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回就坐在范楼二楼的雅间里陪妹妹凌悬一起出来用餐, 凌悬是个只有七八岁的女孩,却非常淘气。
蔺回好不容易旬休回家一遭,妹妹就闹着要蔺回带自己出去玩, 两个人隔了十岁, 玩是玩不到一处的,蔺回旬休不愿意陪女娃娃玩, 只想自己安静看会书。
但是凌悬各种闹他, 还骂他坏哥哥, 于是蔺回被闹得没法子了,就拿一天休假的日子陪妹妹出去逛, 凌悬在外面逛累了, 蔺回就带着她到范楼吃饭歇息。
范楼里面的人都认识他们,进了雅间里,就喊蔺回“世子”,喊凌悬“王女”,因为他们的母亲是陛下的妹妹敬武公主, 在女爵的母系继承体制下, 凌悬就是随母姓的宗室女了。
因为敬武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妹妹,凌悬早早就有了“嗣公主”的爵位, 嗣公主品级比公主世女还高两等,公主世女日后都是郡主的爵位, 嗣公主以后却是铁板钉钉的公主。
自从公主郡主等女性爵位能够世代传承了,就变得金贵了起来, 就算是陛下的孩子, 公主也变成了得经过正式封绶才能得到的爵位,类似于皇子封的王爵一般,未封公主前, 皇女们不称公主只被称为皇女。
论爵位,凌悬这个宗室女因为正式被封了“嗣公主”,王爵位分甚至比宫里那些皇女高,因为除了长公主之外,其他皇女还没有被正式封公主呢。
敬武公主为了表现谦卑,也只让大家喊自己女儿“王女”。
进了范楼,凌悬就端起了她王女的气度来了,吩咐起她哥哥帮自己点菜,蔺回很好脾气地配合她,然后凌悬就点了一堆,蔺回就说:“点那么多你吃不完的,浪费太多就是奢靡了。”
凌悬大声说:“我能吃完的!”
蔺回让她看自己点的菜,凌悬才发现自己点了三十几个菜了,确实吃不完,她们郑国公府也不许铺张浪费、奢靡成性,凌悬只好鼓着脸删掉了一部分菜,然后说:“就这样吧。”
等掌柜出去了,凌悬就说:“我请你吃饭,请你玩,你还不乐意,吃个饭都要教训我!”
凌悬因为是嗣公主,有自己的俸禄,所以她很大方地要请哥哥,蔺回拗不过她,他虽然年纪轻轻领了禁中职位,也有俸禄,但是肯定是阔不过有王爵在身的妹妹。
两个人吃吃喝喝了一阵,凌悬听见下面有乐声,就问随从:“谁在奏乐?”
随从打听回来了说:“是临水的雅间客人请了人鼓乐,是京师大学的学生们在里面。”
凌悬对京师大学不感兴趣,就“哦”了一声,但是又好奇学生们什么模样,就问随从要了单镜望远镜调好距离照看。
祝翾一行人宴会上为了更好的隔水听乐声,开了窗子,凌悬拿着望远镜对着窗看过去,就看见了一群青春年少、文气斐然的学生。
蔺回看不过眼,对凌悬说:“你这样窥视也不大方。”
凌悬就放下望远镜很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趁蔺回不注意,将镜头突然对着蔺回眼睛,让他也看。
蔺回下意识对着镜头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看见了祝翾一道蓄着光彩的侧影,虽只是惊鸿一瞥,但是蔺回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祝翾。
凌悬这时候把手里的望远镜拿下来,很得意地对蔺回说:“好了,你也窥视了,我们都不大方了,你没有理由教训我了。”
蔺回对妹妹这种耍赖也习惯了,不由失笑了一下,凌悬却继续拿着望远镜看学生们,一边看一边说:“他们好像吃完了,正在聊天呢。”
蔺回管不住坐不住的妹妹,只能由她了,但是拿着望远镜窥视的妹妹很快就被学生们发现了。
祝翾的席间也坐着王遇之,王遇之拿着自己的单片镜坐在角落里默默擦拭,然后对着阳光一照,只觉得某处亮光一闪,就说:“对面有人在窥视我们。”
京师大学的学生们不怕事,就抬头研究是谁在窥视他们,凌悬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还很兴奋地举着望远镜说:“他们都看过来了哎,真好玩。”
然后京师大学的学生们从她的圆框镜片里怒气冲冲地走近了,凌悬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坐在一边自己与自己下棋的蔺回,说:“哥哥,我好像被发现了。”
蔺回下棋的手指一顿,于是他只好带着妹妹下去了,与京师大学的学生们打了一个照面。
京师大学的学生们发现里面坐着是这样一对看起来身份不俗的兄妹就愣住了,而来的一些学生也认出来了是蔺回与凌悬。
对面认出来了的就行了常礼,喊了一声:“蔺世子,王女。”
蔺回也没有因为身份不认账,微微拱手抱歉地说:“对不住,舍妹顽劣,打扰了诸位雅兴。”
凌悬看了一眼哥哥,又看看学生们,也道歉了,说:“我刚才不该窥视你们,对不住。”
人家道歉了,凌悬又只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小孩子,这件事也不大,学生们都没有捏着道理不放的立场了,就态度良好地和解了,最后蔺回兄妹俩主动说他们的饭菜的账挂自己这,就当是赔罪了。
祝翾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算账”,去的都是有家世的那几个,等他们回来,祝翾才听见他们说:“坐那的是蔺九如和他那个嗣公主妹妹。”
祝翾听到了蔺回的名字,有些惊讶,但没太在意,席也到了末尾,大家最后碰杯就散席了。
而坐在雅间里的蔺回拿着侍从誊写来的学生们席间诗词看了一眼,然后看到祝翾的词,因为惊艳而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之前祝翾那个岁考卷子他也看到了,这个应天女学的女学生总能刷新他的认知,他回想起第一次见祝翾时的场景,那时候祝翾还是个小姑娘,可这一身不变的傲骨却因为才气养了几年反而更加凛冽了。
到了回南的日子,祝翾几个人又是大包小包地登船离开,京师大学的同窗们不少都来送她们,祝翾挥了挥手,很洒脱地笑着说:“后会有期。”
同窗们也挥了挥手,说:“等你们下次来京师玩。”
谢寄真站在送别的人群里,神情有些哀戚地看着祝翾她们几个,大家一起来的,结果就她留在京师继续深造了,她突然觉得有些孤独与伤感。
祝翾就看了她一眼,谢寄真突然对她笑了一下,祝翾也舍不得谢寄真,她们做了一年的室友,比在应天女学的时候关系更好更近了,她看着谢寄真一个人站在那里,突然有些难过。
谢寄真看出来了她的难过,就忽然喊了她一声:“祝翾!”
祝翾愣住,她看向谢寄真,想知道谢寄真会对自己说些什么,谢寄真于是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却说了最狂的话:“我不在学里了,以后第一名让给你了。”
等反应过来,祝翾气红了脸,她大声喊道:“谢寄真,你少瞧不起人了!什么叫第一让给我?我和你一起考试的时候是考过第一的!我考过第一的!你在得意什么啊?”
明弥和上官灵韫也接受不了她的狂,上官灵韫说:“谢寄真!你说的什么话?学里就你和小翾是人吗?我不会考第一吗?”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考一次第一呢?”谢寄真笑着反问。
上官灵韫气得跳脚,说:“你太过分了!”
明弥就说:“谢寄真,你别仗着我们要走了,打不到你,就开始狂!”
谢寄真脸上笑意越来越深,她也伸出手对祝翾她们挥了挥,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们以后再慢慢较量吧,再见,一路顺风,我的同窗们,记得代我问博士们的好。”
祝翾感觉到船要开行了,也朝她很用力地挥手,她眼睛有些红,嘴上还在说:“寄真——下次一起考试我要证明给你看,不要你让我,我也是第一,你等着——”
“嗯,我等着!”船开行了,谢寄真的声音在风里打散。
日月换了几轮,祝翾感觉到南风的接引,再一次抵达了石头津,然后她们从石头津下船进了内城,等再到了熟悉的北极阁南面的那片土地面前,看着“应天女学”的牌匾,祝翾竟然产生了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情绪。
离开应天只有一年,却恍如隔世。
她们进了女学,第一个看见她们的女学生愣了一下,然后高声说:“师姐们回来了!”
一道声音扩散出去,一群人围住了祝翾她们,等安顿好,祝翾就给同学与师妹们讲自己在北边的经历,还分发了礼物给关系好的一些同学与学妹。
等后面再看到久违的博士们,祝翾脸上笑容也加深了,尚昭看着她,也难得挂着笑容说:“你这个孩子好像又长高了一些。”
祝翾夹起大拇指与食指,比划了一小截距离说:“只长高了一点点,没那么夸张。”
“哦,那就是我太久没看见你了。”尚昭忍不住带着笑意说。
然后拿着收到的祝翾在京师大学的成绩单,语气忍不住上扬了起来,说:“做得好,你在京师大学的表现真是给我们应天女学的学生们长脸了。”
祝翾猝不及防被一向严厉的尚昭夸了,还有些不习惯。
她心想:一年没见,尚昭怎么变慈祥了?
尚昭越看祝翾越满意,但是已经收起来了笑,又摆出从前那张严肃的脸,说:“但是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虽然在京师表现不错,学了不少那里的学问,但是学里这一年的学问你就落下了,你自己要抽功夫好好将补起来,知道吗?还有,学习态度不能松懈,不能因为前面学得好,就开始骄傲自满……”
祝翾看着尚昭渐渐严肃认真的脸颊,却觉得轻松了不少,这才是她熟悉的尚昭祭酒嘛!,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