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寂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仿佛都被点了穴道，一动不动。 赫连瑾看看对面的三哥，又仰头看看顾望舒。 三哥和未婚妻互相对望，含情脉脉。 他不悦地摇了摇顾望舒手臂，成功引起顾望舒注意。 顾望舒蹲下，摸着赫连瑾小脑袋轻声安抚。 “一会儿臣女要和太子殿下说些事情，小殿下先跟秋池玩一会儿可以吗？” 赫连瑾气鼓鼓地表示自己不同意。 顾望舒耐心劝导。 “我都接受了小殿下的定情信物，小殿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完，顾望舒凑到赫连瑾耳边。 “在我眼里，小殿下的魅力才是最大的，其他男人我都看不上。” 赫连瑾眼睛顿时亮了。 “真的？” “嗯，真的，臣女从不骗人。” 赫连瑾信了，可后来才发现顾望舒最会骗人。 秋池带着赫连瑾离开，顺便带上房门。 书房只剩下顾乘风、赫连爵和顾望舒三人。 顾望舒注意到赫连爵在看到她头上步摇那一刻，眸子闪了闪。 顾望舒立刻意识到，小殿下送给她的步摇定是皇后娘娘的，而且是皇后特别喜欢经常佩戴的，如若不然，赫连爵不会在见到步摇时，眼神起了变化。 赫连爵掩饰得很好，并没有急着问她步摇的事情，而是问道： “听顾大人说，顾小姐可以利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迷惑温贵妃，确保冬衣成功送到边关，是真的吗？” 顾望舒点头，开门见山道： “臣女确实想出了办法，并保证此法万无一失，只要太子殿下答应臣女一件事，臣女立刻将此计献出。” 赫连爵想都没想，立刻答应。 “只要能解决冬衣问题，不管什么事情，本宫都可以答应你。” 什么都可以？ 谋朝篡位也可以？ 顾望舒不相信。 “太子殿下的决定怕是下得太早了，不如先听臣女说完，殿下再做决断。”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顾望舒并没有给赫连爵犹豫的时间。 她走到书房的茶几边坐下。 “二伯和太子殿下先来喝杯茶，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详谈。” 顾乘风和赫连爵不知道顾望舒在卖什么关子，但却十分配合，走过来与她同坐。 顾望舒分别倒了三杯茶，正好一人一杯。 赫连爵端起来抿了一口，茶虽香，他却无心去品鉴，余光一直注意着对面的顾望舒。 顾望舒手里转动着茶杯。 在对面二人注视的目光下，突然手一松，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茶水飞溅的到处都是。 突然的巨响，让赫连爵和顾乘风都吃了一惊。 他们看得清楚，此举是顾望舒故意为之，他们不理解顾望舒为何要如此做。 “小舒，你这是作甚？” 顾望舒冲顾乘风投去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后指着碎裂的茶杯，对赫连爵道： “殿下觉得这破裂的茶杯还能用来喝茶吗？” 赫连爵轻蹙眉头，更加不明白顾望舒要表达什么。 但是他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说：“茶杯已碎，如同破镜难圆，自然是不能再用来喝茶的。 顾望舒附身，从地上捡起一片碎瓷片，用力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这次呢？” 赫连爵与顾望舒四目相对。 “亦是不能。” “那么殿下以为，如何才能喝到香浓四溢，沁人心脾的茶呢？” 两个人对视的时间有些长，赫连爵的手指慢慢收紧，似乎有些明白了顾望舒用意。 他移开目光，视线落在了崭新的茶杯上。 顾望舒拿起一只崭新的茶杯，再次倒入茶水，推到赫连爵面前。 “好茶配好器，好器衬茶香！” “再好的茶，没有好的茶杯与之相配，也少了些许醇香，若是这茶杯是破的，那这茶也喝不成了。” “水为茶之母，器为茶之父，盛来有佳色，咽罢余芳香，泡一壶好茶除了茶叶好、水好，茶器的优劣同样重要，一件好的茶器对于茶色、茶味、茶香都会产生直接的影响。”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对茶道应该比小女子更了解才是。” 聪明人听到这里，立刻明白了顾望舒的意思。 顾乘风额头溢出冷汗。 他答应让顾望舒和太子殿下见面，本意是希望她亲自将计策告知太子。 可他并不知道顾望舒会如此大胆，竟然煽动太子谋朝篡位。 她第一次摔坏茶杯，是用坏掉的茶杯来比喻支离破碎的赫连国。 第二次摔碎瓷片，则是在暗喻“议罪银”制度，就算实施议罪银也不会再坏到哪里去，因为赫连国内部已经坏得彻底，坏无可坏了。 茶杯已坏，想要喝茶再换一个好的茶杯便是。 同理，想要改变赫连现状，也需要换一个皇帝。 所谓“好茶配好器，好器衬茶香！”，不就是在说，有一个好的皇帝，赫连国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吗？ 茶器是那至高无上宝座上的人，水则是治国之道，而茶叶就是赫连百姓。 茶器不好，水也不好，泡出来的茶叶怎么会好。 赫连爵脾气一向很好，但此刻也被顾望舒的胆大妄为惊到了。 “顾望舒！” 他的声音带着厉色，但眸子里却显出纠结。 顾望舒不卑不亢：“臣女在。” 眼前的女子瘦弱得像柳条，但说出来的话，却如刀刃般锋利，勾起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番话若是传扬出去，不止本宫保不住你，连本宫都会受到牵连。” 顾望舒笑了。 “这里只有我、殿下和二伯三个人，我和二伯绝对不会传扬出去，殿下呢？” 赫连爵不再答话，起身便走。 他不能继续呆下去，他担心顾望舒再次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殿下——” 赫连爵被叫住，却没有回头。 “这是我唯一的条件，若是殿下不答应，那么最后一计，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说出口。” “你——”赫连爵骤然转身，怒视顾望舒。 “难道你将眼睁睁看着边关十万将士冻死在冰天雪地之中吗？” “我不愿，但殿下不该把边关将士所受的苦难怪在我身上，造成这等局面的人是那个位置上的人，那个位置一天不易主，赫连一日不得安宁。” “温贵妃为了什么，殿下心知肚明，我能死里逃生一次，那么第二次第三次呢？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若是有一天，温贵妃诡计得逞，我顾家被迫害得满门抄斩，到那时，赫连国将会如何？太子殿下您又将何去何从？” 顾望舒的话铿锵有力，句句在理，直击人心。 她在赌，赌赫连爵不会对边关十万将士的命置之不理。 她在搏，博赫连爵会为了最后一计同意她的条件。 因为，她所提出的条件，利国利民，更利他。 赫连爵没法否定，也不能否定，他知道顾望舒说的是事实。 见他沉默，顾望舒坚定地如同在起誓： “太子殿下您不是孤立无援，我坚定不移地选择殿下，您的身后有我，有顾家，有......千军万马，更有万千赫连子民。” 赫连爵苦笑着： “顾望舒，你想得太简单了。” “留给赫连国的时间不多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 赫连爵疲惫道： “夺权之争的道路是由鲜血铺成的，你有没有想过会有多少人殒命在皇权争斗中。” 顾望舒无比坚定。 “为了赫连百姓而战，流血是值得的，赫连百姓迫切地期望出现一个人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这个人，我认定了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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