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朦朦刚好在第一排靠窗位置,行李箱顺手推在前方,旁边的人还没过来。
“你好,打扰一下,我能和你换个座位吗?”
徐朦朦闻声扭头,身旁空座多了一位年纪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的女生,微卷发,搭配黑白点的束腰裙,时下年轻人喜欢的穿搭。
“我是和我男朋友一起来的,他在16a的座位。”女生抬手指了指后方。
徐朦朦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三人座,社恐不至于,单纯不想挤,礼貌回绝:“不好意思,我不想换。”
“小姐姐,我男朋友的位置也是靠窗,不影响你看风景的。”女生打起感情牌,“我和男朋友是异地恋,平时见面机会太少了。”
徐朦朦翻阅书籍的手停下,“那下次早点线上选座。”
女生微怔,温柔的嗓音不复存在,矫情责怪:“你一个人吧?既然一个人坐哪儿不是坐?”
徐朦朦被女生无厘头的言论打败,好脾气正在慢慢缩减,“第一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座位,第二愿不愿意换座也是我个人的事,如果你有疑问或者需要帮助,可以去找乘务员,而不是在这儿和我纠缠,最后既然你们是异地恋,更应该珍惜现在见面的机会,与其和我商议换座,不如问问别人。”
一番不带停顿的言论让女生面子下不去,死缠烂打道:“不就问你愿不愿意换座,你搞得好像我对你做了什么一样,别太夸张好吧!”
徐朦朦懒得再搭理,继续抬杠只会让事情扩大化,冷处理是对付撒泼打滚人最好的办法。
“真够可以的,不换就不换呗,还说教一番,不知道的以为大学教授,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感化我不成?”
“哎,美女,我们换吧。”
徐朦朦抬头看来人,一位年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的女人,正噙着笑轻拍女生肩膀。
“我坐你男朋友旁边,你和我换就没那么麻烦了。”
女生左右看了看,本来是想白嫖个两人座,现在又要挤,旁边那个男人身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怪味,难闻死了。
女人笑容微敛:“还是说你本意想换两人座?”
小心思被当面戳破,女生脸色骤变,红着脸为自己辩解,“什么啊!那行啊,我们换就是了!”
徐朦朦心中无语,试图用大嗓门掩盖自己心思的都不过是心虚的表现。
“呼!舒服!”女人把旅行包放在胸前,“你好。”
“你好。”
“你是岭原人?”
“不是,中途会下车。”
“下次碰到这种人,直接让乘务员来处理,出门一趟你就知道外面有多少奇葩了,更何况你一个人,身边也没帮衬很容易吃亏。”
徐朦朦合上书本,友好地报以微笑:“谢谢。”
女人注意到膝盖上的书本,“这是爱德华的奇妙之旅原版?”
徐朦朦颇感意外,“你知道?”
“早些年托人带回来一本,不过弄丢了,再想买回那个封面的太难了,应该是绝版了。”
“可以看看国内一些二手平台上有没有人出,有时候会有意外惊喜。”
“我手机除了必要软件,其他都卸载了。”女人扯出牵强的笑容,“手机内存不够用。”
话说到这儿,徐朦朦便没再继续,低头继续看手里的书。
女人则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补眠。
一个小时的路程徐朦朦全靠一本书打发了到站。
高铁程序化的女音播报声在头顶响起,徐朦朦看向窗外,快到模糊的景色如慢放镜头,速度一点点降下。
隔壁座的女人缓缓睁开眼睛,“你到了?”
“嗯。”徐朦朦收拾好东西,“谢谢你刚才解围。”
“小事。”女人坐直身体,并拢腿让行。
徐朦朦推着行李箱往出口走,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女人正歪着脑袋目送她离开,挥了挥手。
出于礼貌徐朦朦临下车前对她点了点头算作告别。
一早和家里人说了几点到,徐朦朦从高铁站出来后,金女士堪比男性肺活量的大嗓门引得周围频频打量。
徐朦朦习惯了金胜男女士旁若无人的大嗓门,也提醒过公众场合要注意,金女士的确改了,比家里小了不少。
“把行李箱给你爸,渴不渴啊?”金胜男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一路上水都没怎么喝吧,脸色也不好,咱们赶紧回家歇歇。”
“妈,我现在喝不了凉的。”
金胜男一副过来人秒懂的表情,把矿泉水利落扔给自家老公,“没事,车里保温杯的水热得很,走走,咱们赶紧上车!”
徐德远给女儿使了使眼神,让她先跟着上车,自己放完行李箱随后就来。
刚上车,金胜男便从副驾驶将保温杯拿过来给宝贝女儿倒水,递过去时吹了吹,“我怎么记得你上次是在27号,怎么这次推后了?是不用又熬夜了?”
“我尽量在改了,不过生物钟习惯了,晚上睡不着。”徐朦朦接过水,“谢谢老妈。”
“别找借口,这次回来我每天都会督促你,晚上十点前就给我睡觉,早上六点就起,陪你爸出去锻炼,一个星期左右指定能把你这生物钟纠正。”
徐朦朦没反驳,只是笑了一下。或许是这几天经历了太多谩骂,久违的关心让人心情也变好了,抑或是回到最亲近的人身边,不用伪装,不用与人争辩,不由自主放下了戒备状态。
徐德远边系安全带边透过后视镜瞄几眼后座的母女俩,多半都是老婆在说,女儿完全没插话的机会,“你也歇歇,就听你一直说个没完,朦朦难得回来一趟,别回头被你唠叨走了。”
金胜男抬手朝驾驶座招呼,“你就是平时说的太少,瞧孩子给你惯成什么样了,当初她这工作我就不同意,你非说什么要尊重孩子的选择,什么工作不能只看工资,人要是不开心,回头一身病,是不是你说的?”
“我也没说错啊,朦朦现在的工作的确是她喜欢的,现在收入也稳定不少,熬夜固然不对,也不能一竿子打翻所有话吧!”
徐朦朦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出来打圆场,“妈,我怎么觉得你这水放糖了?”
“糖?”金胜男顺势尝了一口,“没有啊,这不就是水吗?”
“可能是你今天穿得太甜了。”徐朦朦干脆来了个wink。
金胜男撇嘴忍笑,“少贫嘴,过两天陪我去见个朋友。”
“金女士,我们都这么熟了,没必要套路我吧,相亲就直接说相亲。”徐朦朦直白戳破。
“成,妈妈也不瞒着你了,咱们小区的李阿姨给你介绍了一位男朋友,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比你大一岁,铁饭碗工作,没有不良嗜好,市区四套房,车子也有,这么好的条件打着灯笼都难找,平日我和李梅关系不错,人家这才费心撮合。”
“既然条件这么好,到现在就没相亲过别的女生?”
“听说之前有介绍过两位,不过最后都没下文了,”金胜男轻拍徐朦朦大腿提醒,“你也不想想,人家条件在那儿,挑剔也属正常,我可告诉你,平时胡闹就算了,这次回去相亲你要是给我搞砸了,饶不了你!”
徐朦朦揉揉大腿,眉头紧拧,赴死的表情,“妈,就算我不胡闹,万一人家第一眼就没瞧上我,难道也怪我头上吗?”
“你少说两句没人发现你傻,相亲也是有讲究的,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立人设,你把初印象稳住了,还怕没有后续?”金胜男捋一捋被风吹乱的头发,自信满满传授经验,“想当年我和你爸相亲,他就是对我一见钟情。”
徐德远突然被cue,且在女儿面前多次强调过当初是她妈苦苦追求的他,这被当面戳破难免形象有损,赶紧找补道:“是吗?我怎么记得我们就是见过几次,大家一拍即合就在一起了?而且不是你主动找的我吗?”
“徐德远,你放什么屁!”金胜男伸手再次向驾驶座发起攻击,“那时候每天蹬个自行车去市政楼下眼巴巴等我下班的是谁?下雨天送伞,过节送饺子,我不要还托人送到我住的宿舍,是不是你?”
当面被揭老底,徐德远长久以来树立的形象即将坍塌,“我那是正好经过你们那儿,顺便载你一程,过节送饺子我也不是只送给你一人,那市政厅看门的华叔我也给他带了一份,照你那说法,我还对华叔有心思呗?”
徐朦朦歪着脑袋偷瞄驾驶座上努力自证的男人,脸颊发红,后视镜里能清晰看到他眼神飘忽,老爸心虚的样子真是一如既往可爱啊!
以前常听人说,不管你在外面受了多大委屈,只要回到家,站在楼下,看着窗户里亮起的那盏灯,什么都不怕了。
徐朦朦现在就是。
“对了,前段时间你到处跑,说是忙签售会,怎么突然就有时间回来了,都忙完了?”
“嗯,差不多都忙完了,总编让我休息一段时间。”徐朦朦打了个哈欠,“我好困,咱们还有多久到家?”
“困了就睡会儿,气垫都盖不住你眼下乌青了,到家了叫你。”金胜男心疼地摸摸徐朦朦头发,就这一个宝贝疙瘩,嘴上再唠叨和嫌弃,心里总是记挂的,“朦朦,你现在的工作主要是在家办公,要不回来蒙铖吧,在我们身边平时三餐定时,妈妈还能监督你早睡早起。”
“再说吧。”徐朦朦听到耳边传来轻微叹息,心头一软,“我考虑考虑。”
“好好好,想通了我和你爸陪你去南州把东西收拾好,回来住多舒服。”
徐德远眼见媳妇又要唠叨几句,出声阻止,“孩子累了,让她睡会,有什么事回家再说也不迟。”
徐朦朦依稀听到金女士嘀咕了几句,大概是困意来袭,听得不太真切,没听清具体在说什么,歪着脑袋睡着了。
金胜男听到手机连续响了几声,怕是急事,从两人座位的夹缝中掏出了徐朦朦手机。
梁律师:【听说你生病了,身体好点了吗?】
过来人的经历让金胜男嗅出了一丝不对劲,梁律师是谁?以前从没听徐朦朦说过,看这关心程度,显然对他们家徐朦朦有点想法啊!
金胜男轻手轻脚把手机放回原位,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等红灯的时间里,徐德远回头看了眼后座,只见金胜男要笑不笑的嘴角甚是吓人,“你偷着乐什么呢?怪瘆人的!”
金胜男偷瞄身旁仍在熟睡中的女儿,压低声量说:“有一位梁律师给她发了短信,还挺关心我们家朦朦。”
“难不成朦朦一直抗拒相亲,是和这个梁律师正在接触?”徐德远眉头紧锁,有种自家种的白菜被人偷偷挖走的不爽,“要是真的,这小子也不靠谱,不管是追求还是已经在一起了,偷偷摸摸算什么样子!”
金胜男沉浸在即将有女婿的喜悦中,听不得任何一句诋毁她未来女婿的话,“你说这话也不害臊,刚才谁抵死不承认以前追我的事实?要我看啊,你还不如这小子,去去去,开你车,别逼我骂你啊!”
徐德远自知理亏,悻悻转过去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