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儿,出来,早上说了给你娘烧些经卷。”他伸手招呼儿子。 “来了。” 院内一缕火光升起,了尘将自己这些天抄写的经卷递给儿子,自己则陷入了无尽的回忆当中,“元儿,你要记住你的母亲,她走的时候仍牵挂着你,想让你平安健康长大,她是个好母亲,好妻子。” 元儿伸手接过这些佛经,父王抄了些佛经,娘也抄了些,他一直珍藏着,从袖口悄悄掏出了几页抄好的经卷,纸皱皱巴巴,过后自己撒撒娇再让娘给他写几页。 元儿将这几页纸混入其中,纸张刚触及了火苗,一角化成了灰烬,了尘眼神犀利,一眼瞧见了这几页非自己所写,一把从儿子手中夺过,登时火光四溅,差点烧伤了手,急急将纸张上的火苗灭掉。 他也不顾了手上的疼痛,仔细地辨认着上面的字,上面的字体洒脱飘逸,洋洋洒洒几页,那熟悉的字怎么就在这里出现。 了尘的神色愕然,瞳孔骤缩,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是知知写的,这是知知的字迹,定是她知晓得自己虔诚祈祷显灵了,怪不得她这几天才愿意入了自己的梦境。 胸中再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激动地一把抱住身边的孩子紧紧地搂住,在不知不觉中潸然泪下,“元儿,这是你娘的字迹,瞧见了没有,是你娘的笔迹,你娘的字迹可是别人难以模仿。” 身下的儿子闷闷地说:“本来就是娘的啊,前几日娘自己写的。” 了尘诧异,怎么就是他娘亲自书写的,然后交给孩子,有事为何不同自己说,哪怕是书信也好。随即一脸颓然,捞过儿子的身子对着自己:“你竟然能和你娘交流,你娘怎么不直接同贫僧诉说?。” 这世间竟有如此奇遇,儿子竟能与亡母通灵,了尘不知这样是好是坏。 “你下次见了你娘亲,叫她给贫僧写点书信,让贫僧有点寄托。”儿子说的有些离奇,若是真的让妻子给他写几封书信不算过分。 “好,我答应师傅。”元儿想着回去怎么给他娘说。 了尘的心一阵悸动,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看到爱妻的字,依旧有着当年的风采,而他却物是人非,完全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隐姓埋名心如死灰的和尚,不知爱妻见到如今的自己是否会嫌弃。 他的眸光怔怔地瞧着自己的儿子,他的知知如此挂念爱子,竟能在纸上写字,为何不给自己留封书信。 元儿被自己父王盯得毛骨悚然,当下坐立不安,道:“师傅,师傅?我回去就让我娘写,你别这么盯着我了,怪害怕的。” “好好好。”了尘愣怔,剩下的经卷烧完,火光已熄灭,了尘将这几页纸小心翼翼地藏于袖口中,步履蹒跚地回卧房。 元儿望着着他父王落魄的背影湿了眼眶,他的父王身份贵重,不该在这里了却残生。他也想让双亲团聚,先前貌似父王不怎么相信他,如今不知为何态度大变,他回去撒撒娇,让娘给爹写些。 他回到客房,手脚并用地爬上床,眼瞅着他娘的脚踝仍红肿着,娘的手抹着膏药,一遍遍地擦着脚踝处。 沈念念回头,见孩子似有话对自己说,笑吟吟问他:“怎么啦?” “娘,父王让你给他写些信。” 沈念念一脸懵,写什么?她在这,写什么信?和尚怎么不过来找她,她可是费尽心力,和尚都不见得给她好脸色。 她抚摸着孩子的头,问:“你问问他,写什么?” 元儿一拍脑袋,对了,他忘了问了,写些什么,他只是将娘抄的经书拿出来而已,难道还是抄书?明日问问父王。 第二日,元儿起来的时候,望见他爹眼底一片青黑,眸中的血丝遍布,这是晚上没睡好觉吗? “师傅。”元儿惴惴不安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了?”是知知不愿意给他写?了尘忐忑不安,瞧着儿子面色如常。 “娘问要你写啥?” 原来如此,他暗暗松了口气,“问你娘有什么要对贫僧讲的,还有何未了心愿。” “好,那我给师傅带个话,看到时候娘给你写啥。” 了尘喜形于色,盼着妻子给他能写些书信,聊表思念之情。 于是,整个人变得魂不守舍,连教孩子的时候他都心神不定,那扬起的唇角始终未落,挂着一丝笑容。 元儿见父王好久未笑了,他愣了愣神。 “师傅,记着晚上的烤兔。”元儿提醒他。 “行。”了尘满口答应,破戒就破戒吧,他如今亦是六根不净,挂念尘世,给孩子烤个兔子没什么要紧的。沈念念怎么可能是他的王妃,当年他可是专门送了知知两只小兔子让她养着,少女见了兔子欢欣雀跃,怎么可能逮兔子吃。 后来他专门看了那两只兔子,被知知养得好好的,成了两只大白兔。 回去后,元儿满脸欢喜,“娘,成了,晚上有兔子吃了!” “哦,是吗?”有兔子吃了,这真是个好消息,这些天终于有肉吃了,和尚之前行军打仗,想必烤东西的手艺不在话下。 “父王让你给他写些书信,让娘把要说的话写在纸上,还问你有何心愿未了。” 沈念念眸中一亮,这和尚真闷,不当面说,让她写书信,成天见面有什么话要说啊,真是的。难道要她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对,天天见面的。 难道给他写点相思的,一时一刻都离不开他,到时瞧瞧和尚是什么表情,过几天再写心愿,循序渐进嘛! 元儿取来笔墨,沈念念铺平纸,提笔写了许多思念的诗句,她暗暗读了一遍,诗词华丽,感人肺腑,如泣如诉,她都佩服自己文采斐然。 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对了,她一拍脑袋,“叫你父王有空给你写副字帖,你是个男孩子,笔体要刚毅才好,不要学你娘的字,虽然娘的字写得挺好,握笔多学学你爹。” 元儿忙不迭答应。 待纸张上的墨迹晾干,叫孩子收好。 真棒,终于有肉吃了。 夜晚,暮色沉沉,寂静的夜空中几颗星辰在闪烁。 了尘燃起篝火,利落地处理好手中的灰兔,穿好兔子后架在火上烤,时不时冒着“滋滋”的声音,香气沁人。 他认真地翻面,唯恐烤糊了。 余光瞥见沈念念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呵,真是馋,儿子还没过来吃,她倒好,自己来了。 沈念念习地而坐,招呼着孩子过来,“元儿快来,你爹快给咱做好了。” 元儿蹬蹬蹬地迈着小步子跑过来,小鼻头吸了一下,“真香!” “贫僧的手艺是经年练过的,那些年在外打仗可没热乎的饭菜等着吃,少粮的时候只能在外打些猎物,甚至去吃战马。”若是粮草供应不上,饿上几日都是常有的事,不过练就了他这手在野外烤野味的手艺。 沈念念瞥了了尘一眼,由衷道:“师傅真是辛苦了,如今咱们有这安稳日子,全靠师傅那些年在外戎马倥偬,打得敌寇不敢犯境。” 了尘噎了一下,可不是。为了这江山社稷,自己可谓是家破人亡,无家可归,只能寄身这处寺庙了却残生。自己妻子的死都是因为他,若非是他,他的爱妻怎能年纪轻轻突遭横祸而亡。 沈念念把元儿揽在怀里,了尘不动声色地将烤好的兔子撕开,知知都还没尝过自己的手艺就走了,这沈念念倒是好口福。 烤兔香气扑鼻,喷香喷香的,兔子烤的火候适当,味道极好,鲜美无比,两人皆是吃得油光满面,元儿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心,沈念念掏出帕子为孩子擦了嘴和手心,顺手自己也收拾了一番。 瞧着了尘默不作声,亦不搭理自己,沈念念纳闷,自己人就在这怎么对她不闻不问,她可是给他写了好几封肉麻的情书。 她以为和尚铁树开花,没想到仅是让自己为他写信,这和尚莫非是有什么癖好不成。 沈念念想起和尚上次望向自己的眼神冰冷刺骨,揣揣不安地讨好他:“师傅的手艺真好,这是小女吃到最好吃的烤兔。” “不必客气。”了尘仍是淡淡地回她。 沈念念自是讨了个没趣,便不再与他搭话。 “对了,世子晚上不和你一屋睡了,跟贫僧一块睡。”了尘跟沈念念打了声招呼,他要把儿子拉到这边来,亲儿子跟自己不亲,反而让沈念念从中占了便宜,认作是世子亲娘,那置爱妻于何地。 “好的。”见了尘默默收拾这一地狼藉,她瘸了只脚没办法帮忙,只能力所能及地顺手收拾了一下。 洗漱完,瞧见了尘拉着儿子的手进了禅房,她的心底不知为何有几许落寞。 了尘想拉着儿子一同入睡,一直都是妻子照顾幼子,他和儿子交流极少,后来又有周嬷嬷、沈念念先后打理儿子一应事务。 元儿满脸抗拒,不满道:“我想跟娘睡,娘身上又软又香,师傅身上硬邦邦的。” 了尘听了无可奈何:“你真是,贫僧说了多少次,沈念念不是你亲娘,你娘是贫僧亲手下葬的。她走了,咱两即使再想念她,她都回不来了。” 元儿心中忿忿不平,不满地挥舞着小手,威胁道:“你还想要娘给你写的信不?再说我就不给你了。” 了尘诧异,眸中闪烁一丝难以置信,他日日焚香祷告盼着她入梦给他都不曾有过,儿子这一带话,那边就有了回音?他的伸出手来,语气略有些焦急道:“快拿来给贫僧瞧瞧。” “不给你,我讨厌你!”元儿一脸不耐,父王对亲娘态度这么差,他替娘抱不平,想看信,没门! “给贫僧!这是你娘写给贫僧的信!”了尘神色不耐,这孩子怎么这么爱跟自己对着干。 “有本事你自己要去,自己要去!”元儿气愤喊道,掏出书信,置于自己身后。 “贫僧有那本事还用得着你这小家伙,快点拿来!” “不给!就是不给。” 了尘跟儿子滚作一团,又担心伤到孩子,凭借着体力优势从儿子手中一把夺过,元儿更愤慨,拉起被子闷闷地背过身。 “是你娘,你娘的文采斐然,哈哈,这确实是你娘给我写的。”了尘拆开书信认真得念着诗词,这一笔一划皆出自知知之手,遣词造句也只有知知这样的才女能作的出来,他这个武夫差的远。 了尘手捧着这几页书信如获至宝,他的知知亦是如此思念自己,算她有良心,不枉他多少个日日夜夜焚香祷祝,为妻子祈祷。他不由的笑出了声,笑着笑着掩面而泣,滚烫的泪水顺着指缝流出,伴随着阵阵呜咽之声身子止不住地颤动。 这个中的酸楚只有自己知道。 自己父王一个大男人如此难过,甚至见了娘的手书呜呜地哭了出来,元儿没见过这场面,不知道如何安慰父王,只能起身拍了拍他的手背,用充满稚气的语气道:“别难过了啊,我和娘都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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