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建这个戏院,沈念念几乎花光了手头所有的银子,一时间身上仅剩五十两银子作用,就这得省着点花,都不敢打赏下人了,只能对身边的巧慧好点。 真是过了一段节衣缩食的日子,沈念念感觉都瘦了一圈,把轻纱解开之后,脸上只剩了道淡淡的细痕,若不细看,可以忽略。 可到底得好好养着,之后的夫君可是得和自己近距离相处的,这道伤疤到底不雅观,仍得按时好好擦药,出门戴的面纱还显得恬淡静雅,不错不错。 七月如火,树上的知了叫得人心烦,沈念念哪都不想去。可这次的宫宴不仅有嫡妹的名帖,还有她的名帖,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皇帝专门加的,还是公主要为难她,不管怎么样,宫里不比沈府,更是处处惊险。 宫宴聚集了各路王公贵族,朝廷重臣,宴席上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帝王身体不适早早地退席,留众人在席间尽情畅饮,太后在清凉台避暑未至宫宴。席上上首处是皇后,太子、太子妃,公主及驸马两对夫妇分别列席在皇后两侧。 其余依次照身份列席,当然沈念念的席位基本排于末尾,而嫡母和嫡妹因外家显赫列在前面,这样倒好,她默不作声地吃着食案上摆放着的糕点和蔬果,玉盘珍馐美味。 画栋朱帘的看台上,众舞姬轻纱曼舞,摇曳着窈窕身姿,一颦一笑,顾盼生辉,腰间的银铃声阵阵,乐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声此起彼伏。 宫灯在夏风中吹得轻轻摇晃,武亲王世子洛裴元毫无心情看这场宫宴,此次来宫里唯一对他和蔼可亲的皇祖母不在,皇伯父又提前离席,他实在不想看这场宴会。 可宫里宴请作为武亲王府唯一一位主子他不得不来。堂姐的坐席离他不远,见到这位堂姐,心里早有了阴影,不由地有些担心害怕。 堂姐的姿容艳丽,今日穿着华丽的宫装,乌发云鬓上宝石珠环,腰间璎珞结缠,在这场宴席中格外地耀眼。他默不作声的垂下头去,不愿让她注意到自己。 却听见她如黄莺般的声音响起,笑着朝皇后道:“母后,听闻礼部侍郎嫡女沈念念才貌俱佳,女儿真是想见识见识。” 皇后知道女儿又想发难哪位小姐,她记得这是驸马的前未婚妻,不由轻声提醒,“不要乱来。” 未想芷阳公主转过头向宴席的众人高声道,“本宫听说礼部侍郎嫡女沈念念才貌俱佳,可否献上段才艺让本宫开开眼?” 众人听了哗然,尤其朝廷命官,茫然询问周边的人打听沈念念是谁?怎么从未听说过此女。 只有京城中的贵妇小姐们听闻沈念念的名声,几声讥笑声响起,这是公主想发作沈念念。众人纷纷望向沈念念的坐席。 公主身旁的驸马紧蹙着眉头,一袭湛蓝色的衣袍,衬得人面容如玉,翩翩君子,他俯下身子在公主耳边无奈地劝道,“公主,请您别闹了,在下同沈念念毫无关系。” 呵,毫无关系怎么会企图抗旨不遵,求她收回成命,怎么会对她冷冷淡淡,分明是这两人早有了首尾。 世子道原来皇姐找到其他为难的目标了,元儿捏起桌上的一枚糕点,香酥可口,可就没有娘亲做的好吃。 沈念念猝不及防地听到公主在换她,上才艺?上什么才艺?跳舞?画画?真是人在末处坐,锅从天上来。 跳舞肯定不行,宫宴上那么多男人,画画?算了,弹琴吧! 她只好盈盈朝公主一拜,面上的轻纱垂落,她穿着一袭水碧色的纱裙,面覆白纱,发髻间插了几支簪子,虽不华丽,胜在俏丽。 朱唇轻启,“那臣女只好献丑了,用瑶筝献上一曲。” 宫人摆上瑶筝,沈念念戴好了甲套,身姿窈窕盈盈走向台前,眉目柔和,眼波流转,对着席上众人再一拜,“小女子才疏学浅,学艺不精,登不得大雅之堂,让各位大人见笑了。” 大理寺卿谢穆白本一直看着他的小外甥,打算趁小外甥离席的时候找他,见叫沈念念的女子走上台前不由瞧了几眼。 这不瞧不要紧,一瞧吓一跳。 只见女子身姿窈窕,水碧色的纱裙随着她的步子如同荡开的湖水般,碧波荡漾,其眉目如画,面上垂着轻纱,一路走来那姿态那神情疑似故人来。谢穆白手微微颤抖,酒水撒了一些,此女跟妹妹的身量几乎差不多,神态体态简直太像了。 他的妹妹,不是都已经去了?是他的妹夫亲手下葬的。 只见她手抚在瑶筝上,似是在思考,轻轻敲了三下,那小动作简直跟妹妹一模一样,妹妹的瑶筝师从大家,弹得极好,确有这个小动作。 女子信手拨弹,从容有度,手下的琴音灵透、清脆,潇洒飘逸,时而似铁马铮铮,沙场秋点兵的挥洒疆场的英雄气概,时而哀怨,凄美,如等待丈夫归来的深闺女子般凄凉,听的人陶醉不已。 这,这不应该是妹妹的处境吗?沈念念是谁?是何人?观其打扮应该是位官家小姐,怎会有如此心境弹奏此曲,妹夫跟妹妹成婚没多久就成年累月地在战场上厮杀,而妹妹可不是只能苦守着王府等待妹夫归来。 这简直令他匪夷所思,可他只能按下心中的想法,敛起神色。 谢穆白不动声色地望向小外甥,小外甥早已坐不住了,到底是个小孩子,那眼睛里的惊诧之色怎么都藏不住。 那么,这个沈念念到底是谁?是妹妹?怎么可能。 一曲完,惊为天人,有人道此曲只有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同僚恭维着礼部侍郎沈如海竟有琴艺如此高超的女儿,沈如海张着嘴巴,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可能。从小名师教的二女儿琴艺都没这么好,说是天资过人吧,怎么可能有那种从来都没学过,一弹就上手的人呢,怎么可能。 孟霜琴与女儿的帕子都搅碎了,这是沈念念?这高超的琴艺怎么可能是个大字不识,不通文墨的女子,怕以后大家都认为那些流言是自己传的吧。 驸马一脸陶醉的模样,这正是他的沈念念,他只知道女子诗艺棋艺双绝,没想到琴艺见如此好。见夫婿眼神直勾勾的不加掩饰,公主气的脸色铁青,愤恨的妒火快要从眼里喷涌而出。 武亲王世子洛裴元早已坐不住了,欣喜若狂,这是娘,这绝对是娘,他听过这曲子,在西北的时候娘专门做的,那时的她肚子已经怀着妹妹,无聊的时候作了一首曲子,那时父王都不陪他们,娘极度无聊,他听过好多遍了。 娘没有说谎,她没有失信! 见娘弹完离席了,他跟着跑去找娘去。刚离席就被大舅舅拽住,“干什么去?” 元儿一脸委屈,挣扎着,“大舅舅,快放开我,我要找娘,等一会她就丢了。” 谢穆白见小外甥的反应这么大,忙环顾自周,见四下无人,低声询问:“你是怎么认出她的,为何说那是你娘?” 孩子快哭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那首曲子,那首曲子是娘作的,她说等父王打了胜仗回来就给他弹。” 谢穆白震惊地手直发抖,脑子嗡嗡作响,一不留神小外甥挣脱他的手逃走了。 竟是如此,那人若是妹妹的话,妹夫为何要出家。不行,今日的事太匪夷所思了。 世子在宫里找寻着他娘的身影,不多时见到个碧绿色的身影,脸上覆着轻纱的女子在花园的小道上闲逛,“娘!”多日的思念,元儿的泪珠夺眶而出。 吓沈念念了一跳,怀里突然多了个孩子出来,唇红齿白,肤白貌美,穿着一袭月白色的华服,向她撒娇,不时地蹭蹭她。 头顶的碎发毛绒绒的,她摸了一把,真好,摸了孩子的脸颊,如细瓷般光滑,真是爱不释手。 好像只娇憨的小白猫啊,她嘴角弯弯,美眸含笑,管他是谁家孩子呢,落在了他的手里,俯身捏着孩子那脸颊,“小白猫,给我喵一个。” 孩子的面颊红润,果然是娘,娘最喜欢小白猫了,元儿开心地叫了几声,“喵喵喵。” 谁家的孩子啊,这么可爱,爱不释手了都,真会撒娇。 “娘。”世子从她怀里露出张白净的小脸,他身子瘦小,眼睛显得特别大,沈念念一搂就把他抱了个满怀。 娘?谁家的孩子怎么一来就叫她娘呢,沈念念纳闷。 她蹲下身子,与孩子平视,“乖,你是谁家的孩子啊,长得这么讨巧,你的爹娘呢?”见孩子身上的衣物华贵,必不是个普通官宦人家之子。 未料孩子的大眼睛里泛着盈盈水光,“爹,我爹出家了,娘,也走了,可,可现在又回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沈念念,好久没见娘亲了,他真的很想很想,拽着沈念念的裙子不放,眼眸中露出一丝哀求,“娘,你能跟我回王府吗?叫父王不要当和尚了,让他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好的,行吗?” 啥?王府,父王? 沈念念蹲的有点麻,只能在花园里找了个亭子一大一小坐下说话。 元儿被谢知微柔软的手牵着,想着,他的娘找到了,是不是爹就可以回来了,到底是他的父王,再怎么的都是爱他疼他的父亲,只是娘去了悲痛欲绝之下去出了家。 不过当务之急就是把娘先拉回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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