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先前那吻得她都无法反抗的力道,后来他却好似温存不少。 谢不倾轻柔地在她的唇角烙印下吻,又沿着她的鬓角一路往下。 细碎,温柔,好似不舍在她这一身雪白如脂的肌肤上点染红痕。 可偏偏她的肌骨在谢不倾的掌中唇下,便成了最最矜贵的素宣,最最娇气的锦缎,受不得一点摧折与摩挲,即便只是如此轻轻点染,也开出大片大片绯色的烟霞。 谢不倾几乎是将她整个人压在了桌案上。 这是明棠的书房,与沧海楼之中随处可见的奏折不同,明棠的书房之中或可多见些人住着的气息。 尽管书房之中也一如明棠在外表现的那般肃然,所有的书册都妥妥当当、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架,处处都不染半点尘埃,没任何女郎闺房之中摆放的奇珍异品物件儿,老气横秋地宛如步入中年的沉稳郎君。 但桌案上还是有些将开未开的花骨朵儿几枝;被堆叠起来的书信之中,也隐约看见废稿上颇显趣味的信笔涂鸦;而桌案下还摆着个缝成狸奴模样的大软垫子,大抵是她在这儿坐得累了,便会拿出来坐捏搓揉一番似的。 一切都有明棠的气息。 就好似,就算明棠不在此处,谢不倾一眼望尽,也似乎能想象出她是如何在这儿一丝不苟地翻阅书籍,全神贯注地书写书信,累了之后,便也倚靠在童趣可爱的软垫上,放空似的随手涂鸦几笔。 那是旁人见不到的风景。 不同于她平常端着的假面,亦不同于她平素里的油滑,只在这独属于她一人的屋舍之中,展露出最最原本、最最自然的她。 即便是在这处处都透露出腐朽之气的镇国公府之中,她也仍旧在面上的老成下,藏着如同骄阳烈日一般的心。 而此,便是谢不倾从未触碰过的温软和煦。 他动情的眼中甚至藏着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平静,只深深地看着明棠一眼又一眼,好似这般便能够将她永远刻在眼底,藏在心间。 明棠被解开的衣襟与她散落的墨发交缠在一起,谢不倾那件朱红的氅衣就被这般压在明棠的身下。 发如墨,衣似血,愈发衬托着明棠如同雪白无双的匹练。 而这匹练,如今因着他的放肆,逐渐染上了胭脂霜华。 虽然屋中的灯火已被他灭去,谢不倾却仍旧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美不胜收。 他的目光落在明棠的身上,扣着她的肩膀,轻轻一咬,沙哑着嗓音忽然问道:“可要饮酒?” 明棠方才已经在他的噬咬下攀越过云端,这会儿只觉得心与身皆软绵绵地提不上劲,软着手去拢好自己的衣襟,又听谢不倾说起饮酒,下意识地摇头:“不饮酒罢,我不胜酒力。” 她次次喝完酒,脑海之中便一片空白,发生的事情是半点也记不得,甚至还总是在谢不倾身上这般那般,留下些她自己看的都小脸通红的罪证。 谢不倾意味深重地一舔自己的唇角,那平素里显得有几分苍白苛刻的薄唇,如今也染上同样的艳丽,水光靡靡。 “半点不饮,如何补充?” 明棠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补充”究竟是何意,羞恼地一下双颊通红,下意识要推开他:“胡言乱语些什么?” 谢不倾却由不得她那些动作。 他笑着扣住她的膝窝,只慢条斯理地动动指尖,将原本被她压在身下的那一件红色氅衣抽了出来:“本督可从来不曾胡言乱语。” 红色的氅衣上,一片润润深色愈发醒目。 明棠“腾”地一下红了脸,下意识伸手去同他抢,却不料自己的衣襟本来就松散,方才还用手压着,如今伸手去抢东西,于是衣裳又松松垮垮地垂落下来。 而谢不倾长臂一伸,明棠就几乎如同投怀送抱一样扑进他的怀中。 “你……” “如此看来,倒是明世子先迫不及待。” 明棠气急:“我分明没有!” 谢不倾便好似哄小孩一般点头:“是了是了,明世子怎么会有呢?自然没有。” 说着,便抱着她从桌案上一下站了起来,步步绕开书房,往深处的软榻走去。 “本督新得了一些果酒,味香甘美,如同榨出来的果汁似的,明世子爱甜,可要尝尝那果酒的滋味?” “我……”明棠的拒绝还没说出口,便被抱着自己的某人拧了拧腰肢,一下子瘫软了身子,“唔!” “既然如此,那本督便当明世子同意了。” 谢不倾哑着嗓音低低地笑。 酒水自然味甜甘美。 不过这世上于他而言,总有更加味甜甘美的东西,辅以酒水,便登极乐。 “我没有,我不喝!” 明棠要着急了。 她着实对酒没甚喜好,何况回回喝过酒之后便难以控制自我,醒过来之后更是什么也不记得,如同失控一般。 她如此这般能自控的人,着实不喜欢失控的感觉。 谢不倾的指尖却不知何时搭着他方才从腰间解下的腰带,微微地一挑眉:“乖一些,若是这般不听话,可别怪本督……” 他俯身下去,几乎是含着她的耳尖,吐出三五个虎狼之词。 明棠本就一片绯红的脸,此刻更是红的滴血,人却已经被他放落在榻上,被他挑起一缕垂在雪白肩头的墨发,轻轻一吻。 “你是要这般,还是要那般?本督向来极好说话。” 他勾着唇角,露出一个看上去十分和煦的笑容。 明棠在心中骂了他不知多少遍。 呸! 这人真是要不了半点脸! 他若是好说话,那这世上便没有不好说话的人了! 他摆明了将那事儿拿来威胁她,偏偏在这件事上男女之间的力气实在相差太远,明棠又没有武艺,半点没有反抗机会,这算哪门子的好说话? 她有得选么? 谢不倾见她不曾说话,又捏着她的下巴辗转反侧地落下一个吻,带了几分风雨来前的克制隐忍:“明世子,果然识时务者为俊杰。” 明棠在黑暗中绷直了嘴角,只在心里骂了他千遍万遍。 谢不倾对她面上的神色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只知道自己果然又逼得这只小兔崽子要炸毛。 可她分明也是喜欢的。 缠得死紧,夹着欢愉的低吟。 那般时候,又总非只有他能得到快活——更如今,他还尚且遵着“医嘱”,对她分毫不敢犯,到底是谁的快活多些? 到了那般时候,若当真叫她吊着不上不下,恐怕她还要更急。 酒能助兴。 这小狐狸崽子总顺应不了自己的心意,自然需要酒来助兴——至于旁的,谢大太监可不会承认自己别有居心。 明棠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吩咐下去的,片刻之后,就有人悄悄敲响了房门,随后他去开了门,便取了一盅酒水进来。 谢不倾拔开了酒坛子的木塞子,一股子浓郁的果香顿时散弥在各处。 屋中的灯火已灭,内间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于是除了视觉以外的其他感官更是敏锐,那带着丝丝甜桃味的香气,直直的往明棠鼻子里钻。 诚如其所言,这酒水果然几乎闻不到半点酒气儿,唯独一股子甜甜的果味,还是明棠最爱的甜桃。 “尝一杯?”谢不倾倒酒的声音散在空中,竟有些勾动人心底的馋虫。“是今年新酿的酒,酒劲很淡,莫要害怕辣嗓子冲头。” 明棠讶然。 这个时节还不到长桃子的时候,怎生就有今年新酿的桃子酒? 只是想想,旋即又释然。 这大太监想要什么得不到? 这江湖江山,对他而言便早已是唾手可得的掌中之物,不过要一瓶区区新酿的桃子酒,那又有何难事儿? 明棠知晓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这会儿不肯喝,回头又不知要以什么方式喝下去,只能点点头:“半盏。” 谢不倾便端了半盏到她的面前,却又不交到明棠的手中。 明棠心中只加倍觉得窘然——这谢老贼,这又是想了什么坏法子来折腾她? 酒盏不交给她,她是会那些话本子里头写的什么吸星大法,隔空就能将酒盏之中的酒水喝到口中不成? “来饮。”谢不倾笑了一声,却将酒盏衔在唇齿间,俯身到明棠面前。 明棠从未见过这般多的花样,红着脸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她半晌才看懂谢不倾此举之意,应当是要她凑上前来,与他同饮一盏酒。 可……这如何好同饮? 谢不倾见她那呆呆愣愣的模样,知晓她确实是半点这些活儿也不会; 但看着她这般天生的纯真,谢不倾又觉得心情大好。 若她当真如同那些人一般,娇笑着殷勤迎合,他又觉得没意思,甚至恐怕要着恼。 依稀想起,彼时他曾笑话她,半点儿伺候人的功夫都不会,如今想来,倒是他那时候狂妄着了相——她才不应该去学那些伺候人、取悦人的手段。 她就如同一张白纸素宣,所有色彩都合该在他的手里绽放,合该由他一手捧着长大,处处都是他的踪影,处处都是他的气息。 她才不必去和那些取悦人的玩意儿相比; 原也是他不应当拿她去和那些玩意儿相比。 明棠只需要这般好好的,就做着她自己。 不必看那诸天星辰,伸手去摘,便只要他在,就可叫这漫天星宿,皆奔赴她而来。 于是谢不倾没再为难她,不过将酒盏叼在口中,仰头一口,便饮了满口的甜甜桃香。 随后他将酒盏抛至一边,又覆于她的红唇之上辗转反侧,将这一口甜桃香皆渡入她的口中。 明棠就要推拒,也推拒不得那无孔不入的唇舌。 于是一盏桃子酒很快便融化在两人口中,而之后那一整坛,也是如此这般入了两人的腹中。 咂了满口的桃子清甜,明棠已然开始觉得有些昏了。 原本就没有点灯,如今喝了酒,更是觉得酒意上头昏昏,什么也看不清楚。 明棠抹黑一般抓了抓,抓住了谢不倾的衣袖。 她口齿不清地抱怨:“看不见……” 喝了酒,她便再不如寻常一般,强装得唯唯诺诺,同他生分。 她会拉住他的衣袖,半是抱怨半是娇气地同他说话,如同撒娇似的。 而谢不倾最拿这般的明棠无法。 “方才不是你脸皮子薄不肯看,本督这才灭的灯。如今又要灯,真真是个变化无常的小白眼狼兔崽子。” 他抬手一挥,将床榻边的一盏小灯点了起来。 莹润微光将两人都笼罩起来,合着他们二人之间独有的氤氲暧色,好似这偌大一个潇湘阁里只有他们二人被包在这暖融融的灯光之中,天地里都只剩下自己。 明棠最乏安全感,如此这般,一盏微光将彼此的身形笼罩,别的什么也瞧不见,都融在夜色黑暗里,竟觉得格外地有些安心。 她昏昏沉沉地要闭上眼,嘟嘟囔囔地说:“这般灯火,最是好歇息的时候。” “是。”谢不倾的声音好似忽远忽近,而下一刻,便出现在她的耳边。 原是谢不倾上了榻,将她拢在怀中。 明棠被他一身硬邦邦的腱子肉硌着有些不舒坦,故而一直扭来扭曲动来动去。 谢不倾的声音愈发沙哑,又要挑开她的衣襟,去探知她的心跳。 明棠酒醉,一面被他揉得气喘吁吁,一面竟也大着胆子学着他的动作,这里摸摸,那里碰碰。 然后醉醺醺的人儿一身的桃香气,推着他的腰腹斥他:“什么习惯,睡觉也带着剑一块儿睡?下去,将佩剑摘了!” 谢不倾眼底愈发潋滟,而他侧过头去,看向不远处的桌案上,正摆着他的剑。 剑安静,在剑鞘之中不见铮鸣之声; 而剑也不安静,渴求着另一重归剑入鞘。 谢不倾制住她的手,喉头滚动,已然沁出一身薄汗。 在那好不容易酒后才能摘得的甘美果实里,谢不倾好似忽然明白了,当年铸剑大师所谓的为他己身寻一剑鞘的真谛。 拾月与鸣琴皆在内院门口寸步不离地守着,两人看看彼此,谁也没先开口。 虽是离得远,一个没有那般耳力,一个有耳力也将耳朵塞得紧紧的,但彼此皆对今夜潇湘阁之中会发生什么心知肚明。 彼此眼中,也只有无奈。 能如何呢? 这应当已经是千岁爷第二次留宿潇湘阁了。 不能如何。 情浓酣畅,也只有她们二人如同守门童子一般,孤单寂寞,凄凉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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