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翾现在仍然寄住在慈恩寺里, 但是她心里已经有了找新地方住的想法,虽然寺庙里的人向来仁厚,一直住寺里总归是不太方便的。
与祝翾同寺寄居的那些举人, 考中的就像祝翾一样继续在寺里学习, 横竖殿试也快了,出去重新找地方也浪费时间, 慈恩寺是大寺, 在这里学习也还算清静。
没考中贡士的就收拾好东西打道回府了, 慈恩寺里也走掉了不少,大家也有一段短暂的同住之情,大家又是全国各省的人,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于是考试成绩出来之后的第二天夜里,慈恩寺一众举子都互相告别了一番。
祝翾倒没有忘记她还有一个便宜表哥在琼州, 正好寺里同住的举人里有一个是从琼州来的, 叫唐长宁。
唐长宁是稍微富裕一些的渔民家庭出生的孩子, 能从琼州那样的地方考中举人远赴顺天已经是一种难得的天赋了, 只是全国各地的举人人才济济,他这次没能考中贡士,只能打道回府, 下次再来了。
祝翾就把元奉壹的情况给唐长宁说了, 然后问对方能不能帮自己带份信给对方, 毕竟琼州离她太远了, 元奉壹具体在琼州哪里当吏住哪里她也不知道, 所以从此二人便杳无音信了, 普通人隔着山水送信的成本太大了。
现在她面前有一个现成的琼州人,她也只能麻烦对方归乡时帮自己找一下元奉壹并且带信,唐长宁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 并且告诉祝翾他认识元奉壹。
祝翾一听他居然认识元奉壹,就像他打听起了对方的近况,唐长宁说元奉壹如今是他们隔壁县的主簿了。
“他都做了主簿了?”祝翾有些惊讶。
“毕竟我们那地方偏僻人口不多,除了被贬的谁来做事?本来官缺就多。
“他好歹是从繁华地方空降过来的,又有秀才功名,所以来了就有实缺,一开始大家都欺他面生年纪小,后来他出手做了几件事大家就不敢小瞧了他。
“他虽然是主簿,但是我们那的县令不少是被贬来的,做事热情不高,实际上县里内外都是他在做事,当地人也算看着他长大的。
“这做事的名声都已经传到了我们这来了,我也算认识他,既然你托我去找他,我自然也借此机会与他结交一番。”唐长宁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祝翾。
祝翾一听元奉壹过得还可以,心里就放心了不少,只是唐长宁却忍不住可惜道:“只是原来听说他是小三元的秀才,不懂为什么年纪轻轻的想不开就不科举了来我们那当这苦差。”
“人各有志,少年时期能够脚踏实地为苍生黎民做事、能够亲历一县治理,也是一种神奇和难得的经历。可惜与否也不过是在当事人自己的志向上,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祝翾说。
唐长宁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就点了点头。
祝翾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东西给了唐长宁,又打算给他辛苦费,却被对方回绝了,来回推了一番之后,祝翾只好作罢。
送走了归乡们的举人之后,祝翾想着现在举子们回去了不少,现在能租的房子想来也没有会试开考前那段时间门紧张了,毕竟现在真正待考的贡士也不过三百人,也到了她离开慈恩寺的时候了。
祝翾正打算约经纪以最快的时间门帮自己看房子呢,宫里的赏赐就来了。
“会元女君何在?”为首穿着曳撒的内官朝寺中沙弥问道。
沙弥们将这些宫中来客引到了祝翾处,祝翾一出来就遇到了宫里的人,她之前在顺天也算见过宫中赏赐的场面,很快反应了过来。
为首的宦官看见祝翾就问:“可是今科会元祝翾?”
祝翾与来人微微见礼,道:“是我。”
“今朕闻有女祝翾初试科举,一中解元,二中会元。朝廷设新科不限男女,以求真才实学之士,以与朕共兴治道。今闻翾之风采,聪敏好学,通古博今,善治实学,为国家可得之贤才,为古今第一女会元。
“特赐上等织锦十匹,笔墨纸砚一套,照心宝剑一把。望尔修己治人,勿负朕苦心。”
祝翾跪在地上听赏,等对方读完了,才叩首谢恩道:”民女祝翾谨遵皇命,盛感皇恩,愿陛下万年。”
然后为首的宦者就亲自将她扶起,将一把宝剑放在了祝翾手里,道:“此把剑乃太女昔年旧剑中的一把,取名照心,闻会元女君从前有愿此心照尽万古不平事之语,便特赐与会元。”
祝翾一听这把剑有这样的来历,就又道了一句:“太女千年。”
说着宦者又奉上了两捆银封,继续说:“陛下闻会元寄居古寺,又听闻您出身平凡,感慨道‘顺天大,居不易’,特从内库送上钱财与您,希望您能拿着这笔钱在顺天找到一个体面的住处。”
祝翾听到元新帝竟然还能考虑到自己的经济情况上来,便觉得皇帝也挺务实的,还能为她考虑到如此地步,就又说了一次:“陛下万年。”
实际上元新帝一听说今科会元是女学生,就直接想派人提溜祝翾进宫看看天下第一的女会元是何等模样与风采,然后大赏又赏一番,最后再好好叮嘱一番。
但是此举却被太女阻拦住了,太女劝诫道:“虽然祝翾这丫头很有出息,是会元,可还有一门殿试呢,您这样把人直接叫人面圣,又大大赏赐一番,只会叫她招了更多人的眼。
“等到殿试时,若她考得不好,反而失了吉利,若考得好了,别人又觉得那是圣心的份量,是考官们逢迎的结果。
“以往从来没有会元就面圣的事情,就算面圣也是前三一起的,您独独喊了她进宫面圣,只给她这份体面殊荣,不过是因为她是女子,女子考会元与男子考会元又有何异同?”
元新帝觉得太女思虑周全,就作罢了,但是商量道:“好歹也是第一个女会元,该有的赏赐也该有的。”
等定下了赏赐的礼物,元新帝就把眼前的宦官召来叫他们送礼去,听到宦官说祝翾住慈恩寺,就忍不住道:“这丫头也不容易,年纪轻轻,靠着自己来的顺天考试,听说她是农户出身的,想来钱财也不富裕。
“顺天这个房子价钱哦,贵得很,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钱租到好房子,我又不能就因为她是会元就赏屋子,这样太显眼了。
“咱们赐的那些物件虽然金贵,到底是皇恩,给她也就是面上有光,也不能拿了换钱。”
元新帝沉吟片刻,就吩咐下人道:“到我私库取了两封银子来,不必写在单子上,你们见了人就直接给了,嘱咐她拿着钱在顺天换个好点的落脚点。”
太女在一旁笑道:“阿父考虑周详,仁慈得很。”
宦官们就拿着东西退下了,父女俩继续在殿内批了一会折子处理了一会政务,就又听到有人来报:“周国公主觐见。”
元新帝一听说自己的四女儿进宫了,忍不住问太女:“你四妹妹怎么来了?”
太女便道:“听说贵妃有恙,想来妹妹进宫是来侍奉贵妃的。”
元新帝这才想起贵妃病了有些时候了,现在他年纪大了,每个月更喜欢召幸杨婕妤那样的年轻女子,贵妃早没了早期的独宠了,只是元新帝也恋旧,贵妃依旧可以保持皇后的仪仗与体面。
现在见周国公主都进宫见贵妃了,想来贵妃病也不算轻,元新帝就说了一句:“哎,我晚上看看你妃母去。”
太女没有接话,对于元新帝的后宫如何她从前就懒得多嘴,现在她这个位置了,更不会多嘴了。
她对于谢贵妃这个女人也没有过实在的恶感,不就是想做皇后和太后吗,她在那个位置不想才奇怪呢。
虽然元新帝对她这个女儿不一样,但是太女依旧知道他还是一个封建时代的男人,对自己的女人也就是稍微有些良心罢了。
元新帝后宫的女人不管得宠与否待遇基本都不错,是个喜新不厌旧的人,在皇帝里算厚道的人物了。
但是太女自己心里也知道,如果自己母亲活到了元新帝当皇帝之后,也是类似的局面罢了,元新帝会敬重原配会与发妻维系感情,但是他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意识。
如果他不当皇帝,也许会守着母亲一个人,当了皇帝就是不一样了。
人人都深信不疑元新帝对文慧皇后的深情,以为太女的待遇、蔺家的待遇是一种爱屋及乌,确实有情,但是太女一直知道,她的母亲如果一直活下去,也就比谢贵妃更舒服一些罢了。
所以她个人感情上对谢贵妃没什么喜恶,谢贵妃刚嫁进来的时候,想当她的好继母,时常嘘寒问暖,等她发现太女依旧不冷不热之后就聪明地学会了放弃,与太女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后来一段时间门,元新帝只有谢贵妃一个女人,要说元新帝对谢贵妃完全没有感情也是不可能的。
直到元新帝成为皇帝之后,只给了她一个贵妃的位置,谢贵妃当时也是病了一段日子,然后又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参加了自己的册封典礼,再后来,元新帝的女人就不只有她一个人了。
周国公主走了进来,与自己的父亲与长姐见了礼,既然她进了宫,就也得向君王与储君问一下好。
元新帝和蔼地问四女儿:“你母亲身子骨如何?”
周国公主就说:“有些咳嗽,但气色尚可,想来好好听太医的话总能好些。”
元新帝听了就放心了些,又对周国公主说:“虽然让你出去开府住了,但是平日里没事也多进来看看你母亲,多走动走动,你母亲看见你高兴了,身子就好些。”
周国公主点了点头,然后父女俩又说了几句话,就没有话说了,周国公主察觉到了这份沉默,就识相地说:“儿不耽误父亲正事了。”
说着就站起了身,朝元新帝与太女各行了一道礼,元新帝也松了一口气,嘴上还挽留了两句:“留下吃顿饭吧。”
周国公主客气地婉拒了,元新帝又道:“那你多回来看看吧。”
周国公主又答应了一遍,终于走了。
等她走了,元新帝才对太女说:“你妹妹一直内向得很,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住得惯不惯?你与她平日里也不怎么亲近,后面的与她又不是一个年纪段的,看着孤孤单单的。”
太女就提议道:“既然赵王与蜀王都入朝做事了,四妹妹也是开府的人了,也不算小了。您觉得她内向,就让她做些事情吧,人在前朝多做做事,多与那批文官打打交道就不内向了。”
元新帝也想起这个茬了,说:“也是,既然开府了,就能议事了,天天在府里闲着也容易闲出事,可以安排她做些事情了。但是,让她做什么呢?”
太女就说:“妹妹内向,初次入朝也不好直接上手做大事,先拿些庶务练练手吧,蜀王最近不是在负责工部屯田之事吗?
“让四妹妹也做这个吧,到底是同胞兄妹,蜀王早入朝,政务之事总能提点些妹妹的,四妹妹跟着三弟做熟悉了,就再正式安排她做别的。”
元新帝觉得很有道理,心里也觉得蜀王与周国公主是亲兄妹,蜀王带周国公主入朝提点是不错的主意,就对太女道:“那就依你说的办,让三郎带他妹妹做事。”,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