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者未必无意,听者倒是起了心思。 凌安若顿了一下,她抬眸瞥了一眼周珩,这人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也像是同往常那样说些不着调的玩笑话,可她却隐隐感觉到话中带着不动声色的提防。 凌安若并没有多生气,若是周珩也时时猜到她的心思,她也不会有多高兴。 那是一种隐私被窥探的错觉,让人不安又忌惮。 何况他们相处不过半年多,既不是家人,也不是爱侣,实在达不到推心置腹,坦诚相见的地步。 静默在屋内缓缓流淌,犹如一条暗藏汹涌的河流。 周珩还在等着凌安若的回应。 凌安若收敛好心底的心绪,刻意忽略一种道不明的别扭,如往常般神色如常的玩笑道:“行啊,只是本王味口挑,要娶也只娶倾国倾城的貌,敢问姑娘天下颜色十分,你占几分啊?” 周珩眉头一挑,狂妄道:“天下颜色十分,我自独占十分。” “那你还真是不客气。”凌安若翻了白眼,“曹子健也只占才学八斗,你一开口就全要了,哪来的脸呢?” “你的脸啊。” “嗯?”凌安若没明白。 周珩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指尖冲脸上指了指,说道:“这儿,十分的脸,你是对自己多没自信,这么显而易见都没瞧见。” 凌安若的脸蓦地红了,她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自己的,还夸得如此狂妄和理所应当。 好在脸上的胡子贴得厚,看不出来什么,只是微微有些发烫。 她端过桌上已经放凉的冷茶,浇灭心底止不住的雀跃,待平复不少后才开口道:“我只是比你多了几分自知之明,少来拐弯抹角的骂我瞎。” 这么插科打诨了一通,凝滞的气息消散了不少,两人又拐回了正题上。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凌安若问道,“总别告诉我要在青楼里卖西越货吧。” “怎么可能,店里的货都不够卖的。”周珩也恢复了正经神色,坦白道,“我打算把这里弄成西越歌舞坊。” 此言一出,凌安若微挑了挑眉,这听着是有点意思。 周珩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若是寻常的比舞斗艳,那就太没意思了,既费时费力,还得重新买一批新人回来。黎州的行商走南闯北,大安各地的歌舞怕是看了个遍,再怎么教,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倒不如剑走偏锋,弄些没见过的东西。如今人人都好奇西越,那我就买一批西越舞女来,让这群没出过海的老爷们见见世面,心甘情愿的给我掏银子。” “可崔氏明年开春才出海,再加上来回的航运,算起来怎么也得有大半年了,这段空置的日子要怎么办?”凌安若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何况西越人不懂大安话,来后也少不得先调/教一番,这也得耗费不少日子。” 周珩沉默了一会儿,这的确是个难题,还没有办法可解。 他轻轻拨着茶盏,良久才长叹道:“万事开头难,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实在不行就让希签请人在回程的路上先教着吧,能学多少是多少。到时候这个楼也得按西越风重修一遍,等万事俱备,估计也差不多了。” “至于这段日子就让这楼里的姑娘们先顶着,实在不行搞几张赌桌来,怎么着也能撑个半年,好歹也是个销金地,不至于没有一点进账。” “那日后呢?日后这些人要怎么办?你要开西越歌舞坊,就没有这些人的用武之地了。”凌安若拿起那叠卖身契,在周珩眼前晃了晃说道。 周珩还真没想过这些人,他看着凌安若戏谑的问:“怎么,你心疼了?” “是啊。”凌安若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本就是世间一浮萍,漂泊无归处,日后连这栖居之所都没了,实在是怪可怜的。” “你还说自己心肠不软。”周珩笑了笑,“这倒是没什么难的,他们若是想走,我自不会拦着,若是无处可去,那就留在这楼里继续做些伺候人的活,也可以跟着学点西越舞卖艺,总归是少不了一口饭吃的。” 凌安若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倒也妥当。 “好了,别想你的那些小美人了。”周珩抽走凌安若手中的卖身契,凑到她跟前,掏巧卖乖似的眨巴了下眼睛,歪着头道,“你也想想我吧。” “想你干什么?”凌安若微勾起唇角,故意逗他,“你有什么可值得想的?” “喂,”周珩不满了,“你可一天都没给过我好脸色了,不应该想想怎么哄我吗?” 他这话说的太孩子气了,撒娇撒的顺其自然,和刚才那个精打细算的商人嘴脸判若两人。 凌安若眸中带笑的看向他,暗叹终究是千娇万宠长大的,不管平日里装得有多老成,可还是会在某些时候流露出不自知的本性来。 “那你想让我怎么哄你?”凌安若也凑近他,近在咫尺间,两人鼻息交缠相绕,无端勾出一抹缱绻。 她温柔的对周珩劝哄道:“你说,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什么都听我的?”周珩乐了,他一偏头,手朝着窗外初升的月亮一指,“那你给我摘个月亮吧。” 凌安若白了他一眼,退了回去,往椅背上一靠,没好气的说:“那你怎么不上天呢?” 周珩晃了晃脑袋:“月宫有一个嫦娥就够了,我就不跟人抢地方了,怪不好意思的。” 凌安若冷呵一声:“那可真是委屈你了,红尘万里都装不下你这位神仙。” “也不能这么说,这不是被你给牢牢套住了吗。” 周珩话落,两人都愣了一下,虽然彼此都心知肚明这话指的是两人灵魂互换的事,可听起来却好像两人已经如何了似的。 凌安若不自在的瞥开脸,周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缓和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正巧窗外隐隐飘来糖炒栗子的甜香,周珩鼻尖耸动,思绪也跟着香气跑远了。 他喜欢栗子甜糯的香气,可不耐烦剥壳,儿时有母妃,有父皇,有一群嬷嬷太监伺候,自用不着他亲自动手,可后来他们都没了,他也病了,李叔嫌弃这东西上火,也就不让他吃了。 一想到那黄灿灿,圆滚滚的栗子,周珩就有些犯馋,他看着凌安若,手指着窗口,微昂着头,骄纵的一如当年的十皇子:“你不是要给我赔罪吗?那就给我买份栗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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