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倾未置可否地扬了扬眉:“不知是谁,宿醉之后一时喊冷,一时贪凉,急而冒进。” 明棠细细看了看那汤婆子,见外头应有的棉布软罩被扯脱了丢在一边,心中有了几分了然——铜制的东西导热原本就厉害,若是以手直接捧着,会被烫伤也不是全无道理。 明棠便没再说话,见谢不倾为她细细擦着脂膏,只觉得他低垂的眉眼衬着这副妖冶玉容也有了几分贤惠模样。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明棠都禁不住觉得荒谬。 贤惠? 她是今日酒喝多了,喝昏了头才会觉得谢不倾贤惠! 只是这般自哂两句,她又觉得自己好似什么时候曾有过这般念头,也曾觉得谢不倾贤惠。 明棠一时想不起来,一想又觉得头疼,索性丢到一边,不再想了。 谢不倾替她擦过了脂膏,又问起她渴不渴,饿不饿,很有几分殷勤样子。 明棠胃口小,又喝多了酒,并不觉得饿,只觉得头昏。 谢不倾便去拿了解酒的药丸子来,用温水化开了让她喝下去,甚至都不必她亲自捧着茶盏,自己捧着让她一口一口慢慢抿着,堪称贴心周到。 他如此这般,明棠倒忍不住想要刺他两句:“大人千年难得这般细心,是做了亏心事了?” 谢不倾深深看她一眼,倒也不多言,只是将喝尽了的茶盏放到一边去,将自己的前襟往下拉了拉,露出脖颈上几块儿清晰小巧的齿印:“是谁做的亏心事儿,明世子自己瞧瞧罢。明日要回西厂,便叫本督用这些见人?” 那几块儿齿印清晰的厉害,张牙舞爪,耀武扬威。 明棠怔然,不知自己究竟是何时竟有胆子去啃他这两口,面颊渐渐浮上一层薄红。 “你说,若是旁人问起,本督要如何答?” 谢不倾微扬的眼角一抹潋滟,明棠竟也从他眼角眉梢瞧出些难言的风情。 只觉得,这狗东西似乎同平日里又有些不同。 分明还是那副皮囊,还是那张惹人嫌的嘴,却瞧着好似比平日更多一份张扬的妖冶。 怎么答? 她一时失语,屋内倒是灯火暖暖,愈发显得气氛暧昧。 如此温情暧昧,反而叫她有些陌生,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轻咳了两声,将话题扯开到一边去:“罢了,此事便作罢。” 谢不倾轻笑一声:“当真作罢?” 明棠顿起警惕之心,只觉得他定又要拿此事来说项,紧接道:“作罢,今日之事,全数作罢。” 谢不倾唇角一勾:“明世子既如此说,那就作罢吧。” 明棠有些惊异他怎生这样好说话了,却也觉得这事儿尽早绕过为妙,便点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明世子当记得。”谢不倾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便果真不再言及此事。 他慢条斯理地将自己身上的衣襟理顺,重回人前那副一丝不苟人模狗样的九千岁端方之态。 明棠多看了两眼,他也察觉到明棠在看他,甚而同她回视一眼,露出点儿兴味的笑意来:“怎么,明世子这般形貌,每日揽镜自照临水自怜还不够,瞧上本督这张脸?” 明棠一皱眉头,一口气没喘匀,险些给自己呛住。 这厮好不要脸! 竟说她看中他的皮囊美色? 分明不是! 不过是见他今日行迹诡异,与平素里不同,多看两眼罢了。 再者,就纵使是又如何?子曾经曰过,食色性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好皮囊多看看又如何,犯了大梁朝哪条律法,要抓她去蹲天牢不成? 谢不倾见明棠皱眉,分明一肚子要骂他的话,竟也上前来,与她对坐两边,甚为慷慨坦然道:“不过明世子今日既如期赴约,本督也并非如此小气之人,便叫你多看一会子又如何?请君自便,随君心意就是。” 明棠一面觉得此话好似有几分耳熟,似是什么时候曾经谢不倾说起“请君自便”,一面却也觉得实在荒唐。 这般话,怎生说得出口? 谢老贼的面皮几时这样厚? 明棠实在忍无可忍,皮笑肉不笑地一牵唇角:“大人真是国之重器,非君不可。” “面皮如此之厚,堪比城墙。来日若是北戎来犯,大人只需将面皮贴在城墙上,便可保大梁朝万万年太平。” 只是不料明棠这般一笑,反倒牵动唇角的咬痕,丝丝疼痛。 谢不倾瞧见她被唇角的微小伤痕牵得疼痛皱眉,一面笑话她实在矜贵娇气,一面又从怀里取出另一份脂膏来,以指腹沾了些,替她轻轻揉开:“早知晓明世子口齿伶俐,只是如今伤着了不便开口,不如下回再说如此妙语连珠?” 若有谢不倾之政敌在此,恐怕要大跌眼镜——谢不倾这死太监最是心眼子小、睚眦必报,谁敢当面讥讽嘲笑于他,明日阖府便在诏狱相见,无一例外。如今竟有人能在他面前说这多哂笑之语,不惹他一丝怒气,还捧了脂膏来,好言好语地哄她上药? 奇也怪哉,天塌了不过如此。 明棠见谢不倾的脸放大在面前,如玉的面上不见一丝瑕疵,偏生为她上药的神情也很有几分专注,心中狐疑愈发重了。 她实在有些捉摸不透他这是何意,只觉得他好似心情甚佳,行迹甚至颇有几分孔雀开屏之态。 早间她被谢不倾一把拉上马车时,那会子她隐约察觉到谢不倾有几分心绪波动,动作也不似平素里从容不迫。 虽与他相识也不过这些时日,明棠却知谢不倾并非嗜酒之人,可今日早间那般喝得浑身是酒,到底有些非同寻常。 只是彼时被他蒙住了双眼,她也瞧不见谢不倾是何等神情,如今他却好似心情上佳,更是无从探寻。 男人心,海底针,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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