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1 / 1）

陆煦虽然总是习惯设计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小惊喜，但这其实是他第一次在方歆的生日上整活儿。

方歆在遇到陆煦之前，日复一日地过着平平淡淡的365天，后来在陆煦的引导下，她才开始对各种节假日有了些概念。虽然范书婷总说“连生日都不陪你过！算什么男人！”，但实际上陆煦在除了她生日之外的所有节假日都会有点浪漫的设计，所以方歆就也没怎么强求。

况且她的生日在尴尬的小年夜，所以在一起的4年时间里，他们通常都正放寒假各自在家。而且Y省有个传统，小年夜要去祭祖，家中的男性角色会比除夕夜还要忙，忙来忙去最后就总会变成有点滞后的“生日快乐”和“谢谢”这样两条短消息。

而今年不一样。灵迅年会选定的时间地点简直恰到好处，如果不最大化利用，对陆煦来说就是种极大的浪费。但他没想到方歆的反应会这么大，甚至第一环节还没开始对方已经泪失禁一样哭得停都停不下来了。他立刻什么企图都不敢有了，一边正人君子似的把灯打开了，一边把人抱在怀里反反复复地哄。

“小方，不是坏人。是我，陆煦。我也没要对你做什么呀，不就是抱了你一下吗……”他说到最后格外地无辜，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方歆能难过成这个样子——他很确定对方是在难过得哭，不是喜极而泣，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情绪。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动作把小姑娘吓着了，所以只能在这个方面进行了一番深刻反省。

但方歆只是哭，一开始哭得一句话完整话都说不出，到后来稍微平静了点儿，但还是抽抽噎噎地控诉他：“骗人，你……你还说没要对我做什么，你明明……还亲我来着，还摸我。大骗子！大色狼！你根本都不爱我……你……你就是用我泄欲呜呜呜。”

自己的丑恶行径被直白地暴露在了阳光下，本来在这方面羞耻心比较低的陆煦此刻也感受到了一丝羞耻。他轻咳了一下，稍稍把拥抱解开了，改成拍拍她的头：“好了好了，我不碰你了。我爱你的呀。爱得都不知道该把你怎么办好了。”

他说到最后又变成了一声叹息，本来自己也有点怅然，但不知道这句话又哪里惹方歆不痛快了，对方又哇得一声哭开了。

“陆煦……你为什么……每次表白都不提前说啊呜呜呜……哪有人是这样说我爱你的啊……呜呜呜……我好难过呜呜呜……你为什么……要这么爱我啊……”

方歆这一通乱七八糟的控诉搞得陆煦哭笑不得的，心窝的一个地方软软的，有点想抱抱她但又怕她会觉得他精虫上脑，所以只能伸出手抹了抹她的眼泪，顺着哄：“好了好了，不哭了，我以后表白之前，提前和你打声招呼？嗨，方小姐，请问我可以开始表白了吗？这样总行了吧。”

他没等到她的回答，手机却响了，于是他只能先照顾到另一边。但刚听对方说了一句话，方歆就又忽然哭开了：“陆煦你现在……学会敷衍我了……我在难过的时候你还要接别人的电话呜呜呜呜呜……你都不抱我也不哄我……你就看着我哭……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呜呜呜……”

陆煦只能皱着眉先回了句：“知道了，其他晚点说。”然后把手机收起来，重新把人抱在怀里哄。

让方歆这么哭下去总不是个办法，所以陆煦综合分析了一下她目前的情绪平稳程度，小心翼翼地开启第二个环节：“要不，我们先来这边看看蛋糕？”

他期期艾艾地盯着她湿漉漉的眼睛，一秒两秒三秒，安全！正心里暗喜，方歆却在关键的第四秒重新多云转阴：“呜，我要许愿望的那种。开着灯我怎么许啊呜呜呜……”

有！些！人！所以说他的设计环环相扣，方歆强行跳过第一环节进入第二环节当然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啊！

陆煦强忍着想掰开事实讲道理的冲动，主打一个情绪稳定，像哄小孩子一样说道：“那我现在重新把灯关掉，我会蒙一下你的眼睛，然后把你带到蛋糕那边，等到我把蜡烛点好就给你看好不好？”虽然他觉得把这些事讲出来之后浪漫程度得乘上个50%，但是他更怕他不讲方歆会又因为没安全感重新闹起来……

方歆别扭地应了两声，陆煦这才开始把第一环节的重要元素补充实施完成，然后一只手蒙着她的眼睛带她坐到了餐桌面前。

单手拆蜡烛盒、插蜡烛和点火有点慢，方歆还不耐烦似的催了他一下，搞得陆煦更急了。有些人要是第一环节不闹别扭，老老实实地戴上眼罩，当然会快不少了！

“快了快了，还有两根。”

“呜……陆煦你凶我……你对我没耐心了呜呜呜……”

是啊！他耐心再多也不能一直哄她还哄不好吧！

陆煦尽量不被她察觉到似的深吸了两口气，风轻云淡：“哪有的事？你过生日嘛，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好啦好啦，看看吧！”说话间，他终于强忍住强迫症发作，放任自己把蜡烛插得七扭八歪深浅不一，然后松开手，向小寿星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

生日快乐歌的轻音乐滞后了一秒钟响起，伴随着海浪声传入方歆的耳朵，模糊的视线中是许多个小小的光晕，像是共同构成了一小片只为她闪烁的星系。这是她26年以来拥有的第一片星空，是她最爱的男人用变魔术一样的方式给她变出来的。

正在进行时等于现在完成时。当这些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方歆就意识到，她的生日已经结束了。这块蛋糕，这片蜡烛，就和今天所有的一切惊喜一样，全都是有且仅有一次机会的。甚至这个还在她背后站着，催促着她许愿吹蜡烛的陆煦，很快就又要变成一场春秋大梦了。

方歆双手合十，闭起眼睛，眼泪却再一次滑落，从鼻子到喉咙都酸涩得不得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只是还好，许愿是不需要发出声音的。

神明大人，如果您真的存在的话，可以让我停止哭泣吗？

这是他给我过的第一次生日，也大概会是最后一次。我想留下一些快乐的回忆。

所以求求您，不要再让我哭了啊，我不想再哭了啊……

神明大人，您……是真的存在的吗？

我这个愿望……很难实现吗？

一切正常了不到1分钟，陆煦又听到方歆突如其来的爆发。“呜陆煦……我……我不要吹蜡烛。”小姑娘转过脸来猛用小拳头锤了他好几下，“你为什么要插26根……你不知道女孩儿永远都是18岁的吗……呜呜呜，我吹了蜡烛我就不是18岁了呜呜呜呜呜。”

到底谁来救！救！他！陆煦感觉自己接近崩溃的边缘，哪儿哪儿都不对了。

他把方歆的手抓住，蹲下身子，又轻轻把人抱了抱：“好好好，我的错。那我来吹好不好，我今年吹两次，小方永远18岁，我来当52岁的老头子。”

陆煦重新站起身来，一口气把蜡烛都吹灭了。为防止方歆看到26根已经灭掉的蜡烛也要为自己的年龄触景生情似的难过一把，陆煦决定把人带离这个破蛋糕，现在立刻马上！

“生日快乐，小方！”陆煦艰难调动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兴高采烈地又把这事重复了一遍，希望能够感染到这个并不开心的小寿星，“我们过来拆礼物吧，好吗？”

他拉着方歆的手把人带到了客厅的沙发区，确信这个位置看不到那个蛋糕之后才又用遥控把灯打开了。别的环节他可以算被刚刚方歆的眼泪打击得自信全无，但是礼物环节他可是信心爆棚的，毕竟这可是按照她的愿望清单买的！

“来，看看，小方。”陆煦献宝一样地指了指沙发上那个坐姿乖巧的长耳朵兔子，“是不是你心心念念的星黛露呀？”

方歆毫无反应。

问题不大，陆煦当然不是傻乎乎地只会办好女友交待事情的大直男，他得超额完成任务才能对得起他自己的良心！于是，他又指了指那只长耳朵兔子旁边的粉红毛绒狐狸，继续炫耀：“我还听说这个什么贝尔你或许也会喜欢，我就一起买了。满意吗？”

但事实证明，方歆完全不满意。因为她忽然又开始抱着他的脖子哭，边哭边抱怨：“你要我怎么满意啊呜呜呜呜，她们的朋友是达菲……你把星黛露、玲娜贝儿和达菲分开了呜呜呜……他们再也见不到面了呜呜呜呜呜……”

陆煦对这个不满意的理由更加不满意了！半开玩笑似的吐槽了一句：“小姐，我干脆把整个迪士尼家族都给你买下来算了。”

他说完就知道自己今天的后半个晚上要大难临头了，当女朋友开始找茬儿的时候，上策就是做牛做马先用各种办法把人哄好，中策就是冷处理，而他刚刚选择了个下下策——抬杠。

果然，方歆直接把他撒开了，一下扑到了沙发的两个娃娃身上，哭声又大了一个分贝，像个忽然闹脾气的小朋友：“呜呜呜，陆煦你烦我了。你刚刚还说让我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的呜呜呜，现在你就跟我顶嘴呜呜呜。我就要达菲，就要达菲，就要达菲！”

达菲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能不能带我走啊……陆煦内心无比哀怨。他从来都对自己设计的各种仪式颇为自信，今天他第一次在方歆生日这儿吃到了一次滑铁卢。他本来想给方歆过个难忘的生日，这下好了，成他永生难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