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记的人手脚很快,周珩才落座没多久,就有二十来个伙计捧着盒子走了上来,里头装着各色钗环首饰,光是一根发簪上的红宝石都值不少银子,看得出来管事的的确是把压箱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 “姑娘,您看看,这簪子还能不能入眼?”管事捧着盒子走上前来,指着里头的白玉嵌宝石金簪说道,“这簪子上的玉是上好的羊脂玉,店里的师傅花了小半月才打磨成桃花的样式,那花蕾中的珠子也是上好的红宝,您看这色透不透亮。” 周珩抿了一口茶水,随意的往盒子里瞟了一眼,说道:“嗯,是挺不错的,要了。” 管事闻言立马笑的牙不见眼,这客人可真是太好说话了。 “好好好,小的这就让人给姑娘包起来。”管事边指挥着伙计,又捧上另一个盒子说道,“您在看看这耳坠,这坠子用的是……” 管事话未说完,周珩看也懒得看,直接打断道:“不用说了,这个也要了。” “还有这些,全部都给我包起来。”周珩指着那一圈的盒子,淡淡的说道,那云淡风轻的架势就像是在市场买菜似的。 管事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连那两个侍卫也跟着倒吸一口凉气。 “姑娘,您说……您都要了?”管事不可置信的确认道。 “怎么,我看起来像是在说笑?”周珩冷冷的瞥过来,“还是你觉得本姑娘花不起这个银子?” 刹那间,管事的冷汗都要下来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姑娘能有如此迫人的气势,只一眼就能叫人心生畏意。 他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小的哪敢,是小的没见识,行商这么些年还没见过比姑娘更爽快的客人,您可真是女中豪杰啊。” 管事说着又冲向还呆愣着的伙计们叫道:“快快,还傻站着干什么呢,快帮姑娘把东西全都包起来。” 伙计得了命令,立马干脆利落打包去了。管事犹豫了一下,哪怕心里清楚还是小心询问道:“姑娘,这些东西咱们一会儿给您送哪去啊?” 周珩满意的看了眼那摞起来的盒子,拍了张银票在桌上,边下楼边道:“全都送去宣王府上。” “是,是。”管事收好了银票,喜笑颜开的道,“小的这就派人给姑娘送去,姑娘常来啊。” 周珩在管事的恭送下出了门,紧接着又去了胭脂铺,成衣店,奇珍阁,这些铺子无一例外都是崔氏的铺子,东西也是无一例外的贵。周珩那花钱如流水的架势看的侍卫们心惊肉跳,皆是敢怒不敢言。 * “你说他花了多少银子?”凌安若顺了顺被呛着的胸口,放下茶盏不可置信的问道。 “姑娘花了三千四百多两。”陆安说道。 “他这是去当散财童子了吗?”凌安若呐呐的靠在椅背上,她想过周珩,可没想过他花钱能这么猛。 “可不是。”陆安火上添油道,“那些铺子里的管事看见姑娘就跟看见财神爷似的围了上来,送来的货物堆的山高,李叔到现在还没清点完。” “算了,算了,随他吧,他高兴就好。”凌安若摆摆手,反正花的也不是她的钱,他爱怎么糟蹋怎么糟蹋吧。 可陆安才不这么想,这可都是王府的银子,怎么让一个外人这么挥霍。这凌家姑娘要真成了宣王妃,那他倒也无话可说,可问题是她现在不是啊。 陆安看凌安若对周珩一脸放纵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提醒道:“王爷,您也太纵着凌姑娘了,咱们王府的进项虽多,但哪经得住这么个花法。何况……属于刚刚还特意查了一下,那些东西可全都是崔氏的。” “全是崔氏的?”凌安若皱眉问道。 陆安:“是啊,如今姑娘改姓崔,又给崔氏送了这么大一笔银子去,明摆着和崔氏关系匪浅,这是拿着咱们的钱借花献佛呢。” 陆安的话虽然有些难听,可在外人看来也确实如此。凌安若指尖轻点着桌面,疑惑的想着,这个周珩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这是要借着她的名头去攀亲吗? 陆安见自己的话终于是让王爷上了心,再接再厉道:“王爷,还有件事原不该由属下多嘴,可还是忍不住想劝诫一番。王爷您对凌姑娘也过于纵容了,姑娘和咱们相识也不过小半月,怎么能让她任意查看探子的情报,若是消息不小心走漏了出去,坏了事可怎么好。” 陆安说完,四下寂静无声,他悄悄抬起头,却看见凌安若脸色阴沉的看着他。陆安自知自己失言,连忙跪在地上,认错道:“王爷恕罪,是属下失言,说错了话。” “你不是说错了话,你是借着今日凌姑娘大肆挥霍的事,口吐真言吧。” 陆安面色一白,垂头不敢多言。 凌安若沉默的看着陆安,这是她重生时见到的第一个人,虽只是一个近卫,办事却格外爽利,是个得用的人,可惜他的心思也过多了些,虽是为了自家主子,可按照她和周珩如今的情形,这份心思说不准哪天就容易坏事。 再得用的人也抵不过忠心二字。 “陆安,你跟我多久了。”凌安若问道。 陆安低头道:“属下自幼跟着王爷,到如今快有十八年了。” 凌安若微颔首道:“十八年了,你既然跟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我的为人品性?在你眼里,本王难道是一个好色昏聩之人吗?” “属下没有!”陆安蓦然抬起头来,“属下何曾如此想过王爷。王爷为人如何,属下自然清楚,可就正因为清楚,所以才觉得古怪,忍不住多想。” “陆安,你为我好,我自是明白。”凌安若说道,“可本王为何对凌安若如此纵容,自然是有本王的用意,不说只是因为时机未到,我只能告诉你,我与凌安若所谋相同,他不会害我,我也不会昏了头脑。从今日起,他也是你的主子,我所知道的事不必瞒着他,也不准轻慢于他,违者严惩不贷。” “是,属下遵命。”陆安说道。 凌安若又放缓语气道:“不过这事也怪本王没有早说,不怪你多想,今日你一吐为快也好,免得日后咱们主仆猜疑,多生嫌隙。你是我的近卫,说话做事代表了我的态度,日后好好当差就好,莫让旁人捡了漏子。” 陆安闻言脸色也好了不少,说道:“是,属下定当听从王爷命令,不会再犯今日之错。” 凌安若点点头,挥手道:“今日就不罚你了,下去吧。” “是。” 陆安躬身退了出去,刚出门口就遇见了周珩,他垂着头恭敬的道:“姑娘好。” “嗯。”周珩应了一声,奇怪的看着这小子离去。 “陆安这小子怎么回事?早上还对我横眉冷眼,现在倒是格外恭敬。”周珩抱着几个盒子进门,问向凌安若,“你怎么他了?” “没怎么,训斥了两句。”凌安若说完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珩的脸色,毕竟陆安是他的侍卫,自己越俎代庖的替他教训了一顿,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介意。 周珩倒是没什么意见,反而颇为赞同的道:“是该好好训斥一下,整日对我不恭不敬的,看着就欠收拾。” “哎,你看看这个翡翠镯子透不透亮。”周珩举着玉镯凑到凌安若的眼前,兴致勃勃的问道。 那镯子都要戳到凌安若鼻尖了,她可不敢碰坏这金贵玩意。凌安若小心的把镯子推到一旁,神色颇为复杂的看着周珩道:“透亮,你花了那么大价钱,能不透亮么?” “呦,心疼了啊。”周珩收回玉镯,不怎么在意的直接搁在桌上,苦口婆心的劝她,“钱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看开点。” “我有什么看不看得开的。”凌安若好笑道,“羊毛出在羊身上,反正花的又不是我的钱。倒是你,这么巴巴的给崔氏当散财童子去,是想做什么?” “认亲啊。”周珩直接了当的道,“这么有钱的阔亲戚你不要,我来替你收着。” 凌安若:“那你这三千四百两怕是不够看,你今日声势这般大,还打着王府的名号,我那表哥可没出来见你一面。” 周珩轻笑了一声道:“哪有这么容易,崔氏家大业大,就算近年落魄了,也是黎州有名的大商,我若真要拿银子去砸,怕是赔进半个王府,人家也不稀得瞧我一眼。” 凌安若看周珩笑就觉得这人不怀好意,“那你打算怎么办?” “简单。”周珩说道,“你熟读兵法,应该知道什么叫引蛇出洞吧。” 凌安若点点头,可眼里还是困惑不解,但下一刻她就明白了。 周珩拿起那枚价值不菲的镯子,眼也不眨的往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而后拍着桌子对门外叫道:“李叔!给我去崔记把他们大当家的叫来,拿着个残品当珍宝,这是不把宣王府放在眼里吗!” 凌安若叹为惊止的看着周珩这行云流水的操作,暗叹道这哪是引蛇出洞啊,这是明晃晃的碰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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