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陈姨送走麦棠之后，黎晋才松下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麦棠结束了白天的极限脑力工作，周五晚上还要去便利店上夜班。 她回到家之后，顺手冲了个凉，躺在床上眯了两个小时。 这之后，她便去店里上班了。 和往常一样，接近十点交班的时候都没什么人。 她在后仓快速吃完一个饭团就上岗了。 走到便利店门口，准备扔垃圾袋时，突然有些异响引起了她的注意。 仔细听起来，貌似是有一群人对着沙包之类的物品，拳脚相向，但又像是对着……人！ 麦棠有些害怕，可坐视不理哪里是她的风格。 一番挣扎下，她试探性地走到靠近转角的地方，缓慢地探出眼睛。 是一群人在欺凌一个人！ 她猛地抽回探出去的身子，迅速拨打了110。 她手中紧握着手机，没感觉到手心已经出汗了，双眼紧闭后猛然睁开眼睛。 “干什么呢！”她站出来将这句话吼了出来，她能察觉出这些人内心的一震，她的心也震了一震。 双方都沉默了几秒…… 那群人没有停滞太久，随后更加嚣张起来。 看着像是为首的一个人对着躺在地上的人狠狠踢了一脚。 麦棠急了，冲上去用力推开那个高大的男生。 “我已经报警了！住手！” 那群人有些慌了，但还是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一个瘦子跳出来，对着麦棠恶狠狠地说：“哟，黎晋，有女孩子救你呀，也不怕把人家克死，哈哈哈哈”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麦棠蓦地眨了眨眼。 她慢慢扭过头去。 身后那个人已经站起来了，虽然刚刚护住了头部，但额头上还是留下了伤。 不用细看，麦棠在余光之中瞟到了那人的眼睛。 ……熟悉的锋芒。 是黎晋没错了。 他始终没有说话，但是眼睛里透露出的肃杀之气逼得别人不敢靠近。 也就是这眼神，激得那群人又要上前。 麦棠只感觉到左侧挥来一拳，身后便伸出一只手抵住了那拳头。 那人还想要上前，却被一脚踢到要害部位，倒在了地上。那人很快爬起来，接过旁边递来的木棍顺势就打过来，黎晋用双臂硬扛了过去，随后挥拳而出，猛然轰向对方，那记拳头沉闷有力，对方招架不住了，踉跄后退，身体看着就要倒下了。 黎晋还想要作势将拳头冲向其他人，警察就在这时候来了。那群人想要逃，但都被刺眼的车灯拦住了去路。 黎晋一直站在了麦棠身前，直到警察到来之前，他还是紧绷着全身，双手握成拳，双眸仍绽出锋利的寒芒。 “黎晋…黎晋。”麦棠先是轻声试探地喊了一声，之后一只手轻飘着握住他的手臂摇了几下，又喊了一声。 这时的他才恢复过来，转过了头。 她这次仔细看着这张脸时，他的双目已经因为充血而变得异常吓人，眼眶周围也都是红红的。 又看见他身上被打而留下的伤…… 这一刻，她只觉得，心疼。 黎晋大概是以为自己吓到麦棠了，于是挣开她的手，低下头又转身了。 那群人被警察带去了局里，黎晋和麦棠也被带去做了笔录。 因为都是高中生，黎晋也表示如果他们不再找自己麻烦，愿意原谅他们，于是警察教育了一番便通知家长领走了。 直到录完口供，两人走出警局，黎晋都没有对麦棠说一句话。 在警局门口，本来并排走着的两人，其中一人停下了脚步。 是麦棠。 她倒想看看这小屁孩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对她开口。 黎晋走了几步也停下，双手紧张得攥着衣服边缘，头依旧死死低着。 麦棠实在没办法，只得开口说道：“小屁孩那么会打架，怎么刚刚不还手？” 他整个人松下来，没想到她不会责怪自己，质问自己。 “打架不好……”他的声音很低，但是麦棠还是听见了。 “打架是不好，但是得看是什么情况，我刚刚在来之前你就应该还手，然后找机会离开那个地方，找人报警。跑还不会吗？”麦棠走近他，歪下头说到。 他没有回应。 她也没有再说话。 她注意到他的头发上因为倒地沾到了灰尘，于是踮起脚尖，用手仔细挑开几粒细沙和点点灰尘。 黎晋低着的头本来已经要抬起来了，却因为她的动作，再次慢慢俯下身子。 整理好之后，她拉着黎晋想要送他回家。 黎晋却有些不愿意。 “怎么了？走啊。”她回过头疑惑地看着黎晋。 “我能……不回去吗？”他的声音很小，是心虚了。 “……行吧。” 他老老实实跟在了麦棠身后。 刚刚走的时候有些着急，便利店还没有关门。 麦棠赶忙去查看店内监控，看到没人进出才放心下来。 她拿了个棒棒糖给黎晋，让他乖乖坐在椅子上。 “我不吃。”黎晋推开她的手，往里挪了一个座位。 麦棠见店里没人，顺势坐在座位上。 黎晋看着窗外那栋最高的楼，路灯透过他的眼睛折射到大厦上，大厦在他眼中变得熠熠生辉，他突然满脸愁容地问：“麦老师，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为什么我那么想他们，他们却从不在梦里出现？” 麦棠顺着他的目光向那个方向看去，想要努力明白他的话。可是她都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哪里回答得上来？麦棠心里知道或许他是想到什么伤心的事情了，于是也不好意思开口去问。 她还是将手中的棒棒糖递过去了，“吃颗糖吧，糖是甜的，吃了，那些苦思不得解的问题就能想明白了。” 他看着麦棠手中的糖，痴痴笑着，他依稀想起，那时候母亲化疗后疼得睡不着觉，也会吃颗父亲放在抽屉里的糖。 麦棠看着他含着棒棒糖，似乎在想什么，于是好奇地问：“你会格斗？” “嗯，小时候父亲要我学的，说是长大以后可以保护母亲。” 麦棠若有所思，笃挚地说道：“那你父母肯定很相爱吧。” 黎晋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呼出来，“是啊，他们那么相爱，如果可以，他们会一起去很多地方吧……” 持久的沉默…… 麦棠知道自己对他肯定还不是那么了解，怕触及到了他的伤口，也就没有问下去。 她轻轻拨开黎晋吃的棒棒糖，用母亲对孩子说话的语气说道：“这糖已经吃一半了，时间也不早了，要是你不想回去，就在靠椅上睡一宿吧。” 说完看见黎晋没有回应也没有看向她，知道他还在想着刚才那个问题，于是拍了拍他的肩，“阿晋，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想告诉你，你想见的人肯定很爱你，也很想你。”麦棠不知道叫他阿晋合不合适，但她觉得只有叫这个名字才像是朋友说出这番话。 黎晋看向她，眼眸中是诧异，也有释怀。 店外的高楼大厦闪着的霓虹灯印在他的半边肩膀，昏黄的路灯增添了几许幽静，这一刻，他的内心变得和泛不起一丝涟漪的湖面般平静，双眸之中只装下了麦棠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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