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画纸上是一栋平平无奇且有些破旧的农村砖瓦小屋,小屋房门紧闭,没有窗户,侧面墙皮脱落了一大片,露出内里堆叠整齐的板砖,屋外是一口水井。 褚沅看着白纸上整齐笔直的黑色线条,特别是掉了墙皮那的部分,裂痕清晰,每排板砖之间的距离都保持着惊人的一致。 如果不是因为墨水晕染自然,没有明显的截断感的话,他绝对会怀疑谢随刚才是不是拿直尺比着画的。 褚沅无声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强迫症怎么反而变得更严重了。” 说着,褚沅起身来到旁边的档案室,从拥挤的柜子里抽出一个文件夹,在里面找到了谢随十六岁第一次见他时,画的那张画。 褚沅把两张画放在桌面上对比,发现二者除了房屋的大小和比例有细微的差异,以及第一幅的笔触比第二幅要粗糙那么一些些之外,其它几乎没差。 “……”谢随扫了一眼,没说话。 “第一次见面时,我问你这间屋子里发生了什么,虽然你并没有回答我,但我能猜到它对你而言肯定不会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褚沅顿了顿,看着谢随温和道:“现在十年时间过去,你愿意告诉我了吗?” “得了吧。” 谢随伸手把桌角笔筒里的中性笔笔头摆到和其余笔一个方向,凉凉地嘲讽说:“以你的能力外加这十年来对我的了解,肯定早就已经猜出来了,还问我干吗?” 不过就是个九岁男孩被他的疯子母亲丢到穷乡僻壤里荒野求生的无聊故事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褚沅脸上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依然保持着温煦的笑容,“这种藏在内心深处的事情,猜到,和亲口说出来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性质。” “不同性质?” 谢随靠在沙发垫上,抱着胳膊,语气慵懒:“如果我亲口说出来的话,就能显示出我对你的信任,以及我的心理阴影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消退了?” “你又在猜我心里在想什么了。”褚沅毫不意外,他正色道: “如果你一直这样不愿敞开心扉的话,就算我找到了你心理问题的根源在哪儿,也没法帮助你解决,而且情况还会越来越严重。” 谢随:“我其实从没想过要解决问题。” 褚沅一愣,眨了下眼睛问:“那你到这儿来是想……” “只是想找你开安眠药的。” 褚沅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你跨越城区,来一个每小时费用超过四位数的私人机构,只是为了开安眠药??? 怎么,是公立医院的号太难挂还是嫌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位数太多啊? 褚沅知道谢随又没对他说实话,但却无可奈何。 他工作接近二十年,见过的患者不计其数,其中一半以上的人在初次见面时也不愿意对他展露心扉,但都被他用各种方法给慢慢攻克了,许多结束治疗的患者直到现在都和他保持着联系。 谢随是其中唯一一个,褚沅努力了十年都没能让他正视自己心理问题的人。 “这些年你一直在吃药吗?”褚沅问,“还是断断续续在吃?” “已经很久没吃了。” 谢随回忆起回国那天晚上,自己被陈舒城和另外三个朋友灌了红的啤的数不清多少杯酒,心想这些年如果一直没停药的话,他大概率会当场暴毙。 褚沅听后皱了皱眉:“那为什么又要继续了呢?是因为突然回国不适应,还是其它因素导致的失眠?” “都有吧。”谢随敷衍回答。 褚沅有些无奈,他回想起自己之前在网上看到关于谢随的娱乐花边新闻,问:“你回国不是为了创业吗?会不会是工作方面的压力比较大?” 谢随有些意外:“没想到你消息还挺灵通。” 褚沅立刻笑着道:“不是我的消息灵通,是你太有名了,那些新闻媒体恨不得把你的一举一动全都报道出来,我随便上上网就知道了。” “哦对了。”褚沅靠近小声说:“我还加了你的粉丝群呢,里面的几百个小姑娘们天天在群里喊你老公。” 谢随闻言,嘴角微微抽搐,他很想问一句“你没喊吧?”,但想想还是忍住了。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催促道:“我最近确实工作挺忙的,一会儿还约了人谈生意,所以快点吧。” 褚沅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行,大忙人。” 他边敲电脑边吐槽:“我工作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嫌我啰嗦的。” “寻意”的最低消费是按照一小时的价格来算的,所以大部分患者看在价格这么贵的份上都会和他多聊几句,谢随是第一个催他快点的。 开完药后,谢随起身准备离开。 “诶等等。”褚沅刚从档案室里放了东西出来,见谢随这么着急走,他哭笑不得道:“还有一件事情没问你呢,这么着急走干嘛?” “什么事?” 谢随显然是没打算和他聊太久,只是停下脚步站在门口,并没有坐回到沙发上。 “你谈恋爱了吗?”褚沅问。 谢随没想到他叫住自己居然是为了问这个,愣了半秒后回答:“没有,怎么了?” “我建议你谈一个。”褚沅笑眯眯地推荐:“爱情可以促进多巴胺的分泌,能够很好缓解你的心理压力,而且一份稳定的亲密关系也能带来安全感,这可是比安眠药更有效的选择哦。” 不知道为什么,谢随突然想到了秦樱,或许是因为贺燃的那句“嫂子”,或许是因为今早幼儿园门口那个小孩的妈妈误认为他俩是一对…… 他就是,脑海里莫名其妙蹦出了她的名字。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 谢随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驱逐出去,冷声说:“没时间、没兴趣。” 扔下这句话后,他拧门离开。 “这么无情吗?”褚沅看着门口,眨眨眼睛:“那你粉丝群里的小姑娘们可有的伤心了。” - …… 十点五十八分,中午日头正盛,阳光灿烂地普照着万物,秦樱坐在一辆车身被喷得五颜六色的SUV副驾上,神情有些呆滞,因为她正在努力消化刚才发生的事情。 大概是怕秦樱偷偷溜走,杜胜提前十分钟来了幼儿园,结果刚好撞上了正围着秦樱左一个“嫂子”、右一个“嫂子”叫个没完的贺燃。 听到这个称呼后,杜胜脸都绿了,当即质问秦樱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背着自己和别的男人有染。 秦樱虽然不喜欢杜胜但也不想他在这方面误会自己,立刻就要解释,结果却被嗅到敌情的贺燃强行打断。 贺燃斩钉截铁地说,他哥也就是谢随正在追秦樱,让杜胜别打她的主意,不然就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杜胜怵谢随,是因为谢随比他高,但眼前的贺燃明显比他矮一大截,而且长得又一副小白脸模样,所以杜胜理所当然地认为贺燃战斗力不行,掀开他就要带走秦樱。 事实上,贺燃的战斗力确实不行,但他毕竟从小在谢随这个毒舌鬼的摧残下长大,虽然力气不大,但骂人技能那可是数一数二的。 接下来的五分钟,秦樱坐在轮椅上,目瞪狗呆地看着贺燃跟个机关枪似的,从三百六十全方位对杜胜进行扫射,用词之犀利、技艺之高超,令人瞠目结舌。 他全程没说一个脏字,但杀伤力却比脏话还要更胜几筹,场面那叫一个惊心动魄血雨腥风。 因为闹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正在楼下整理学校账务的杨园长,腿脚不便的六十岁老太太急急忙忙跑上二楼,察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结果刚来到办公室门口就被火力全开的贺燃吓得吞了颗速效救心丸。 秦樱眼睁睁地看到杜胜的脸色由绿转红,又从红变黑,她赶紧拿出手机把“110”的拨号界面挂着,再密切关注着杜胜的表情,决定稍有不对就立马报警。 秦樱以为杜胜这么要面子的一个人,被贺燃骂后肯定会忍不住大打出手,但实际上却并没有。 他只是在贺燃骂到最起劲的时候,看了眼天花板的摄像头,然后就一言不发地摔门离开了。 杜胜走后,秦樱又把目光移向脸色发白的杨园长。她和老太太解释了原因,又充满歉意地说自己是真的不喜欢杜胜,让她别再费心撮合了,然后再把杜胜他妈亲手煲的筒子骨汤给了她。 出了幼儿园坐上车后,秦樱脑瓜子依旧还在嗡嗡作响,有点儿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直到旁边驾驶座上的贺燃又喊了她声“嫂子”—— “诶嫂子,你和我哥……” “停!” 秦樱赶紧伸出右手食指让他打住:“你别叫我嫂子,我和谢随之间的关系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没追我。” “怎么会不是我想的那样!”贺燃两手抱着方向盘,一惊一乍道:“今早我亲耳听到他说的,他在追你啊!” 秦樱:“……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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