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继一声令下,洛国军队瞬间化作无数道锋矢一般向前。 列阵的重步兵是骑兵的天敌。 若是昔年纵横天下的魏武卒在此,给洛继十个胆子,他也不可能用骑兵去冲。 那不叫勇敢,而是在送死。 但是秦军没有选择用重步兵列阵阻拦,而是选择了轻步兵。 虽然同样列阵,但是没有大盾的情况下,人不可能挡得住马匹的巨大力量。 万马奔腾,一冲就散! “抛射!” 洛人排列成锋矢条线冲锋,当先就是箭雨撒下,只穿着皮甲甚至大多数没有甲的秦人当然不能阻挡,瞬间就是一阵倒地的身影。 秦人同样用弓弩回击,对洛国骑兵胯下的战马造成了不小的杀伤,还有锐士直接从马上被射落,死在阵中。 天兵顺利的凿开了口子,数千人从洛继身侧呼啸而过,一切仿佛重演一般,这一幕在之前袭杀白程的时候同样出现过。 耳边传来的是秦人的惨叫声,黑暗之中,灯火之下看不太真切,但还是能感受到温热的血。 洛继不知道今天晚上到底有多少秦人死去,但是想必秦人极其的震撼吧! “铛!” “铛!” “铛!” 这是重重刺在甲胄大盾之上的声音。 怎么会? 洛继有些迷茫,紧接着就是一道道大喝之声,四散而逃的秦军之中竟然有数百团团合围的重甲步兵! 他们仿佛洪流之中的磐石一般,巍峨不动,任由自己的同袍死去,牢牢的固守着自己的阵地。 仅仅只是数百人而已,洛继却像是见到了黄泉之下的亡灵一般。 惊骇到几乎说不出话! 这里怎么会有重步兵? 他们既然有时间披甲,那么剩下的秦人呢? 极致的不安几乎瞬间袭上了洛继的心头,心中那片阴影极速扩大。 洛继操纵着战马从重步兵身侧闪过,带走几个秦人的性命,急声喊道:“情况不对! 撤退! 不要恋战!” 传令兵将命令一层层的传达,所有洛人都准备直接走了。 然后就见到无数的火把远远的亮起。 这些火把虽然距离洛人还很远,但是洛继稍微回忆就能想到,那些地方都是最适合大规模骑兵撤退的通道。 秦人是要把这支骑兵堵死在这里。 洛继整个人都如堕冰窖,他知道还是走的晚了。 他相信秦人并不知道自己会来劫营,秦人得知消息就是从万马奔腾开始冲锋开始的。 洛继严格的掐着时间,但是秦人来的实在是太快了,还是直接被堵到了这里。 这就是名将的调度和事前准备,体现在方方面面。 实际上王翦同样在骂娘。 首先就是他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小心,结果从上到下,秦将普遍不上心。 因为他们没见识过这种技战术,心中没有那把秤。 王翦心中暗叹,真是一群废物,洛人攻击这么快,今晚又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人马。 这已经是第二次在洛国骑兵身上吃大亏了。 王翦可以肯定,洛国有专门为骑兵设计技战术。 这就让他很无奈,他虽然是天赋极高的将领,但那只代表他学习能力强,骑兵这玩意他是真的没有深入研究过。 不论是骑兵进攻的技战术,还是克制骑兵的器械、战术、大营修建等等。 王翦都不是特别懂。 这相当于洛国在用自己研究了很久的超出时代的技战术,降维打击王翦。 打成这个样子,实在不是王翦的罪过。 “太子!现在怎么办?” 现在这个形势只能突围,但是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关键就是要从哪边走。 洛继倒也果断,他立刻回想了一下周围的地形,然后从微微的亮光之中判断了战场的形势。 “从东南角走! 那里逃走的秦人溃兵最多,能为我们作为肉盾。 而且那边道路宽阔,适合游弋冲锋。” 洛人自己并不点火把,微微光亮对于他们来说就足够了。 点燃火把既占用空间,又会成为弓弩的靶子。 想要更好的突围,就要充分利用有夜盲症的秦人,身处黑暗之中就是一个好的选择。 秦人溃兵怎么也没有想到洛国那群凶神恶煞之人竟然会直接追上来。 他们只能尽力的跑着,向着有光的地方去。 这世上不仅仅是飞蛾喜欢光亮,人也如此。 尤其是在恐怖黑暗之中,只有光才能带给他们慰藉。 “噗嗤!” 一道道箭矢穿透身体的声音,拉动弓弦的声音,越是靠近就看的越是清楚。 在火光的映照之下,狰狞的表情愈发恐怖,伏地的尸体如同黄泉之下的鬼,鲜血溅在脸上和不甘的神情混在一起,让人心中发寒。 骑兵呼啸而过,洛继实在是不想这么打,但是夜晚突围,即便是骑兵也不能随意乱跑。 平原并不代表处处都是平坦的,依然有各种高低起伏,甚至小型的断崖。 不按照主要的道路走,说不准一个马匹一个跳跃,就从十米高的地方跳下来摔死了。 但是短短时间的伤亡就让洛继知道不能这么下去。 只能卫兵一马当先,到了这个时候,只有最精锐的猛将才能创造奇迹。 而且卫兵不算是真正的生命,拿来攻坚起码比白白的赔上人的生命更重要。 卫兵在洛继的命令之下,发动了冲锋。 他们身上穿着最厚的甲,驱驰着人和马重重地撞在秦人的阵线之上。 第一个卫兵宛如山顶滚落的巨石一般,强壮的身体撞得秦人的大盾兵都摇晃起来。 刀枪剑戟劈砍在他的甲胄之上,却毫发无伤,马匹自然早就倒地而亡了。 秦人只能试图将他绊倒,然后慢慢杀死他。 秦人整条阵线都在摇晃,洛继眼中一亮,大声道:“射火!” 卫兵和敢战士各个都是神射手,瞬间抬手将卫兵周围的所有火把全部熄灭。 只有远处传来微微的光,还能勉勉强强支持着战斗。 突如其来的黑暗吓坏了秦人,难道有人能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还坚决的战斗吗? 原先硬顶着卫兵的身影突兀的松懈下来,瞬间被冲入。 “突围!” 顺着这一个小小的口子,随着骑兵的突入,整条阵线几乎瞬间被撕裂,口子瞬间裂成了深渊巨口一般。 但是周围的秦人同样围了过来,无数的火光映照之下,洛人所具有的视野优势已经没了。 “终于抓住了!” 王翦有些振奋,洛国这支骑兵让他头疼不已。 现在抓住,之后的攻城战就不需要那么谨小慎微,担心今晚的事情再发生了。 洛继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现在撕开了一条口子,秦人有小范围的崩溃。 但是因为有援军,很多士卒还是能稍微坚持一下,不可能势如破竹的冲出去。 但是骑兵的速度一旦慢下来…… 前面跑不动,后面原地踏步,真的让秦人彻底追上来,战争就会从洛人对秦人的屠杀,变成最糟糕的阵地战。 没有后勤,没有预备队,没有轮换的阵地战。 所有人都要死! 洛继心中寒意大炽,他果断的做了一个决定。 “三弟,现在想要全部离开已经不现实了,为兄带着三千子弟在这里断后拖延,你带着剩下的人冲出去。” 洛承闻言当即泣声道:“兄长不可。 您是太子,家族未来的继承人,怎么能死在刀兵之下呢? 还是由我来断后吧。” 洛承自然知道洛继的办法是最好的,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兄长死在这里。 洛继沉声道:“今晚是我预估错了时间,没有及时离开,才造成现在的结果。 我心中有愧,便让我为自己赎罪吧。 不要再多话,立刻就走。” 洛承闻言当即急声道:“兄长,承这便离去。 但您刚才所说的,承不认可,今晚的罪责无论如何怪不到您的身上。 况且今晚并不是败,只不过没有大胜而已。 您要赴死,承不能阻止。 但万万不能心中郁结而亡!” 洛继用剑身轻轻击打着洛承的肩膀,示意自己知道了。 洛承抹了一把眼泪,转头驾着马走了,断后的三千人很好选择。 敢战士和锐士们留在昭城之中的时候,就没有想着能活着离开。 唯一不同的就是如何死亡。 陪着主君赴死,听起来就很是荣光。 很快最靠近洛继的众人就互相呼喝着,开始奔涌向缓缓围上来的秦军。 面对着冲锋而来的骑兵,王翦下令缓缓推进。 保持阵型,然后用弓弩杀伤。 依旧是射马,只要杀光了马,跑不起来就好办了。 骑弓自然不如步弓,更不要说弩。 即便骑兵机动力强,但是面对铺天盖地的箭雨,作用并不是很大。 但是谨慎的王翦还是按部就班的缓缓绞杀,真正的顶级统帅,不会总是想着出奇谋。 而是尽力掩藏自己的破绽,攻击对手的破绽,抓住一闪而逝的机会。 洛继望着如同铁桶一般缓缓围过来的秦人,能够活动的空间已经越来越小。 他周围的洛人越来越少。 望着他们满脸狰狞的尸体,洛继似乎看到了他们年轻时的义气风发。 一支箭矢射到了他胯下的马脖子上,一声悲鸣之后,洛继顺势落到地上。 叮叮当当的声音击打在他的盔甲之上,经过苦战,盔甲早就出现了破损,有丝丝鲜血缓缓流出。 他挥舞着刀剑,再次发起了冲锋,身侧则是敢战士。 虽然以骑兵震惊天下,但是敢战士步战照样无敌。 以一当十,绝不是虚言。 洛继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但是他的手臂酸痛的彻底握不住刀剑,身体的盔甲已经彻底崩碎。 抬眼望去,周围几乎已经没有了敢战士,众人聚拢在一起。 面对死亡的到来,洛继笑着问道:“要死了,害怕吗?” 剩下不多的敢战士纷纷笑道:“太子,某为恩义而死。 心中只有畅快,哪里会害怕呢?” 说着众人纷纷大笑起来,听的秦人色变。 王翦心中暗叹,洛氏为何不称王呢? 否则以我的才能,怎么也能封个侯爵吧? 秦王政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倚重的大将,临阵之时还在想着这些。 王翦没有试图劝降,洛国公室是不可能投降的。 “噗嗤!” 这是利刃透体而出的声音,洛继低头看了看,嘴角微微牵动起一丝笑,十几把长枪刺穿了他的身体,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出。 但是他却感觉不到疼痛,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了无尽的桃林,最大的一棵桃树下。 一个俊美到极致,威严尊贵难以形容的男子正笑着望着他。 一个容颜可令天地失色的女子静静安坐着,同样望着他。 他最后的念头是一座宏伟的宫殿,无数雕像。 他眼前一黑,血尽而亡。 ———— 太子继夜袭秦营,大破之。 遇秦将王翦,战于昭西,秦人众。 太子以为不敌,使季弟率众出。 太子被甲持刃断后,曰:此吾葬身之所。 众人曰:公室千年,仗节死义,就在今日,愿从君! 遂同死。——《史记·洛世家》 作为兼职作家,每天六千字,真的很勤奋了,哭唧唧,求票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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