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棠送了祝莲与祝翾姐妹俩到了谭家门口, 却没有进去,他朝祝翾说:“你去拜访一下宋伯母,也是第一回正式上门, 我去田员外家送东西去,待会我来接你一起回去。”
祝翾点了点头,祝棠又叮嘱她:“别吵架,到时候莲姐儿夹中间难做。”
祝翾听了忙催祝棠走,说:“好了, 我知道的,你快去送东西去吧。”
长阳镇的田员外也是当地著名的大户, 是专门做生丝生意的。
之前钱善则刚做织布坊生意的时候, 田员外也是不提供生丝抵制钱善则的其中一位本县大户, 但是他又是一个极其拥有商业嗅觉的人,等知道钱善则生意倒不掉的时候,田员外又是当地第一个主动破冰的大户。
钱善则也确实需要本地生丝, 做生意不能意气用事,虽然她心底骂了一句老狐狸, 却也笑呵呵得和田员外继续合作了。
长阳镇最富贵的人家就是田员外,田员外家比钱老爹还有钱,他除了做生丝也做南北杂货,在长阳镇最热闹的地方开了一个很大的南北杂货铺子, 田家宅就在南北杂货后面,很大的一块地都是田家的产业。
祝棠到了田家门口,田家伙计在门口瞧见了祝棠,上前很客气地问了安:“哟,祝大爷,您怎么来了?真是贵人送福呐。”
祝棠下了马车, 朝田家伙计说:“你小子油嘴滑舌的,叫你师傅师娘打你。”
小伙计站着只是笑,祝棠指着车上的屏风说:“我是来送屏风来的。”
小伙计忙去铺子里喊了几个人来抬他们家小姐出嫁的屏风,小伙计一边在旁边指挥别人抬一边说:“少毛手毛脚的,别摔坏了三小姐的屏风,这样的手艺全宁海县找不出第二家。”
然后伙计又对祝棠说:“这种事哪里能够劳烦祝大爷您亲自来送啊,等到了日子,我们自然会去您家抬。”
祝棠就和小伙计寒暄,问他:“你们家三小姐也快出门了吧。”
“快了,我们三小姐的未来夫婿是通州的,是个读书人,来年八月要场考举人的,家里也是有家财的,考得上我们小姐就是举人娘子,考不上咱们小姐也是富家太太,日子苦不了,就说通州离咱们这不近,没嫁在附近方便。”伙计细细告诉了祝棠。
祝棠听了一耳朵,就说:“也是不错的婚事了,又有钱又有出息,你们小姐出了门保证顺顺当当的。”
“哟,借您吉言了。”伙计听了也笑了。
过了一会,他瞧附近没有人,就又悄悄八卦给祝棠听:“大爷您不是有个妹妹嫁在我们镇上的谭家吗?原来那个谭家大爷中秀才的时候,我们老爷也觉得适合做女婿的,选中了他,虽然谭家穷了些,但是离得近,谭大爷又是附近最会念书的,穷也没有事,咱们老爷资助些就是了。
“可是谭大爷没同意,他家那个寡妇娘一开始倒是愿意的,我们老爷就说要资助谭大爷继续念书,会给他们家多少嫁妆,但是三小姐不能受委屈,他那个寡妇娘就说什么她不要娇贵媳妇,又说什么媳妇娘家资助多了别人在外面会说她儿子吃软饭。
“啧啧啧,我们老爷就说横竖谭大爷也不愿意就算了。如今您妹子嫁了进去……”伙计说到这看了一眼祝棠。
祝棠还没想过谭家和田家这个三小姐也议过亲,听了脸色已经不太好了,谭家那个宋太太的性格他们祝家也已经领教过了,但是他们好在一家子人多不示弱,祝莲也不是好欺负的,所以这样还能过。
祝棠本来也觉得祝莲在外面抛下婆母会被人说嘴,也打算劝妹妹这回就留下孝顺婆母,现在又觉得祝莲还是出去得好,说嘴就说嘴吧,外人几张嘴能把人说死吗?
伙计说完看了祝棠脸色就知道自己多嘴了,祝棠看他们家已经把东西抬完了,就打算要走了,结果又出来一个田家的伙计,也向他请了安,客客气气地喊了一声:“祝大爷。”
然后对方说:“我们老爷听说您来了,特地邀您进去坐坐呢。”
祝棠嫌麻烦,就说:“不坐了,我还得去接我妹妹呢。”
结果对方热情得很,祝棠推脱不过,只能跟着进去了,田员外正在欣赏祝棠做的屏风,等祝棠进来了,就拉住他狠狠夸了一嘴他的手艺,祝棠与他寒暄了一阵子,田员外又要留他在里面用饭,祝棠又站起来说:“别客气了,我得接我妹妹回去呢。”
“你嫁到谭家的那个妹妹回来了?”田员外看着他问。
“是回来了,我二妹妹也在呢,也在谭家,我待会得接她一块回去的,不能打扰了。”
田员外眼睛突然就亮了,他看向祝棠,问他:“你二妹妹就是那个祝翾吗?”
“是,您也听说过她吗?”
“咱们宁海县的骄傲,那就是家喻户晓的人物,谁能不知道她?既然你二妹妹也来了咱长阳镇,这择日不如撞日的,不如你们兄妹一起来我家坐坐吧,我请你们吃饭。”田员外很高兴地说道。
然后不等祝棠拒绝,他就安排进来的下人道:“今儿中午来贵客了,之前的那个鹿肉得好好给我煨了,再去街上酒楼订一桌提回来,咱们家的荔枝肉做得好,也准备了,还有那坛子常州兰陵酒也拿出来陪客。”
祝棠觉得田员外太客气了,忙推辞:“这可使不得,我和妹妹就不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田员外说,他继续说:“我也是有事相求。”
祝棠一听有事相求,就有了警惕心,田员外就说:“你妹妹文采一等一的,平日里都在外面,咱们这些乡下土财主也请不到她,现在既然她回来了,我女儿即将出嫁了,出门贺词你妹妹要是能够帮忙写一个,那我们婚事也体面,祝神童的贺词呢。”
一听说是请祝翾写贺词,祝棠就放松了不少,就说:“这我也不能替她答应啊,她本事大主意也大,我做不了她的主。”
“嗨,这我当然知道了,她如果不肯我也没有非要她写的道理,但是还是可以相识一下的,对吧?她如果真愿意写,润笔费我也不会小气。”田员外一副很大方的模样。
而另一头祝翾在谭家也没闹出什么动静来,她按照礼节带了第一次上门的礼物,宋太太也是要脸皮的人,跟忘了之前跟祝翾的过节一样,也按照社交礼仪给了祝翾小辈见面礼,祝翾接过去,是一条琥珀手钏,她看了一眼宋太太,心里还有些惊讶。
宋太太就端坐着说:“这是我年轻时的东西,我年纪大了又守寡,这些东西也不能戴了,白放着也可惜,你既然年轻,正是装扮自己的年纪,就送与你吧。”
祝翾也就和她客套一下了,说:“谢谢宋伯母。”
然后两个人又端坐无话了,谭家虽然不富贵,但是收拾得很干净,室内还有插花,可见宋太太虽然守寡不再簪饰自己,但是不代表她已经完全失去生活情趣。
她不能在自己身上体现美了,就在屋子上体现出美来,这是不过格的,可是祝翾对谭家印象最深的还是宋太太的小佛堂,宋太太供了一尊菩萨,屋里都能闻到佛香,宋太太在家无聊时就在佛堂抄经见佛豆打发功夫。
祝翾坐在厅堂也能闻到一股子庙里的味道,宋太太又拿出两本佛经给祝翾,说:“我没有长辈了,这是我替你大父大母抄的经,说是多抄些能够长寿,也算我对老亲家的敬意吧,你到时候拿回去吧。”
祝翾虽然不信佛,但是也收了,又是道谢,她们又没有话说了,不说话也是好事,万一宋太太又说出什么她不爱听的,祝翾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住,她今天来到底不是吵架的。
她安静坐着心里却在想,祝棠怎么还没办完事接她回去?
祝莲从灶间出来,问宋太太:“母亲,中午吃什么?”
宋太太看了一眼祝翾,就说:“你妹妹也在,留她在家吃饭吧,我虽然最近在斋戒,你做些肉也不要紧,只是不要拿我的锅做荤菜。”
祝莲应了,就下去准备中午饭了,祝翾看了觉得不是滋味,但是她也不想留谭家了,就说:“不必麻烦了,我哥哥待会来接我。”
宋太太正要开口,祝翾就听见祝棠的车声,就站起来说:“我哥哥来了!”
祝棠确实来了,要接祝翾走,宋太太客气地又留了一下,见人家不愿意也就算了,祝翾跟着祝棠走到门口,察觉到祝莲从厨房出来穿着围裙在看自己,她就顿住了,她有一种把姐姐扔在谭家的感觉,可是祝莲嫁人了,这里才是祝莲的家。
她看了一会祝莲,祝莲也在看她,却还是堆起笑道:“萱姐儿,你们路上要小心,时常来家里玩啊。”
“哎。”祝翾答应道,也朝祝莲挥手告别了。
祝棠那边因为田员外的请求还在急,见不得祝翾磨磨蹭蹭的,就在一旁催,说:“快点吧,有什么舍不得的,你们姐妹俩在外面一起待了那么长时间,还这么肉麻。”
祝翾就回头走了,上车的时候瞪了他一眼,说:“大哥哥,你真是的,不懂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
祝棠没再说什么,继续驾车,祝翾坐在车上发现不是去青阳镇的方向,就问他:“你做什么鬼?带我去哪?”
祝棠就把田员外的事情说了,祝翾听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心里不舒服,说:“那你也要问过我愿意不愿意才是,怎么不问就把我往人家带?”
祝棠说:“人家饭都准备好了,你就算不想给他们写贺词,去吃个饭应酬一下又没什么的,田员外家和表嫂家也有生意往来,不会得罪你的,你就去吃一顿。”
“知道了!”祝翾坐在车上说,等到了田员外家,就有人上来帮忙牵车,田员外竟然就在铺子外等着祝翾他们。
祝翾一下车,田员外就堆着笑走了过来,上来就很客气地说:“这就是祝二姑娘吧,啊呀,当真是神姿仙仙啊,看着就是神仙托身的人物,所以又有才华又这样好看。”
祝翾觉得这个田员外肉麻,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就和祝棠进去了。
田员外拉了自己一双儿女当陪客,一个是他那个快要嫁人的三女儿,一个是他的五儿子。
田三小姐看见祝翾就很兴奋地出来,说:“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原来是这等人物!”
田三小姐是个很娇俏的女郎,说话做事也爽快,和祝莲一般的年纪,虽然热情了些,但是祝翾对她也挺有好感,就也寒暄了几句。
田五郎是个长相极为清爽的少年郎,比祝翾看着小一些,模样精致得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了,他看见祝翾先是眼前一亮,似乎被惊艳住了,但是等祝翾看过来又耷拉下眼皮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哼了一声。
田三小姐掩着嘴笑着说:“那是我五弟弟,脾气娇纵些,过了年就十五了,还跟着孩子似的。”
然后她又拉着祝翾问:“祝二姑娘多大了?”
祝翾就说:“过了年也有十八岁了。”
田三小姐便夸道:“真是年少有为。”
“不敢当不敢当。”祝翾在外面总要谦虚一些的,不能随便应别人的夸。
然后那个田五郎又哼了一声,祝翾不知道他是什么毛病,田员外却已经开始骂了起来,他一巴掌拍了一下田五郎,道:“你小子看见人也不知道叫,哼什么东西,你读书很厉害吗?这么大的人了,读书不成做生意不成,就一张脸能看。”
田五郎听见田员外这样一说脸色忍不住一白,站起身不甘不愿地朝祝翾行了礼,道:“见过祝二姑娘。”
祝翾也不托大,也喊了一句:“田五少爷。”
等大家都入座了,田员外就招待祝家兄妹俩吃喝,然后指着他儿子朝祝翾道歉,说:“您别见外,我儿子年纪小就这个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小男孩家家的,就是这样。”
祝翾没有接他的话,田五郎心不在焉地坐在对面吃菜,偶尔抬眼看一下祝翾,祝翾察觉到田五郎看过来的目光,就看回去,田五郎就红着脸又把头低下。
等吃过一会功夫,祝翾和田家几个聊得算熟了,田员外就问祝翾愿不愿意帮他的三女儿写新婚贺词,祝翾也不能再拒绝了,田三小姐又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就答应了。
田员外忙夸祝翾是爽快人,忙就要拿钱给她,祝翾推辞道:“不必,等我写了再说吧。”
田员外更加觉得祝翾爽快了,看她更喜欢了,就又问起祝翾的学业,说:“如今女孩家也能科举了,我听说你可以直接下场乡试了。”
这也没什么好瞒人的,祝翾就说:“我虽然没考过童子试,不是秀才,但是因为是应天女学生,所以有了恩惠,又恰巧过了录科,所以今年八月是可以参加乡试的。”
“好好好,祝二姑娘您真是了不起的人,您昔年是咱们宁海县的第一,这回能考举人了,一定可以中。”田员外说。
祝翾就说:“您过奖了。”
然后田员外又忽然问她:“祝二姑娘你过了年也十八岁了,可有亲事在身?”
祝翾听到田员外打听自己亲事,心里已经很不高兴了,她有些恼怒,自己已经有了这样的成绩,难道在外面人看来还是得嫁人吗?
她又看了看对面的田五郎,田五郎抬起眼皮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好像认命似的又把眼睛放下了,祝翾心里就明悟了,田员外是想把这个田五郎推荐给自己当丈夫。
怪不得刚才席上一直叫这个少年郎给自己夹菜呢,原来目的在这呢,也不想想这个弱鸡一样的东西配不配,凭什么觉得她会看上这样一个少年郎,甘心做他家的媳妇?
祝棠再憨,也看出田员外的意思了,他也不满意田五郎,就说:“我妹妹一心学业,不想这些,更不思嫁娶之事。”
田员外就说:“这可不能不思啊,人最要紧的还是回家得吃口热汤热饭的,一家人在一起才圆满。”
祝翾脸上已经恼了,田员外就忙说:“祝二姑娘您看我家五郎如何?”
祝翾不打算回他,端起一口茶喝了起来,打算晾他,田员外就发现祝翾想岔了,赶紧接下去说:“五郎年轻又貌美,性格也温顺,你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祝二姑娘您愿意收他入赘吗?”
祝翾一口茶直接呛在鼻子里,她咳了好一会,终于气顺了过来,看了一眼对面“羞答答”的田五郎,再看了一眼田员外,忍不住说:“什么?”
田员外就继续说:“俗话说嫦娥爱少年,我家五郎别的不行,但是脸还算不错,又比您小上几岁,等过门了一定听您的话。
“你要是愿意五郎做您的赘婿,我到时候就跟嫁姑娘一样,送上厚厚的嫁妆给您,您以后科举做官总要有花钱的地方,外面人也会觉得您是个单身女郎以为可以欺侮。咱们五郎不会阻碍您,又能帮你挡住外面的是非,何乐而不为呢?”
祝翾大脑还在消化这个消息,祝棠也已经呆住了,田员外还在旁边苍蝇搓手一脸谄媚:“二姑娘,您说这行不行呢?”,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