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安王府的缟素还未全部撤下,灵堂檐角下的白纸灯笼随着夜风不住的打晃,噼啪的声响衬出一院的幽静,像谁都不敢往这过似的。 后院书房里的还亮着灯,清甜的酒香飘得满屋都是。 周少衍看了看眼前装满的酒杯,手指轻扣了一下桌面,对周瑾谦说道:“我还在孝期,不宜饮酒,你把这东西带来做什么。” 周瑾谦讨好的笑说道:“这有什么的,咱们只在屋里喝,又不到拿到外头去,那些言官哪里会知晓。三哥,这段日子你可清减了不少。” “孝期里没办法的事,谁让我活该让人摆了一道。”周少衍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他想起这段日子吃不好,睡不好,还得整天摆出一副深情的模样就觉得心累,长叹一声说,“不过好在这事儿总算是要过去了。” “是啊,所以今晚咱们也好松快松快。”周瑾谦端起桌上的酒往周少衍鼻尖下凑,诱哄着:“三哥,你闻闻,这是不是好酒。” 周少衍还真起了点兴趣,这酒比其别的来,香气格外浓烈,入口回甘顺滑,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佳酿。 周少衍满意地咂了一口:“这酒不错啊,你从哪得来的?” “我从母后宫中顺来的。”周珩弯眼笑说着,眼里透出一股狡黠的坏意,“今日下面的人上贡,送了几壶好酒,我闻着味道确实不错,就拿了一壶,这不连忙从宫里出来给三哥尝尝。” 周少衍点了点他:“你这小子,要是让母后发现了,小心你的皮。” 周瑾谦满不在乎的自己也斟了一杯酒喝了,说道:“发现再说呗,反正三哥也喝了,倒时咱俩有难同当。” “你少来,我才不替你担着。” 两人正说着话,书房的屋门突然轻轻叩响,安王身边的贴身太监刘进忠躬身走了进来,瞟了一眼周瑾谦后,上前在周少衍耳畔耳语了一句什么。 周少衍眉头轻蹙,不悦的说道:“让她回去,这个当口过来添什么乱。” 刘进忠继续轻声道:“这话奴才也说过了,可是姑娘就是不听,说见不到王爷是不会走的。” “王爷,现下虽然天色已晚,可姑娘总在后门站着保不齐有人看见。咱们王府还处在风口浪尖上,万一让人嚼了舌根可怎么好。” 周少衍看了周瑾谦一眼,没有说话。 周瑾谦隐约捕捉到几个字眼,很有眼色的自觉放下了酒壶,起身要走:“看来三哥还有事要忙,今夜怕是不能与我痛饮。也罢,天都这么晚了,我还得在宫门下钥前赶回去,就不打扰三哥了。” 周少衍点点头,派刘进忠将人送出了王府,等马车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大门,刘进忠才把人往书房里带。 刚一进门,花魁芷涵就对着安王盈盈跪下,细声细语的说道:“奴家见过王爷。” 周少衍应了一声,也没怎么看她,淡淡的问:“你深夜来找本王,所为何事?” 芷涵泪眼盈盈地望着周少衍:“奴家今夜前来求王爷救奴家一条性命。今日,奴家按着规矩上台献曲,不知怎得惹了一个商人的眼,竟当场放言要把奴家赎回家去。徐姨见那商人出手阔绰竟然肯了,说明日就把奴家给送到府里去。” “这有什么不好的么?”安王说道,“趁着颜色尚好,找个好人家,不比在青楼卖笑强?何况听你所说,那个商人家底厚实,必亏待不了你。” 安王半个身子隐在昏黄灯火的阴影里,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称着那冷冷淡淡的话,是说不出的薄情寡性。 芷涵有些慌了,她哪里舍得弃了这棵大树转嫁给一个低贱的商人,连忙凄声哀求:“可奴家不愿啊。自从奴家见您的第一面起,奴家就倾慕于王爷,从此摘牌不在接客,王爷不是不知道。如今王爷这般戳我的肝肠,把芷涵舍了出去,奴家宁愿三尺白绫了断性命,也不愿委身一个不爱的男人。” 芷涵出身江南,说话自带一股撒娇的意味,平日里说话就软绵绵的,这般如泣如诉更是惹人怜爱,适才的那番剖白听在耳里,是说不出的情真意切。 可周少衍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嗤笑一声说:“所以呢,你是要本王把你纳入府里吗。” 芷涵摇摇头:“奴家哪敢奢求能做王爷的姬妾,奴家只要能成为您的婢女就已心满意足了。” 周少衍沉默良久也没吐出一个字来,叫人摸不清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芷涵按捺不住,不想这么干等着,鼓足了勇气膝行至周少衍身侧,见他没什么意见,便大胆的伏首趴在安王膝上,娇声道:“王爷,芷涵命不好,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能遇见王爷。芷涵这一生别无所求,只盼能日日长伴您左右,求王爷允了奴家的心愿吧。” 周少衍低头看着腿上的美人,那微露的肩,潋滟的眼混着一身软香的不自觉的勾起了心底的躁意。 周少衍素了多日,此刻也不想再忍了。他两指挑起芷涵的下巴,半抬着,望着那双湿漉漉的眼,轻声道:“你说你倾慕本王?” 芷涵不闪不避道:“是,还望王爷垂怜。” * 京城的小道上,马车飞快的朝皇宫驶去,赶在下钥前跑进了宫门。 驾车的侍卫松了口气后,后靠在车门上,轻声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无事。”周瑾谦一进车厢就服下了清心丹,炙热的烫意这会儿才从身上褪去。 侍卫闻言松了口气,他没想到他家主子敢一同喝那催情酒,这清心丹要是没用,他还得大半夜的去找个女人过来。 “殿下这回也太冒险了,若是您晚走一步,被安王看出来了可怎么好。”侍卫责怪道,“只可惜咱们安排的人没用上。” “用不用上已经无所谓了,今晚已经有人替我们先走了这一步。”周瑾谦说道,“这样也好,来日东窗事发,我三哥也怀疑不到我头上。” 只是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泼助澜了一把? 周瑾谦不太放心,他吩咐道:“去查查今夜侍寝的女人,如有异动随时来报。” “是。”侍卫点头应下。 璀璨的阳光破开了窗杦,肆无忌惮的踩在散乱的衣堆之上,把一夜的偷欢大喇喇的晾晒在青天白日里。 芷涵醒来时,身侧已经没人了,只留下还未散去的余温。她连忙撑坐了起来,撩开床帘,见周少衍兀自更衣着,心下松了口气,也跟着赤脚下床,“王爷醒了怎么不叫奴家?也好让奴家伺候您更衣啊。” 柔荑绕过腰侧,温香靠在怀里,周少衍没有拒绝芷涵的讨好,由着她给自己更衣梳头,等周少衍收拾得差不多了,要出门时,他也未曾说过一句要替芷涵赎身的话。 芷涵有些着急,生怕周少衍翻脸不认账,她边送周少衍出门,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王爷今日可要出门?奴家能不能随行伺候着?” 周少衍冷冷的瞥了芷涵一眼,立马吓得她不敢出声了。 周少衍轻嗤一声,道:“老实待在府里,你那自会有人给你赎身。” 周少衍发了话,芷涵心中悬着的巨石总算落了地,她喜形于色的拜倒在地上,连忙谢恩:“多谢王爷,奴家日后定当尽心伺候王爷。” 周少衍没看也没应,带着刘进忠走了,一个妓子而已,还不至于让他有多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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