层。 她的思维已经被固化，很难从权利圈跳脱出来，也就不会去主动关注商业上的变化。 这就像有钱人永远想象不到穷人赚钱的不易一样的道理，因为她没有体验过。 赫连爵将顾望舒说的话串联起来，终于明白了顾望舒口中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到底指的是什么。 明修栈道：士族捕猎，获取狐裘。 实际上这就是一个烟雾弹，故意释放的假象，用以惑乱温贵妃视线，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到“捕猎获得狐裘”这件事上。 暗度陈仓：商人从百姓手里获得羽绒，再交给缝工制作，制作完成后，由商人带队前往边关，这才是本质。 顾望舒的这一计，不仅利用了兵法和心理学，还用到了空间差。 这空间差，指的是温贵妃身在宫中，她的手再长，也很难伸到宫外，就算伸到宫外，也伸不到商人那去，她也不屑将自己宝贵的精力放在满身铜臭的商人身上。 顾望舒那股自信，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在闪闪发光。 赫连爵庆幸自己遇到了顾望舒。 他相信，以她无双的智计，一定可以助他登上那个位置。 以她思虑之周全，也定会将损失降到最低。 他或许应该庆幸自己入了她的眼。 赫连爵看顾望舒看的入了迷，脸上不自觉带上浅笑。 但很快，顾乘风的话拉回他的神志。 “小舒，你怎么保证商人能为我们所用？。” 顾望舒指着自己的心道： “世事都是人事，人事都是心事。” “商人最需要的是什么，我们便许给他什么，还怕他们不被我们所用吗？” “商人需要什么？”赫连爵和顾乘风同时问道。 顾望舒再次提笔写下两个字。 【尊严！】 明明他们只是为了让自己活的更好，明明他们是交税最多的那部分人，明明他们给“农”和“工”提供了赚钱的机会，可他们却是社会的最底层，被冠上“奸诈”之名。 他们不差钱，差的是被尊重。 哪怕给予他们一分的尊重，他们便会用十分的诚意来回报。 只要抓住“尊严”这个关键词，想要让商人竭尽全力地为我所用很简单。 赫连爵默默思索了一会儿，也拿起笔，在顾望舒的字旁边写下六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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