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水澹澹,缓缓流淌。 而在靠近清风观的地方,平静的水流倏然多出一道漩涡。 拐着弯向新形成的沟渠涌入,一路冲刷激荡,甚至快要来到了清风观的门前。 碎石长路几乎消失不见。 变成了这条新形成的珞水支流,内里还有好奇的鱼儿,在浮上浮下,悄悄探头。 “道子现在感觉如何?”啪嗒啪嗒的踩水声响起,黎焜赶到珞水河畔。 卫韬抬起头来,声音稍显虚弱,“身体上的外伤内伤并无大碍,静心将养少许时间就能恢复完好。 只是交手中我所凝聚的武道真意被击破打散,后续倒是个稍微有些麻烦的事情。” “刚才观道子与阳极大宗师交锋,老头子真的感觉这几十年都白活了。” 黎焜说话间已经来到近前,顺势也在一旁的泥水中坐了下来。 他目光下移,落在坑底盘膝端坐,已然气绝的巫尪身上,表情眼神颇为复杂。 “从普通人一步步成就阳极宗师,此人的经历绝对卓尔不凡,其一路行来的点点滴滴,完全可以写成一部精彩的书卷,让诸多武者为之惊讶赞叹。 不过还好,他终究是死在了道子手中,就算过往再是精彩,也已经随风而逝、烟消云散。” 卫韬接过黎焜递来的丹丸,一把全部送入口中。 他闭上眼睛,待到丹丸化开后,才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青莲教月散人修为境界高深,实力层次强悍,我此战赢得也并不容易。 尤其是此人最后由虚化实的底牌杀招,切切实实给我带来了相当巨大的压力。” 停顿一下,卫韬面上露出一丝莫名表情,“可惜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月散人性命。 如果他不是太过小心谨慎,或许最终结果就是我能打赢,却也不一定能将他真正留下来,如此想来也是有些让人感慨。” 黎焜疑惑问道,“太过小心谨慎,道子的意思是?” 丹丸药效开始发挥作用,卫韬呼出一口灼热吐息,身上也开始冒出蒸腾热气。 他想了一下,“假若这位青莲教月散人就是个莽夫,上来便不管不顾勐冲勐打,此战我绝对会赢得更加艰难。 可惜他却想要用最小的代价将我拿下,为此费尽周折拖延时间,用来筹划准备青莲秘法,欲要引动往生之地的弱水灵意将我镇压。 结果却是一头撞上了铁板,反而被吞噬了大量生机。” 黎焜若有所思,没有深入再问,而是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武者生死交锋,争那一线生机,小心谨慎一些是对的,毕竟小心方能使得万年船,有时候一刻的疏忽大意,搭上的就是自己的性命,不得不慎重以待。 但小心谨慎过了头,那就成了优柔寡断、首鼠两端,很难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 而如果再不知己知彼,判断失误的话,败亡身死也是应有之意。” 说话间,两人从珞水河岸起身,慢慢朝着清风观走去。 “道子出手大势滔滔,实在是令老道满心赞叹,羡慕不已。” 黎焜看着那条直通道观的水渠,抑制不住大发感慨。 “回头我就招呼那帮兔崽子,将道子打下基础的水道加固拓展,引到院子里面,和道观的人工河连为一体,也算是留个纪念的景点。” 卫韬微微一笑,“我也很羡慕黎叔一步玄感,又能关门而走的洒脱。” “道子实在是太抬举我了,洒脱绝对算不上,老道就是觉得岁数大了,不想再去吃那个屎而已。” 黎焜从地上捡起一条离水的鱼儿,随手将它抛进水渠之中,脸上满是苦笑。 他看一眼卫韬忽然变得古怪的表情,沉默片刻后才叹道,“道子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因为自家的玄感妄念实在是有些坑人。 老道清楚记得破境玄感的那日,还让左石整了一桌丰盛席面奖励自己,结果刚吃一口最喜欢的红焖熊掌,竟然感觉自己是在吃屎。 甚至跑到外面去吐时,闻着从茅房顺风飘来的气味,反而抑制不住口水直流,认为那种味道很香,这种可怕的体验,直接是将我吓得满头冷汗,顿觉活着了无生趣。” 卫韬唇角抽搐一下,“光听着就难以忍受,也是难为黎叔了。” 黎焜一拍大腿,对此深表赞同。 “是啊,关键是我再一琢磨,自己天赋资质并不算绝佳,本门功法最关键的混元篇又有缺失,如此一来岂不是破境宗师无望,后半辈子都要忍受这般妄念折磨? 倒不如去它娘的,退回去好好享受生活才是正理。” 卫韬缓缓运转金刚秘法,体表暗金光芒环绕。 闻言不由得笑道,“可惜黎叔想要躺平而不得,最终还是再次踏入到了玄感境界之中。” 停顿一下,他接着问道,“这一次,还能再退回去吗?” “这次,已经回不去了。” 黎焜暗暗叹息,“还是那个古怪的梦,梦中的神秘人将我送入门内,甚至还跟在后面踹了一脚,结果便是完全深入到了玄感境界之中,想再回去也找寻不见来时的道路。” 说到这里,他忽然闭口不言,陷入思索。 如是过了片刻,才斟酌着再次开口说道,“老道想起两入玄感的经历,心中忽然生出些许感触,也不知道能不能对道子面临的情况有所帮助。” 卫韬肃容道,“黎叔请讲,我洗耳恭听。” “老道虽然未入天人化生的武道宗师境界,不知其中所蕴含的秘密,也无法揣度内里到底有何奥妙。 但第一次晋入玄感又退出,此次再入后妄念降临的那个梦中,我却是忽然发现,从归元功开始,一直到六转玄元,再到混元秘录,基础功法竟然也有玄念真意存在。 虽然梦醒后,我就再也没有捕捉感知到相应的玄念,但梦中场景却历历在目,清晰可见,让人毫不怀疑其真实性。 更重要的是,这几部功法还有隐隐约约的灵意联系,仿佛存在看不见摸不着的丝线相牵,当时我就在想,如果可以循着这条丝线将它们纳入一体,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发生。 不知道其他武者有没有类似的感觉,不过想一想像我这样两次玄感的情况,就算是有也应该是凤毛麟角、寥寥无几。” 卫韬默默和他对视,许久后抱拳躬身,行了一礼,“黎叔所言对我很有启发,待到再次凝聚武道真意的时候或许就很有用处,不仅少走许多弯路,甚至有可能会因此获益。” 说话间,他在清风观门前停下脚步,“我就不进去了,还要劳烦黎叔为多准备一些药材丹丸,可以让我在路上补益元气,恢复伤势。” “道子要养伤的话,为何不留在观中?” 黎焜思索着给出建议,“不管是绿竹苑,还是老道如今所居的清风殿,内里都有专门的药浴房,如此内外同施、双管齐下,效果自然要好上很多。” 卫韬摇了摇头,“我也想停下来好好休养生息一段时间,但却是不敢在观内过多停留,以免给你们引来更大的祸端。” 他转身看向北方,目光深沉悠远,“打死了逆流而上的青莲教妖人,却还有自北荒南下的人妖就要到来。 她似乎专门为我而来,而且修行了某种诡异法门,能够通过大梵生天灵意定位气机,然后循迹找到我的位置。 所以于我而言,如今之计也唯有跑路一种选择,暂时退避三舍、让其锋芒,待到伤势痊愈、恢复完好后,再去与她狭路相逢,分个高下生死。” 黎焜略一思索,当机立断道,“我这就去准备道子所需疗伤药物,然后让清影他们全程护送道子返回青麟山。 只要能入得山门,到时候有宁道主护佑,就算是北荒阳极宗师亲临,也能保得道子无忧!” 话音落下,黎焜便急匆匆离开。 只剩下卫韬一人留在道观门前,沉默注视着刚刚交手留下的破碎石岗,笔直水渠。 他回想起充满死意,又吞噬生机的龟蛇玄武,以及那道仿佛无头无尾,缓缓流淌的灰白长河,心中不由得升起许多尚未想明的疑惑。 那尊横亘黑暗虚空,龟蛇交盘的尸体,它是否真的存在,如果存在的话,又到底是不是一具已经僵硬凉透的尸体。 更可怕的是,它还能吞噬生机。 不止是肉身,就连精神都未能逃脱。 甚至除了他们两人以外,地上的花草植木,以及空中飞过的鸟群都无法幸免。 虽然对比起来,就算是将他和巫散人全部吸干,也只是九牛一毛,根本无法看出有什么变化,但如果是千千万万个生灵同时被它汲取,又会有怎样的一种情况出现? 卫韬眉头皱起,心念再转。 脑海中显现出巫散人的最后一击。 清荷遍地,莲台升起。 上面肃立一尊彷若神明的身影。 它和巫散人的动作别无二致,同时结成法印向前打来。 “阴虚阳实,由虚转实。” 卫韬默默思索,沉浸其中。 一遍遍回朔着与那尊身影的对撞交锋。 在他的目光视线之中,那东西虽然有如实质、栩栩如生,但就应该是个虚幻的空壳而已。 但是,当他的元胎拳印真正与之接触时,才惊讶无比发现,它竟然真的似是实体,而不是眼睛里看到的空幻之体。 更重要的是,它所爆发出来的杀伤力。 如果不是有着破限六十段的龟蛇交盘打底,单凭金刚秘法成就的横练宗师,或许已经被那一记青莲法印击破防御,在肉身上留下难以磨灭的伤势。 再进一步去推演模拟,就算是破碎成为满地乱滚的舍利也犹未可知。 匆匆脚步声响起,很快来到道观门前。 “属下奉命护送道子回山。” 清影一身劲装,看上去英姿飒爽,精悍干练。 在她身后,两个武者背着包袱跟在后面,各自牵着两匹鞍具齐全的骏马。 又有一辆挂着棉帘的马车,就在此时停在了路边。 清影展开一件裘皮大氅,帮卫韬披在身上,“道子是骑马还是坐车?” 卫韬温和笑道,“骑马速度更快一些,可以尽早返回山门,坐车却又方便恢复疗伤,还能静下心来思考,如此看来选择多了也让人有些为难。” “那道子就坐车好了。” 清影提议道,“骑马确实会快一些,不过这辆马车是黎叔亲自设计打造,车厢大而宽敞,四匹马一起拉车的话其实也慢不了太多。” 卫韬点点头,“那就依你所言,坐马车返回山门。” 金色阳光映照下,积雪正在迅速融化。 纵然是定期修整的官道路面,也是遍地泥泞,不时还会有大大小小的坑洼,走起来远不如平常顺利通畅。 卫韬在马车中端坐不动。 双眼半开半阖,内里隐现神光闪烁。 而在意识深处,墨色莲花虚影浮现,又有龟蛇交盘之象缓缓显化,一尊通体玄黑的身影立于其中,三位一体、融于一处。 忽然,他心神微微一颤。 所有一切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尽皆烟消云散。 卫韬便在此时睁开眼睛,只觉得精神疲敝虚弱,只想着就此沉沉睡去。 他抓起一把丹丸送入口中,弥补着伤势恢复所需的元气。 身体表面的伤口正在缓缓愈合,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好,按照这一趋势发展下去,或许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恢复如初。 这就是金刚秘法叠加龟蛇交盘,所带来的强悍肉身。 纵然还未达到阳极境界,无法拥有逆转生机的特质,但在恢复能力方面,却已经不输于阴极阳生的大宗师。 卫韬仔细观察,片刻后双手交叠,五指相触。 顿时犹如金铁交击,荡开一道悠扬轻鸣。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找寻出可以凝神静心的药丸,缓解因为凝聚武道真意带来的剧烈头痛。 与此同时,黎焜在清风观门前说过的话不停回荡耳畔。 对于元一道基础功法也有对应玄念的事情,卫韬并没有感到任何吃惊。 毕竟他本身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龟蛇交盘的真意凝聚,就是将玄武真解基础篇一路向上推升之后的体现。 真正让卫韬在意的,还是黎焜关于功法之间丝线相牵,部分与整体的说法。 的确是对他有不小的启发。 近的来说,在武道真意凝聚上面,便可以尝试以诡丝将之一一重现,然后再意境相牵,融会贯通成为不分彼此的整体。 甚至可以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 探索能不能走出一条新的道路,借此机会将所修的全部外道法门都添加融入进去。 而若是往深远处考虑,如果能感知捕捉到壬癸篇、七宿篇,乃至于明牝篇各自对应的玄念,将之全部融入到龟蛇交盘之中,又会呈现出怎样的一种情况? 想到就做,没有一丝一毫的拖延。 卫韬强提精神,开始通过幽玄诡丝感悟重现金刚秘法的意境。 然后在数个呼吸后,直接靠在软垫上熟睡过去。 就连马车一路颠簸,都没有任何反应。 姹紫嫣红,漫山花海。 他眨眨眼睛,有些失神地看着呈现面前的景象。 悄无声息间,一道白衣白裙的身影若隐若现,灵动缥缈。 紧接着,熟悉的白骨祭坛无声显化,矗立在远处花丛之间。 白衣少女慢慢登临祭坛,在上面端坐下来,仿佛与之融为一体。 “已经晋入到了天人化生的宗师境界,竟然还没有摆脱当初的玄感妄念?” 卫韬微微皱眉,仔细观察着似乎就在不远处,却又无法靠近的白骨祭坛、白衣少女。 忽然,他眼神微微一凝,发现了些许异常之处。 比起记忆中的场景,白衣少女的身影似乎变得虚幻了许多。 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 就连其身下的骸骨祭坛,也不复之前晶莹剔透、洁白如玉的样子,而是光泽暗澹,呈现出一片灰败之象。 卫韬将目光从祭坛上面移开,低头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又有了新的发现。 脚边散落着几片花瓣,看上去已经失去了生机,完全没有曾经的鲜亮颜色。 而在被花丛遮挡住的地方,同样能看到大量枯萎花瓣,呈现出晦暗的死气。 卫韬可以确定,以前的玄感妄念绝对没有这种情况的出现。 卡察! 忽然,一声断裂的轻响传入耳中。 他循声望去,便看到在白骨祭坛的底座,一片裂纹从无到有,迅速朝着周围扩张蔓延。 随之一同出现的,还有毫无掩饰的恶意,就从裂纹之中蔓延出来。 “宫苑临死前说过,这不是白骨祭坛,而是一座封镇禁锢的牢笼。” “所以,因为白衣女子和无边花海的变化,牢笼内封镇的东西就要露头了?” 卫韬面无表情,莫名又想起在桂书彷庄园的时候,遇到的那个打着纸伞的女子。 她也曾经提到,只有力量是不行的,当他凭借金刚秘法成就横练宗师,才是真正厄运降临的开始。 那么,她所说的厄运,难道就和这座白骨祭坛有着联系? 卡察卡察轻响不绝于耳。 祭台底座的裂纹还在不断扩大范围。 卫韬沉默不语,安静等待。 同时也在感受着愈发强烈的恶意,从蛛网般的秘籍裂纹内散逸出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 或许在妄念之中,时间的流逝本就没有应有的意义。 不知道多久后,响声悄然消失。 裂纹也在此时停止了蔓延。 似有一阵阴风袭来,刹那间花落如雨,枯萎遍地。 端坐于祭坛之上白衣少女依旧未动,只是身形又变得虚幻了少许。 “原来如此,白衣少女和白骨祭坛竟然是敌对关系。” “她和无尽花海才是一体,将白骨祭坛封印镇压。” “如果白衣少女真的是萝茶族祖堂内供奉的尸体,白骨祭坛中的又会是什么东西?”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才引起了花海败落,祭坛开裂的情况出现?” 卫韬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可能性,最终念头忽然一动,想到了吞噬生机的龟蛇交盘“尸体”。 难道说,这里竟然也有生机能被吞噬汲取,所以才导致了白衣少女身形虚幻,花海枯萎败落,无法向以前一样,将祭坛内的东西牢牢封印镇压? 就在此时,卫韬身体忽然一震,毫无征兆从妄念中回过神来。 马车停了下来。 清影的声音压得极低,透过车厢侧窗传入进来,“道子,前方的荒野,似乎有一位天人化生的武道宗师,他就站在那里不动,好像是对我们有着极大的警惕和敌意。” “哦?只是从清风观返回青麟山,路上就能遇到一位武道宗师?” 卫韬眼中波光一闪,竟然真的感知到了宗师武者独有的气机,并没有太多掩饰,任由其向外四散溢出。 怪不得连清影等人都能有所察觉。 他鼻尖翕动,隐隐嗅闻到了一缕血腥味道,就从前方顺风飘来。 这位武道宗师似乎受了不轻的伤势,所以才控制不住涌动澎湃的真劲气血,将自身在外面暴露无遗。 卫韬心中颇多好奇,便掀开棉帘,再将车门打开一道缝隙,朝着前面看了过去。 一眼望去,他不由得微微一怔,开始在记忆中搜寻已经有些模湖的那个名字。 数个呼吸后。 北勿看清楚从车上下来的那道身影,终于长长松了口气,浑然不觉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浸湿。 车厢内,两道身影相对而坐。 卫韬问道,“上次自北圩镇一别,前辈不是去了白冥山寻找宗族宝物了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搞得如此重的伤势?” 北勿服下几粒疗伤丹丸,面上露出苦涩表情,“别提了,东西没有找到,却是遇到了自北荒南下的宗师,我和那女人一番交手,中了她几记幽神刺,现在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伤势。” 卫韬点点头,又问了一句,“前辈一路南下,是准备找那北荒宗师报仇吗?” “公子说笑了,就老朽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再去找她报仇。” 北勿说到此处,一声无奈叹息,“我现在只希望能在死前回到南疆,也算是落叶归根,没有将尸骨留在外地。” “前辈的伤势竟然这么严重吗?” 卫韬微微皱眉,眸子里波光闪动,忍着头痛观神望气,“幽神刺又是什么东西,莫非就是在前辈内腑不断游走,却又和血肉彷若一体的那几条细丝?” 北勿听着,不自觉坐直了身体,“公子竟然能感知到幽神刺的存在?” 卫韬回道,“现在还能勉强感知,再过一段时间的话,等它们与你的身体真正融为一体,我就也无法看到。” “公子既然能够发现幽神刺,有没有办法将之从在下体内抽离出去?” 北勿再开口时,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办法倒是有,就看前辈能不能接受了。” “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没有完成,绝不想在此时便落入绝望的死亡深渊,因此只要能活下去,我什么都能接受。” “既然如此,前辈对于成为我的属下,受我约束也是能接受了?” 北勿深深吸气,又重重呼出,“只要公子能救我一命,今后我心甘情愿奉公子为主,若有任何反悔之意,定然叫我死无葬身之地,灵魂亦不能入得月狼祖堂。” “倒也不需要说的那么可怕。” 卫韬微微一笑,指尖悄然探出一缕猩红诡丝,“我也没有什么需要前辈去做,最多不过是让你在某个地方住上一段时间,护住那里的平安而已。” ………… ……………… 齐州府城向北百里。 卫城所在之地。 太阳高高升起,将光热遍洒大地。 街巷上行人渐渐变多,各个店铺也开门迎客,有的还将提前备好的年货摆了出来,吸引来往客人的目光。 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但对于罗青隽而言,却感觉到了某种很难用语言描述的,让人不太舒服的气息。 她从所居的院子出来,穿过狭窄的小巷,来到了一间早点铺中。 看着周围食客的标配,她同样要了一碗米粥,两个馒头,就着咸菜慢慢吃了起来。 罗青隽吃的很慢,也很细致。 没有浪费一点儿食物。 吃完后,她也没有当即离开,而是坐在那里默默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远处城墙门楼顶部。 在澹金阳光照耀下,氤氲水雾若隐若现。 不管是城内居民,还是守城士卒,谁都没有注意到这团雾气的存在,更不要说发现隐于其中的那道枯瘦身影。 “看来宁玄真最近很闲。” 罗青隽暗暗叹息一声,终于从座位上起身,沿着原路回到了那座普普通通的小院。 “罗掌门还要继续等待下去吗?” 悄无声息间,桂书彷的声音在意识之中缓缓响起。 罗青隽澹澹一笑,“桂前辈能等得起三十年,我这短短的一两天又算什么?” 停顿一下,她又叹了口气,“自从感知到宁玄真的气息后,我昨夜就像是个普通人一样好好睡了一觉,然后忽然就有些好奇,桂前辈仅以真灵存活于世,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桂书彷沉默许久,“我自珞水河一役身亡,又由绝望死气中唤醒真灵,之后浑浑噩噩茫然无措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直至后面才渐渐明天理,灭人欲,一步步走上了如今的道路,期间种种痛苦恐惧,委实不足与外人道也。” “是吗,没有感同身受,所以我无法理解桂前辈的痛苦。” 罗青隽脱去外衣,重新躺回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久后,她忽然又坐直身体,目光穿透半掩的破旧木门,朝着外面望去。 “竟然有一道锋锐森寒的剑意自西向东而来,难道说除了梵天灵意之外,桂前辈的一点真灵还吸引了西极藏剑阁的注意?” “老夫的真灵还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更何况罗掌门收敛气机如顽石,连宁玄真都无法探查到你的踪迹,那位剑道宗师想要发现我的存在,却也没有那么容易。 所以在我看来,对方要么因为感知到了元一道主的气息而来,要么就是在这座卫城附近,还有其它让他很感兴趣的东西。” 桂书彷的声音就在此时戛然而止,再出现时隐隐带着几分疑惑之意。 “不见不闻不触不临,无声无色无形无质,竟然是连我这一点纯粹真灵都要瞒过的返虚之意,难道除了剑道宗师之外,还有第三人来到了卫城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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