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推移，陆初雪不知道她是否撑到了第二日，只觉意识涣散。 此时寂静的心渊中竟然有了脚步声，她猜测是枫若最后来嘲讽她了，她不由冷下神情。 如果枫若真敢来，她就是死也要拉着枫若一起死。 雾气中，俊俏少年拿着折扇，快步走进。 “陆姐姐。” 陆初雪一顿，她从未想过到了此刻还有人来救自己。 苏西扬则未管那么多，将折扇收起来，背起陆初雪，只道，“陆姐姐我会带你一起出去的，没事。” 陆初雪也不知道撑了多久，他眸光一沉，扬州还是离风情阁太远了，他在路上耽误太久了，还遇到了一些名门正派。 一些杂碎还要拦他。 “旭日，”却听陆初雪冷声开口，“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来扬州么？” 甚至是直接喊的杀手代号“旭日”，陆初雪的确动怒了。 “不来扬州，在风情阁等陆姐姐的死讯么？”苏西扬加快了脚步，深知不能拖太久，“对了，此地的心魔阵我的确有些害怕，若我入了阵，陆姐姐就先走吧。” “我往哪走？” 苏西扬顿了顿，才道，“江楼主当年打造这个地方留过暗道，风情阁查到的消息，我便是从暗道进来心渊的。” 陆初雪垂眸。 “我走不了。你给我的瓶子里的药没有了，而且我动用过武功。” 苏西扬沉默良久。 陆初雪向来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在中毒后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不能动用武功，若非要动用武功…… 只能是为了她在意的人。 而刚才陆初雪就在洞口前不远处。 怎么，白风清来救她了？ 结果，陆初雪却在关键时刻动用武功推他出去。 竟然已经喜欢到了这种程度么，宁愿自己死也要让他出去。 苏西扬扯了扯唇，平静了片刻心情才道，“没关系，和陆姐姐死在一起，我也满足了。” “……” 陆初雪难得没有搭话。 也不知道苏西扬到底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还是没有意识到。 天光渐亮，江照眠执剑，离开风情阁。 其实当年心渊仅靠她一人打造，包括心魔阵也出自她手，当年的武林盟主不过是一个名号，方便她做事。 因此，有人进入心渊，她是第一个感知到的。 所以她当时即刻从南宁浮梦楼赶到风情阁，发现苏西扬不在，便也猜到入了心渊的是谁。 陆初雪被算计了。 虽然江照眠能暂且控制不让心渊中的人入心魔阵，但她显然查探到心渊中多了些雾气，大概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必须得去救人。 即便武功半废，那心渊也是出自她手的，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从风情阁到扬州还有三日路程，她从南宁到风情阁已费了许多体力，这样等她到了陆初雪早死翘翘了。 所以她去了魔教基地。 虽然一直看不惯顾楠明他们这群人，但确实只有魔教的邪门歪道可以日行千里。 纠结片刻，江照眠抬手敲了敲魔教的门，门打开后却见到熟悉的面容，她扭头就走。 “江楼主出浮梦楼了？” 身后少年声线懒散，似乎有些戏谑意味。 她走什么，负心的是慕秋白又不是她。 江照眠转身回来，“我要见教主。” 慕秋白看着她，淡道，“他不在。你找他干什么？” 江照眠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我现在要去扬州救人，刻不容缓。” 慕秋白轻嗤一声，不知算不算嘲讽，毕竟一个武功半废的人说出这番话也的确可笑。 “暗雪死不了的。”慕秋白直言道，竟是猜到了江照眠要救谁。 江照眠皱了皱眉，明白慕秋白是不准备告诉她如何日行千里了，转身准备去找别人求助，却被身后少年打晕。 “即使曾为救我几乎废了武功，也还要为救朋友离开浮梦楼么？”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阿眠，以身涉险不可取。” 随后慕秋白便带着江照眠离开。 风吹过，门更打开了些，里面空无一人。 顾楠明不知踪影。 偏僻的竹屋外，慕秋白紧锁眉头，显然才发现江照眠竟已经受了伤，屋内大夫正在给她诊治。 身上的剑招他一见便认出来了。 武林盟主之女，苏见倾。 顾楠明说让慕秋白待在魔教基地留意苏见倾的动向，没见着苏见倾的人，合着她跑去偷袭浮梦楼了？ 亦或是，她知道江照眠要出楼，特意埋伏的？ 天光大亮，又一日过去，洛阳大乱，谢世子死后郡主许落琦无所顾忌起兵造反，皇室危矣。 这边大乱，扬州城内却风平浪静，仿佛完全不受洛阳影响。 心渊亦风平浪静，毒雾散去，不见尸身，但见一块一块血肉，恶心至极，大抵不到几日便会有腐臭味。 陆初雪被苏西扬救了。 所幸暗雪命大，还真活了下来，被救走的当夜便瞒着苏西扬分尸了枫若，将其血肉扔进心渊。 早说了，要么枫若弄死她，要么等着她回来弄死枫若。 因为毒未全解，便再次动武，这也让陆初雪伤得更重了，为此苏西扬险些与陆初雪吵架。 养伤的这几日风平浪静，苏西扬写信给江照眠告知事情始末，却迟迟未收到来信，他不由得担忧，更何况如今皇室也乱成一团，万一有歹人趁机袭击浮梦楼就不好了。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风情阁传来消息，浮梦楼内斗了。 江照眠几日前一声不吭离开浮梦楼，曾到过风情阁询问苏西扬的下落，随后便不见踪影了。 浮梦楼内，以蝶梦为首的杀手正内斗，而结果是蝶梦胜，竟直接对外宣称前楼主江照眠死了，蝶梦为新楼主。 这些事情陆初雪得知后险些提剑杀去浮梦楼，她自然猜到江照眠离开浮梦楼是来救自己的，但也不知江照眠下落，只好托付苏西扬派遣风情阁中人查探。 扬州城内风情阁暗桩传来消息，武林盟主之女苏见倾几日前离开扬州，今日回来，时间线上恰好吻合，苏西扬也猜测江照眠的失踪可能与苏见倾有关。 而最关键的是，陆初雪刚入心渊那夜，白风清就逃出心渊了，而白风清此刻也全无下落。 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至，让人不由得怀疑是某人的阴谋。 三日后，陆初雪伤几乎全好，同时风情阁传来消息，江照眠被慕秋白救了，此刻也在养伤，苏见倾的确在浮梦楼外埋伏过江照眠。 到了此刻，再猜不到就奇怪了。 枫若是被苏见倾救活的，那么极有可能枫若设的心渊一局有苏见倾的授意。 苏见倾猜到江照眠会出楼救暗雪，埋伏江照眠，江照眠重伤不见后楼内大乱。 不论苏见倾是不是听从她父亲旨意行事，但这仇已经结下了。 于是，陆初雪前往去杀苏见倾了。 苏西扬早在陆初雪伤好后就启程回风情阁了，浮梦楼乱成这样，难保是否有人又会趁此机会拿下风情阁，若风情阁也覆灭了，那苏西扬这么些年闯荡江湖都是白干。 她到时，苏见倾房屋内外无一守卫，似乎苏见倾早猜到她会来。 但……陆初雪竟然在这里看到了顾楠明。 “你怎么在这儿？” 顾楠明着黑衣，闻言散漫地勾了勾唇，转着手中的弓弩玩，“洛阳皇室大乱正合我意，我怕我去了他们又同仇敌忾对付我魔教。” ……陆初雪问的不是他为什么在扬州，问的是他为什么在苏见倾这里。 算了。反正与她无关。 陆初雪又转向苏见倾，唇边扬起熟悉的、病态的温柔笑容，她便道，“苏见倾，我且问你，你是否救了枫若？” “是。” 顾楠明闻言意外地看了眼苏见倾，竟然承认得这么干脆，她就不怕被暗雪杀了？ “我再问你，你是否埋伏了江照眠？” “是。”苏见倾淡道，似乎真的不在意。 “那我杀你，你没有异议吧。”陆初雪佩剑已出鞘，她步步走向苏见倾。 此次，陆初雪戴着黑色面具，红唇微扬，看起来十分危险，身形更似罗刹鬼。 苏见倾此刻才动，她手中亦执剑，主动上前与陆初雪打在一起。 顾楠明冷静看戏，觉得有些兴致了。 之前苏见倾与他交手用的是笛子。 他淡淡勾唇，怎么，武林盟主还规定自己女儿的武器了？ 不出几招，苏见倾受伤，退了几步，撞到柱子，唇边溢血。 顾楠明不笑了。 他蹙了蹙眉，见苏见倾仍旧没有要开口求饶的样子，难得开了金口：“暗……” 还未说完，便听门口传来声音。 “小酥糖！” 然后便见白衣少年徐步走进来。 顾楠明挑了挑眉，收了声，等着白衣少年再开口。 “你这几日去哪儿了？”陆初雪看向他，还想问些什么，忽又想到现下的情形，只道，“等我杀了她再与你算账。” 白风清本想开口劝阻，却见陆初雪动作太快，剑已经准备刺向苏见倾了，情急之下他直接往剑上撞。 预料中的痛感和鲜血并没有出现，剑意已出，陆初雪却为不伤白风清强行收剑，遭到剑意反噬，血更加染红了她的唇。 顾楠明勾了勾唇。 他猜对了。 不需他出言劝阻，白风清自会拦陆初雪。 白风清脑中冰冷机械音的警告声终于停了。 就在不久前，他被系统的声音吵醒，它拼命警告着：“警告警告，原书女主苏见倾有性命危险，请宿主务必解除危机。” 他烧还未完全退，脑子仍昏昏沉沉的，只好随着系统的指示来了苏见倾这里。 他没想到要杀苏见倾的是陆初雪。 小疯批怎么突然要杀人了？ 他没来得及想那么多，为了保住原书女主，只好出此下策。 却未曾想，陆初雪见他这般，忽而一笑。 “白风清，你又觉得她无辜了是么？” 白风清抬眼，才发现陆初雪被剑意反噬了，刚想解释，便听她自嘲说着。 “你为了救这个你并不熟识的人，竟直接往我剑上撞。几日不见，我让扬州中风情阁暗桩追寻你的下落，为此担忧好几日。” 说到此处，她又一笑。 “结果你出现竟是为了不让我杀人。” 江照眠重伤的仇必要报，枫若设计她入心渊的仇也要报。 陆初雪平静了一下，再抬眸时眼中只剩淡漠，与多年前雪山上与师父告别的神态一致。 “这次我可以放过她，但下次我还是要杀她。” 以及。 “白风清，我记得你送了我一个许愿卡。” “你我再无瓜葛，好聚好散。” “这便是我的心愿。” 白风清怔然，现在才清醒了些，反应过来时陆初雪已经带着剑离去了。 苏见倾擦去唇边血迹，低头，认错般道：“白公子，我想你帮错人了。浮梦楼内乱，蝶梦成为新楼主，皆是因为我埋伏重伤了江照眠前辈。” “还有，我救了枫若，枫若设计的让暗雪入心渊。她杀我，并非毫无理由。” 一片沉默。 顾楠明笑了笑，觉得戏已落幕，不必再待，准备离开时却被白风清叫住。 “顾楠明，我离开心渊后昏迷，是你救了我吗？”其实白风清记忆不太清晰，视觉消失的前一秒只看见黑色衣服的一角。 “不算救，”顾楠明不必回头都能猜到苏见倾的惊讶神色，“我不过是带你去隐秘养伤了，连你发烧我都未曾管过。” 他低眸，忽然觉得白风清确实有些聪明，不能暴露太多。 于是他便不再停留，直接离开。 白风清不知道去哪里找陆初雪，只好漫无目的漫步在扬州街道上，顺便与系统聊一聊它的突然消失。 “为什么好感度到45后你消失了？” “宿主见谅，”冰冷机械音停顿了下，“检测到空间内变数太大，系统宕机了。” “变数太大？” 意思是现在的剧情与原书剧情大相径庭了？ 系统却没有回答了。 “现在好感度多少？” 白风清想到陆初雪留下的那句话，心中一痛。 再无瓜葛，好聚好散？ “宿主见谅，宕机后许多功能尚未恢复，目前难以检测好感度。” “那陆初雪在哪？” “正往风情阁去。” 难得见系统如此爽快地回答问题，白风清心中酸涩，抬起手放到额上，施法退烧。 其实白风清也没想到自己修真会有这个坏处。 在心渊他并未吸入多少毒雾，但因他修真者体内经脉贯通，毒很快蔓延全身，加之受了陆初雪推他出去那一击，因此不仅晕倒了还发烧了。 这几日他都在服药恢复伤势等退烧。 白风清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顾楠明此番来苏见倾这里并不只为看戏。 不过现在不能再考虑这些了。 这次，他要怎么哄小酥糖啊。 信息差带来的误会当真烦人。 三日后，白风清到了风情阁。 他站在门外，一言不发。 他不知道他要等多久，但无疑他必须得向陆初雪解释清楚。 眼看天色阴沉，乌云密布，大抵要下雨了。 白风清依旧不为所动，他十分清楚，如果这次不解释清楚，他和陆初雪就彻底分道扬镳了。 却见大门终于打开，他本以为是陆初雪心软了，却见只是一个下属。 那个下属将伞递给他，道，“白公子请回吧，一会儿要下雨了，感冒了就不好了。” 他接过伞，扯了扯唇，“让我回去是你们掌柜的主意，还是其他人的主意？” 那个下属见他这般倔强，只好道：“是暗雪让你回去的。” 她甚至不愿意再见自己一面。 但是似乎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陆初雪一旦狠心不见某个人，就真的不会见他。 她师父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之后下起了雨，他只是撑着伞，仍旧站在外面等着。 然而，他等了一天，连少女的影子都没看到。 从前，陆初雪极易心软。 但这次，似乎求和难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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