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吃口鸡蛋,你哥昨天下河里摸了些蚬子,混着煎了蛋饼,还真别说,吃起来是真鲜亮。” 胡琼惠伸手夹了一筷子鸡蛋,煎得金黄的蛋饼里还能看到饱满的蚬肉,光看着就让人嘴馋咽口水。 眼下鸡蛋还是稀罕货,平常人家都是攒着拿去换钱又或者肉票,一般舍不得吃。 虽说眼下已经经济开放,允许个体经营,但这政策才推行没多久,经济增长那也是需要时间的。 换而言之,国内很多生活习惯还是保留在七十年代,今天也是为的庆祝姑娘相亲,胡琼惠才特地炒了鸡蛋,改善改善伙食。 看着碗里香喷喷的鸡蛋,姜果儿心中一热,她乖乖的道了声谢,就着米饭吃了起来。 “妈妈,我也要吃鸡蛋。” 而看她吃上了,一旁坐在姜家老大姜成文边上的姜小鹏有些坐不住了。 他手短又离得远,这下根本够不到,可鸡蛋太香了,馋得他直咽口水,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后,他转头眼巴巴的看向自家老娘。 “你个小馋货,就知道吃,不能学学你妹妹,安安静静吃个饭!” 刘玲,也就是姜家大哥的媳妇,她撇了眼没点眼力见的儿子,不由得有些头疼。 这死孩子就知道吃,没看到其他人筷子都没往鸡蛋碗里伸,显然是要等姜父姜母先动。 这倒不是说姜家规矩严,都是普通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这是刘玲自己小心过了头。 她家里重男轻女惯了,闺女在家里完全是没地位的,也就越发养成她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性子。 这样说好听点是会过日子,不会犯大错,但说难听点吧,那就是没有主见,不敢做主。 姜果儿印象中原本是有好些个机会,落到她大哥头上的,但因着自家大嫂的谨慎而错过。 分家后,大哥一家的日子可以说是苦哈哈的。 以前是不知道,不敢乱劝。 可现在却不一样,她清楚那些机会是能赚钱的,自然难免动了心思,或许自己到时候能帮上一把手... “小鹏要吃就给他夹,只是口鸡蛋。” “还有你们?别干坐着,都快尝尝,这可是我的拿手菜,一会儿凉了,味就不对了。” 而在她神游思考的时候,胡琼惠顺势开口打破大儿媳妇训孩子的场面。 她当然知道大儿媳妇不是故意要在桌上找不痛快,这些年相处,对自己这儿媳妇的脾性,胡琼惠可以说是非常了解。因此,也没什么生气的。 刘玲挂到嘴边的训话被打断,神色有些讪讪。 “吃吃吃,有好吃的还墨迹,真是不理解。” 好在饭桌上有个活跃气氛的,姜成武毫不客气的伸筷子,边夹菜边说。 他夹起一大块及蚬子煎饼,猴急的沾了下醋碟,便往嘴里塞,都不用开口说话,单看他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就知道味道不会差。 那绘声绘色的表情让回过神来的姜果儿忍不住失笑. 姜成武闻见,眉头一挑看了过来,他的眼窝窄而深,睫毛浓密分明,这样的眼睛,让他看什么都格外认真。 看到那样的眼神,姜果儿莫名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而这样的感觉很快应验了。 姜成武问道:“小妹儿不是去相亲嘛?人怎么样?中不中意?”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桌上所有人顿时都看了过来,甚至连一项老实扒饭,不大接话的姜家老大也不例外。 姜果儿看着那么多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手掌下意识的收紧,缓缓吸了口气说道:“我…没去…” 她并没有打算编个理由糊弄,毕竟这亲是他妈找来的,对方都不用刻意去问就能知道。 既然都瞒不住,索性自己坦白,好歹这样自己可以主动解释。 “不是说可以见见吗?出什么事了?” 胡琼惠本以为姑娘脸色不好是因为没相中,结果她压根就没去。 怕姑娘碰上事,她这会儿也不去骂自家儿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追问起来。 “没有什么难事,妈你别多想。” “那无缘无故不去见?” 姜果儿回答得支支吾吾的,她这一路都在思考怎么解释相亲的事,但是很可惜的事,没有想到合适的理由。 所以,这会儿被问起来,她表现得就不大自然,而看她这副模样,开开心心八卦的姜成武像是想到什么,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他盯着自家妹妹,沉声道:“小妹,你不会还惦记佟康平吧!” 这个熟悉的名字,让姜果儿浑身一僵,当然不是说自己还有什么念想,纯粹只是重生后,再听到一时恍惚。 这一恍惚,她也想起当下跟后者的关系,正是因为想起来,她才很明白自家三哥为什么会是这种情绪。 而别说是他,姜果儿其实更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大嘴巴。 要知道这会儿,她跟佟康平已经处了小一年的对象。 但因为佟康平的母亲不同意他自由恋爱,他们就没往外说。 这期间佟康平一直在保证,自己会去做他妈妈的工作,还甜言蜜语的说这辈子非自己不娶。 那时候她人傻,虽然心里不舒服,可架不住男人的花言巧语,也就很相信后者。而前几天佟康平突然跟她说,他家里人同意了,过两天就会上门来谈亲。 姜果儿不用多回忆,脑海里就已经跳出当时自己那高兴劲儿。 她没有隐瞒的把自己跟佟康平谈朋友的事给父母说了。 姜家父母听到时候,就对自家姑娘喜欢的人不大看好,毕竟让一个没有出阁的黄花闺女,跟你没名没分的谈这么久,这种男人会是什么有担当的? 可架不住姑娘喜欢,他们只得先把话咽下去,准备见了人再看看。 而这一见,算是彻底坏了大事。 姜家人为的不给姑娘丢人,忙活得不行,又是找人换了肉票、粮票,又是把压箱底的新衣服都翻出来撑场面,连年纪最小的宝丫也不例外,可以说是拿出最高规格来接待。 然而,他们等来的是什么? 不是佟家人的诚意,而是陈茹趾高气昂的面孔。 “我本来是不想来的,但谁让我儿子被你家女儿迷昏了头,在家里不吃不喝,我这当妈的,到底是心疼儿子,只能来了!” “不过我同意归同意,但丑话也得说在前头,我家是低娶,彩礼这方面佟家只能给个意思,三转一响是没有的,您家要是同意,咱再请媒人。” “要是不同意,我也好回去叫我家那小子死心,别互相耽误了。” 这口气哪里是正儿八经来谈亲的,说是羞辱都不为过。 姜家人再好的素质这会儿也不好使,姜家父母直接送客。 她家姑娘这还没进门呢,就被看低到脚底下去,真要是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说什么都不能嫁! 或许是被激到,姜家上下都不信邪,他们家那么漂亮的姑娘会没人要? 这也就有了今个儿相亲的事,结果挑来挑去选出来个不错的,自己还没去?任谁都会以为她放不下旧情! 当然,上辈子姜果儿确实放不下,甚至还偷偷跟佟康平见面,为此跟父母闹得很不愉快,嫁出去后,也因为这事跟娘家来往少了。 但那是上辈子了,现在的她哪里会理! 再有,佟康平要是敢出现在她面前,她能不能忍住不把巴掌糊在他脸上都难说,还痴心难改? 去你二大爷的难改! 姜果儿努力压下心底翻滚的情绪,尽力让自己保持理智。 “我跟他早就断了,他们家既然看不起咱们,我干嘛要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给自己找不痛快。” “真的?你没骗你哥?” 姜成武挑了挑眉,不太相信自己妹妹的信誓旦旦。 他可谓是被佟家气得肺疼,生怕人一个想不开,执意要嫁过去。 所以,他得掐死所有苗头。 “真的不能再真!” “那为什么不去相亲,好好的事总得有个理由吧!” 话到这里又绕回去了,姜果儿头次为自家老哥的较真头疼。 而看出闺女为难的脸色,一旁的胡琼惠白了儿子一眼,开口挡话。 “你妹妹说没有就没有,你还老问干什么?又不是审犯人,吃你的饭。” “我这不是…” 姜成武不服气的想反驳,可自始至终沉默的姜家老爹突然掩唇咳了一声。 姜成武当下脖子一缩,呐呐的闭上了嘴。 因为他清楚再不闭嘴,就得挨揍了,他爹一般不插话,但这不意味着没有威严,而是恰恰相反。 见自家老哥终于不再打破砂锅问到底,姜果儿有种大石落地的轻松感。 也许是真的饿了,姜家人全都专注吃起饭,饭菜几乎一扫而空,吃了煎蛋饼,大家都颇为满足。 饭后,刘玲主动的收拾起盘子,姜果儿本来打算帮帮大嫂,谁知道她娘走了过来。 “果儿,到屋里来一下,有点事要问你。” 姜果儿身体一僵,她知道到底是逃不过,饭桌上自家老娘开口,不是真信了她那话,而是为的照顾她的面子。 都是一家人,有些事不是能当人多的时候讲的,但母女私底下,却又不能不问。 “小妹快去吧,这碗筷我来收拾就好。” 刘玲冲着小姑子笑了笑,姜果儿不由得头疼,她这是愁洗碗吗? 根本不是啊! 可是再不愿意面对,这时候也跑不掉,她只能硬着头皮朝着里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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