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往常一样,覃晴和时砚顺路一起放学走。 这段时间,学校里面安静了很多,没有人再从明里欺负她,但还是有些人在暗地里说一些辱骂她的话。 却也没人敢当着覃晴的面再说了。 只是这样,覃晴就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每天上学放学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因为她不用再去面对被人欺负的日子了。 走着走着,覃晴突然发现从学校走出两个拐角的地方,新开了一家刚挂上牌子的奶茶店。 覃晴伸手往前挡了一下,拦住了一直向前走的时砚。 时砚侧头看她,眼神询问。 覃晴先没说话,手指向奶茶店的位置,“你喝奶茶吗?咱俩去买杯奶茶再回去吧,我渴了。” 时砚头低下,一眼就看见了她那没有喝一口的水杯,里面还装着满满的水。 覃晴跟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轻声咳了两下,又不留神色地把帆布包往后藏了藏,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 书本太多,每天背着书包上下学太重了,她买了个帆布包,每天只把老师留的作业带回家。 时砚虽然看破,但也没戳破她,点点头,先一步往奶茶店方向走去。 覃晴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笑着跟了上去,先他一步,推开了奶茶店的门。 只是在奶茶店的玻璃门从外面打开,看清柜台里面穿着奶茶店loo围裙的男人后,覃晴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 眼底的笑意也随之消失。 时砚跟在她后面走进来,刚疑惑她怎么推着门不动了,抬头一看,就懂了。 奶茶店里面的人,是谭玉林。 时砚始终站在她侧身后半步的距离,自然也就能看见,她微微发颤的后背。 谭玉林在听见门开的一瞬间抬头,一句“欢迎光临”还没说出口,就失了言。 覃晴的脚在小幅度地后退,盯着谭玉林的视线都跟着发红。 结果就在她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等一下!”被谭玉林叫住。 覃晴没转身,时砚看着谭玉林走出柜台,往他们的方向走来,不动声色地往覃晴前面走了走,挡在了覃晴的前面。 “我…”谭玉林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断断续续地道:“你们…我毕竟也算是你们之前的老师,先进来吧,我正好也有些话…想跟你们说。” 时砚回头,询问覃晴的态度。 他像一心只知道护着她的保镖,也像英勇向前的骑士。 见覃晴小幅度地点了下头后,时砚才把快要关上的门,再次推开,和覃晴一块走了进去。 谭玉林招呼着让他们先坐下,“你们先等一下,先等我一下啊,我马上就出来。”他好像很着急,又怕他们会离开,连着嘱咐了好几句,才三步一回头地掀开隔间的帘子,走了进去。 时砚的手揣在口袋里,像是握着什么。 须臾后,就见谭玉林端出两杯奶茶来,递到了他们面前。 随后,在他们的对面坐下,犹豫了许久,才听见他略带沙哑的嗓音:“对不起,覃晴同学。” 时砚胳膊僵了僵,在听见这句话后,把一直揣在口袋里的手,伸了出来。 覃晴虽在听着谭玉林的话,但余光也一直关注着时砚,看见了他伸出的手掌心之中,有一道明显的搁出的红印子。 她注意到了,但也没问,静静地听谭玉林接下来的话。 听见他叹了口气:“唉,我这几年也是糊涂了,好不容易当上了班主任,拿下了优秀教师,一时间,满脑子都是得了这些荣誉之后,别人对我的奉承,后来听说,年级主任要晋升,校长还专门找我谈过,但是看着班里出了这些事情,我也是着急了,我不能说其他人,让他们对我有不服心理,所以只能指责你,我本来想,只要我拿下年级主任,我肯定帮你处理这些事情。” 他的话停了停,低着头,继续道:“那天校长说要开除我,我其实是不服的,但是校长说了一句话,他跟我说初心,那一刻,我才幡然醒悟,我犯了多大的错,做了多大的错事,是我因为一时的荣耀,差点就毁了一个孩子的一生,所以这次,我是真的想要跟你道个歉,我知道,我的道歉,对于你的伤害来说弥补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了,但是这些天我一直在做噩梦,我梦见我把一个本该优秀翱翔的凤凰,生生变成了地上每天像闹钟一样鸣叫的野鸡,对不起,覃晴同学,你该是翱翔的凤,还好不算太晚,我还没有真的毁了你。” “前两天,我跟你们化学老师打过电话,问了你的事情,他说,你最近表现很好,各科的成绩也都在进步。” 谭玉林的话落,覃晴始终沉默。 面前明明放着她喜欢的奶茶,但她却一口也不想喝,听着这些带着歉意的话,她也没有一丝一毫释然的感觉,只想赶快离开这儿。 因为谭玉林的存在,让她对于这个每天上下学路过的道路,都产生了厌恶感。 覃晴的手垂在下面沙发上,突然,她感觉手上落下了一股重量,低着头去看,就看见时砚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整只手。 想有一阵力量传来,那股在面对谭玉林时,就会出现的窒息感和厌恶感,也好想在一点点散去。 然后,她就听见他说:“如果你的话说完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时砚就要拉着覃晴起身。 谭玉林也要跟着起身,在看见两人紧握着的手时,好像犯了从前的职业病,质问道:“你们早恋?” 时砚回头,毫不避讳地向他展示着两人之间交.缠的手,“如果你还不知道你从前的所作所为已经对覃晴同学造成了心理上的伤害的话,那我真的要怀疑你刚刚那份道歉,究竟是因为真的想要道歉,还是因为那令你惶恐的梦,寻求一份安心。” 说完,没再理睬谭玉林,带着覃晴就推门离开了这家奶茶店。 覃晴走的越来越快,到最后甚至奔跑在路上,时砚没有追上她,但也始终和她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在跑出好长一段距离后,覃晴的帆布包从肩上滑落掉在了地上,她也好像脱力般,靠到身后的花坛上。 时砚跟在她身后,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帆布包,拍了拍上面刚刚沾上的灰,背到了自己的肩上。 覃晴转过身去,他们站在桥上,离着栏杆还有些距离,马尾辫被桥风吹得肆意。 眼睛被吹得有些发酸,夕阳恰好照下,眼中闪出点点星光,时砚始终站在她身后侧方。 “我该原谅他吗?”覃晴开口。 其实他们都知道,原谅谭玉林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哪怕她心里不想原谅,但只是说一句话而已,一句我原谅你了,就可以给一个人一份心安。 但覃晴却不想。 其实刚上高中的时候,覃晴的学习还是很好的,既没有现在这样偏科,也没有这样内向。 而导致她变成现在这样,谭玉林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原因。 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覃晴的手撑在花坛上,石坛在曲起的手指上磨了又磨。 时砚注意到了,表面不平的石坛边,再磨下去,她的手指就要流血了。 “原不原谅要看你自己的内心。”时砚出声,果然,听见时砚的声音,覃晴在石坛表面磋磨的手指停下。 时砚向前,朝她走去,“你不能为了别人的心安,就说出让自己违心的话,你不想原谅他。” 时砚的一句话,就戳破了她的心思。 覃晴觉得别人道歉了,不原谅是不对的,应该给别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那些伤害都是真真切切的,每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脑海当中就会回放那些她被欺负的场面。 只是一句话而已,可在奶茶店里,覃晴近乎咬破了自己嘴巴里的嫩肉,都没办法强.迫自己说出一句原谅他。 “覃晴,被人欺负不是你的错,你不能把被欺负这件事情的错误归咎到你自己的身上,是欺负你的那群人的错,他们是坏人,你不是。”时砚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神色认真,严肃道。 那处圆形花坛看起来是新摆在这边的,他们之前没有见到过,虽然是花坛,但是大花坛里面现在也只长出来了零零散散的几朵小花。 时砚指向花坛里花朵的方向,“你看,没有人阻挡长出的小花,自信漂亮且昂扬,但是如果被人采摘了呢?会枯萎,哪怕是带回家去养起来,也不如最初的熠熠生辉。” “想让它变回原来的样子,需要浇灌的人付出巨大的经历和时间,覃晴,你没有被他们摧毁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你的父母,或许在你心里,他们没有给你抵抗的底气,但我相信,同样的,在你心里,他们给了你底气。” 覃晴听着他说的话,回想,确实是这样的,她曾经没有抵抗别人对她的欺负,就是因为害怕这件事情会扯到家长身上。 有钱有势的人,她得罪不起,她的家庭更得罪不起,但是覃晴也相信,如果被她的父母知道了这些事情,她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的。 这件事情,覃晴明白,时砚也明白。 所以,她并非完全没有底气。 时砚掰直覃晴的肩,让她抬头直视着他,他们望着对方的眼睛,对视道:“从今往后,你不想做的事情,没人有资格逼着你去做,覃晴,我护着你。” 从今往后,你不再只有父母做为底气,我护着你,同样,也成为你的底气,抵抗一切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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