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赫连桓眸子里迅速闪过冷光，但不悦稍纵即逝，他依旧彬彬有礼，面带浅笑。 “不知周大人突然挡在本皇子面前所谓何事？” 周明德满面感激，对赫连桓行了一礼。 “微臣特此来感谢二殿下提出议罪银之策，不然，犬子性命不保。” 特此来感谢他？ 不知道的人当真会以为“议罪银”是他想出来的，可周明德却很清楚，这计策是他与顾乘风、陆玉生一同献给太子的。 如今却被他献给了父皇，周明德难道就不会觉得意外吗？ 意外才是正常反应。 不意外的话，只能说明他挡住他的举动是有意为之。 为了什么...... 赫连桓余光瞄向太子。 这是怕他听到太子和顾乘风等人谈话内容，才急不可耐地跳到他面前拖延时间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之前的猜测就没有错，太子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心中有了计较，赫连桓却不动声色。 “周大人应该知道，本殿提出议罪银之策主要目的是充盈国库，并非为了解救你的儿子。” “微臣明白，但犬子能免除死罪，也正是拖了殿下的福，微臣感谢殿下是应该的。” “是么？”赫连桓似笑非笑。 “既然这是周大人一片赤诚之心，本殿若是不接受那倒显得小气了。” “是是是......”周明德连连附和。 可赫连桓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骑虎难下。 “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救命之恩又怎能一句道谢了之，不如周大人回府后，择良辰摘吉日，备上厚礼，带着贵公子，去本殿府上登门道谢，这样岂不更显得周大人诚意满满。” “......”周明德的心咯噔了一下。 他此番道谢，只是意思意思而已，免得被人传出“二殿下救了周侍郎儿子，周侍郎却连一句道谢都没有，实乃忘恩负义”这样的言论。 更重要的一点，太子殿下和两位尚书大人有要事商量，他察觉到二皇子盯上了太子，这才挺身而出，却没想到被二皇子将了一军。 他如果真的备上厚礼，带着子偃去二皇子府，就相当于告诉满朝文武，他周明德站到了二皇子阵营。 如此一来，他将会被迫卷入党争。 党争这样的泥潭，一旦入坑，想跳出来几乎不可能。 如果非要选择阵营，他宁愿选择太子。 周明德低着头，支支吾吾。 赫连桓居高临下，只能看到他的头顶，却也能从他犹豫的态度判定周明德此刻进退两难。 赫连桓无声冷笑。 算计到他头上，那他就让周明德偷鸡不成蚀把米。 “怎么，周侍郎不愿意？” 周明德赶紧摇头：“微臣不敢。” “如此说来，周侍郎是答应了。” 周明德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他在寒冷的冬日出了一身汗。 “殿下，这......” “周大人无需多言，就这么定了，回去后，本殿定会备上香茶，等周大人前来。” 赫连桓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当机立断下了决定。 说完，绕过周明德，直奔太子。 周明德不敢阻拦他，阻拦得太明显更加说明他心里有鬼。 此刻，赫连爵正在和顾乘风、陆玉生二人低声细语。 “周子偃被救出，国库再过不久也将会有银子可用，可冬衣的事情却是最麻烦的。” 他们有获得冬衣的办法，却不能大张旗鼓地筹备。 而筹备十万将士所需的冬衣，是没办法暗中操作的，必将是一个庞大的工程，想做到不引人耳目，几乎不可能。 温贵妃虎视眈眈，要如何避免她得到消息，才是他们面临的巨大挑战。 “本宫未曾想到应对之策，想来二位大人应该有想法吧？” 不管是羽绒棉衣还是议罪银，都不是常人能想出来的。 赫连爵下意识认为顾乘风和陆玉生应该已经想到如何避免温贵妃从中作梗的对策。 顾乘风沉默不语，脑海中不由自主闪过顾望舒的脸。 羽绒棉衣是因小舒一句话“鸭子绒毛像棉花”，他才茅塞顿开。 而议罪银则完完全全是小舒的主意，无意间被他听到。 当时因过度激动，他没有多想。 可冷静下来，顾乘风总觉得这两件事不可能都是巧合。 似乎......每一次小舒都在有意提醒他。 “臣不曾想到办法，但有一个人或许有办法。” “谁？”赫连爵和陆玉生一口同声的问。 还不等顾乘风说出顾望舒的名字，赫连桓便靠近了。 赫连爵心思急转，立刻从陌上人玉如的公子模样转变成了软弱可欺的表情，说出的话虽言辞犀利，但配上他中气不足的口吻，越发显得唯唯诺诺，像个扶不上墙的阿斗。 “二位大人不觉得此等做法过于小人了吗？” 顾乘风和陆玉生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前一秒恭恭敬敬，后一秒情绪淡漠。 “臣不明白太子殿下此话何意。” “臣也不明白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你们......”赫连爵咬牙，他一个大男人，眼圈发红，似乎要被顾乘风和陆玉生气哭了，却又强忍着。 “你们昨天到东宫与本宫商议议罪银之策，本宫非常明确的表示不同意，也告诫过你们不要把议罪银禀奏父皇，可你们转头就告诉了赫连桓，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做。” 顾乘风眉头紧锁，哪怕坐在轮椅上，依旧掩盖不住浑身散发出来的强硬气场。 “太子殿下慎言，如果我等想要告诉二皇子，一开始就不会去找太子你，之所以找你，只是因为我等从不参与党争，而你又是未来储君。” “你少诓骗本宫，如果不是你们将议罪银告诉了赫连桓，他又是怎么知道的？亏本宫以前一直觉得二位大人是中立派，现在看来，你们也没有本宫想象的那么高尚，本宫看错你们了。” “议罪银会害了赫连国，你们迟早会后悔的。” 陆玉生面色无比凝重： “议罪银确实不是个好主意，但却是目前的赫连需要的，殿下与其瞻前顾后，不如想办法将议罪银给未来带来的危害降到最低。” 顾乘风和陆玉生深深的看了赫连爵一眼，便不再理会他。 赫连桓将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是演戏给他看还是真的？ 他一时竟有些分不清。 如果是真的，只能说明太子聪明却又不够聪明，目光放的长远是好事，但过不了眼下这一关，就没有资格谈论将来。 如果是假的，那他们三个人的表演简直完美的无可挑剔，有这样的竞争对手存在，他更加不能放松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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