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沄漳之前，兰琳就嘱托表亲安排好了一切，其细节甚至体现在大小厅客桌上，早已准备好的各色特产及茶点。 方婧抚了抚这一尘不染的橱柜，不觉赞叹，“不愧是开大饭店的，这服务精神，没话说。” “这就报酒店管理专业，未来就跟卿沄混了。” “那我读农学得了，呆在沄漳做个一代匠人。”李楷元难得说出了这么有水准的话，但并没有感动任何一个人，包括他自己。 沈垶宸给予了中肯的建议，“农学其实还行，目前农业科技创新人才很匮乏，就当下科大一直在计划加大这块的科研资金投入。” 李楷元叹了一口气，“沈老师，就我那还没一本的分，可受不起咱农业大国未来的沉重担子。” 文卿沄笑了笑，轻声道：“我听过一句话，是对农学的总结。有一天当你蹲在田头或鸡棚看着工资条抽闷烟的时候，希望你不要哭泣，不要自暴自弃。你可以为了梦想一条路走到黑，也可以为了生活回头是岸。” “要是他有沈老师的分值咖位，全国农大，闭眼随便挑，哪里需要去愁工资条。” 方婧又开启了她管用的衰文化，简单而犀利地自嘲了一会后，开了一包茶点，继续道：“沈老师，你当初为什么选这么科研向的生化类专业？像那个计算机、信息技术什么的，不是更香饽饽吗？就你这六百多的高考分，光本科出来三五年，随便就能年薪五十万起步，何必在实验室里无期徒刑。” “那计算机这类就叫死缓。”沈垶宸笑了笑，打趣道：“就我那一大家子，正经行当只能是教师、医生和公务员。” 林诗涵伸了个懒腰，笑到：“哈哈，还以为沈老师是那种很叛逆的，家里人倾向什么就偏反着走极端呢。” “当时家里要我报医大读临床。”沈垶宸无奈道。 “这个我也要插一句！”李楷元嗖地一下就举了爪，激动道：“我爸妈也这样，对医生这职业有种刻进骨子里的推崇，根本不管你合不合适。” 林诗涵摆了摆手，道：“害，别说了，我妈也是，叫我学护理，未来做个护士。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但是医生护士，确实不错。”文卿沄中肯地说道，“救死扶伤，稳定体面。” “看吧，我就说卿沄可太适合端这类铁饭碗了，瞧这一丝不苟的模样，妥妥就是跟着长辈意向走的乖孩子。”林诗涵塞了粒花生米到文卿沄嘴里。 “我也没什么选择，以前只有舞蹈，对其他专业了解甚少。” 文卿沄本明亮的眼眸，显然沉了沉，“不懂我的分够不够得着淮师的汉语言文学，毕竟是热门专业。” 沈垶宸发现，只要提到舞蹈，文卿沄总会流露出一种失落感，虽然她表面看上去好像已经豁然，“应该够的。” “这专业好啊，可公可编，一整个铁饭碗端住了。”李楷元一拍大腿，直起了身子，再次举爪道：“要不然，我也干脆当老师去？双休和寒暑假，还是很诱人的。” “就你？别误人子弟了好吗？”林诗涵冷嘲道。 方婧转头看向沈垶宸，好奇道：“沈老师，你们书香门第的一大家子，可给妍妍安排好了专业意向？” “幼师或者护士。”沈垶宸应道。 “什么？”林诗涵已经笑得不能自己，疯狂摇头，“妍妍这是打算带小朋友打架，还是给骨科招揽生意？” “已经有那画面感了。”李楷元害怕地抖了抖身子，十分真诚地，“沈老师，劝劝您那一大家子吧，不为别的，就为了祖国的下一代。” 方婧道：“你们还记得有一次，初中班主任的小儿子跑来班上，被妍妍凶哭的事吗？” 文卿沄也跟着笑了笑，“记得啊，妍妍看到小孩就像遇上恶魔似的，她总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闹得人心梗的生物。” “因为她自己从小就是那让人心梗的。”沈垶宸一针见血地大实话道：“照镜子罢了。” 众人直接竖起大拇指，异口同声道：“是亲哥。” 沈垶宸继续道：“她想读空乘，但家里不同意，吵了一架后就飞北京玩去了。” “反正沈大小姐家里条件那么好，随便读一读，飞个几年回家做富婆，直接摆烂就好了。”林诗涵耸了耸肩。 方婧道：“照你这么说的话，那沈老师现在就可以直接退休回家收租了。” “是我我就回家收租！”李楷元抖了抖腿，直接当场做起白日梦来，“十斤钥匙揣窝里，一生足矣。” “时间差不多啦，我们该出发去镇上了。”文卿沄起了身，“太晚的话，竹筒饭等下吃不上了。” 看着文卿沄已经动身的背影，林诗涵悠悠道：“妍妍和卿沄未来肯定是天天勾搭在一起，看帅哥泡美容院的富婆小姐妹，慕了慕了。” 方婧坏坏一笑，“空乘不错，空少很帅。” ＊ 沄漳终归只是个小县城，菜市场的规整度显然比不上淮市，但最为幸运的是，正好碰上了赶集的日子。 五位少年男女将城里人进村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东看西瞧，时而拨弄两下陌生的新鲜玩意儿，特别这光鲜亮丽的阵容，总在不经意间引起周边人群的目光。 这里没有生熟活禽分类，商贩们有地儿就摆，干货店前卖活禽，生鲜摊旁卖卤味，都太过寻常。 林诗涵、方婧和李楷元三人被一特产店吸引，文卿沄走进干货店打算买几两香菇，而沈垶宸则生无可恋地看着阻碍他前进的一摊鸡大便。 沈垶宸作为祖上三代都扎根在淮市的纯城里人，入乡随俗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过渡。 文卿沄刚准备挑香菇时，余光间，注意到了举步艰难的沈垶宸，看着他那平时装得一副淡定模样的狐狸样，这一刻被彻底打成原型，就只觉得好笑。 可凭借着他这身高、姿色、着装，就这么站在主干道的交叉口上，实在过于扎眼。 无奈之下，文卿沄只好先暂时放下手中的塑料袋，前去解救那位被施了定身术的沈大公子。 沈垶宸估计想不到文卿沄竟然会主动来拉他，惊讶间，也就抬脚跨过了那摊阻碍。 直到文卿沄拉着沈垶宸抵达干货店松开手，她都没有意识到，而是埋头挑起香菇来，并轻声道：“头皮麻多了，也就习惯了。” 沈垶宸藏了藏手，心中雀跃却不敢表现，故作平常地嘴硬道：“我是因为人多，有点跟丢了。” “要是这集市的街道都吃不消，那去果园的山路就有得受了。我表姨在山下养了好多禽类，可到处都是这些玩意。”文卿沄边挑着香菇边道。 由于香菇放的位置比较低，沈垶宸只能低下身拿过塑料袋，然后将其撑开。 沈垶宸好奇道：“都种了什么水果？” “现在这个时段的话，应该是杨梅和毛桃，说不准还能摘到树葡萄。” 文卿沄挑完香菇后，又转身称了些干贝、干鱿鱼和竹荪等。 一切都大功告成后，文卿沄拍了拍手上的尘，“好啦！” 可就在她正准备找老板问总价时，却被沈垶宸抢先结了账，文卿沄随即便抬起头瞪着沈垶宸，将其手机摁下看了眼界面上的价格，皱了皱眉，“垶宸哥哥，你干嘛！说好是我带你们来沄漳玩的。” “我这里统一先结，回去汇总了再平摊。”沈垶宸将手机收起，提着东西就往店门外走。 正如文卿沄所说，头皮麻多了，也就习惯了。 这一次，沈垶宸已然成功独自绕过了干货店门前，味道确实重的禽摊。 斜对面买到吃食的三人也是提着大袋小袋汇合了过来，林诗涵递上两杯珍珠奶茶，上面的塑封膜还印着喜羊羊的图案。 “卿沄，这样一杯才两块钱啊！”说完，林诗涵又示意李楷元将装着烤串的袋子打来，取两根莲藕继续推销道：“这脆皮莲藕，一块钱一根！” 方婧啃着她一块钱的淀粉肠，满意地点了点头，“完全就是童年的味道，连价格都是。” 见沈垶宸已经没了拿莲藕的手，文卿沄便接过了两根，抬起手，将藕串凑近沈垶宸的嘴边，问道：“尝尝？” 沈垶宸咬了一口，浅谈起他为数不多的小学记忆，“以前附小后门有一家油炸店，沈垶妍几乎每次放学都要绕路去买一串。” “然后也有卖这样的奶茶，还有什么草莓哈密瓜味。”文卿沄接着道。 “淮师附小吗？”方婧炫完肠又炫起白果，根本停不下来。 文卿沄点了点头，“我、垶宸哥哥还有妍妍都是附小的。” “那这么说来，沈老师还是卿沄你学长了。”林诗涵毫不隐藏地坏坏一笑，故意道：“你两这关系称谓还挺繁多的。” 文卿沄才刚再次抬起的莲藕停在了半空中，她愣了一下，迟钝的反射弧像是才意识到什么，立马就缩回了手。 方婧显然是看出了什么，推了推身旁的李楷元，提醒道：“李楷元，提东西去，没看到沈老师还饿着吗？” 集市弯弯绕绕，运气好些刚巧碰上需要买的东西，但由于不熟悉当地情况，有些就只能靠问了。 可时不时就会碰上个说方言的老人家，在文卿沄磕碜的听力下，和旁边鞋摊子老板的翻译，总算收集到了可靠的信息。 “这个奶奶说，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看到沄漳中学大门后右拐进巷，就有一家卖木炭的。”文卿沄同人道了谢后，便带着一众人等出发了。 可这路的尽头始终望不到底，走了近十分钟，几个人多少有些怀疑人生。 李楷元再也撑不住地随便找了个路边的石墩子坐下，毕竟他手上提着一堆重物，开了瓶水狂饮几口后，疲惫道：“歇一会吧。” 几人正休息时，一骑着电动车的人停在了不远处，锁好车后便准备开门进屋。 本靠在墙边的沈垶宸见状后，动身快步走近，不知跟人说了什么后，对方就拿出了手机，沈垶宸解屏扫了一下码，两人看上去聊得还挺愉快。 最后，沈垶宸拿着那人的电动车钥匙，牵着车停在了文卿沄面前，缓缓道：“这里距离沄漳中学骑车都还要五六分钟，刚才阿姨人还挺好，愿意把电动车借我们用一下。” 李楷元小迷弟一整个服气，“沈老师，出来混，还是得靠你！” “那就卿沄跟沈老师去吧，咱仨就坐着等着。”方婧取一张面巾纸，擦了擦额上的汗。 “骑车还要五六分钟的话，走路起码十几二十分钟。”林诗涵看向文卿沄，表示赞成地点了点头，“你两去吧去吧。” 见大家都这么说了，文卿沄也只好照办，她上了电动车的后座后，侧着脑袋低头找了一下架脚的位置，待坐稳后，“好了。” 这一坐上车，就凉快了不少，文卿沄看着旁边高矮不一的民房，它们挨得很近。 或许是快抵达学校，巷道明显越来越宽了些，但也就只能容纳一辆小车开过。 总算是看见了沄漳中学四个大字，文卿沄张望了一会周围，“那奶奶说看到学校后，往右还左来着？” “右。” 但就在准备右拐时，文卿沄眼睛一亮，伸手指了指中学大门旁的喜报，“垶宸哥哥，停一下车，我好像看到苏仕的照片了。” “嗯？”沈垶宸刹了车，转头朝文卿沄指地方向看去。 文卿沄走了过去，看清后睁大眼，有些欣喜地，“真的是诶，原来苏仕是从沄漳中学考来淮市的。” 说着，文卿沄就将这喜报拍下，而后又往后退了几步，给这校门口拍了张照，然后发给了苏仕。 沈垶宸撇了眼喜报，然后看着文卿沄这低头打字，根本藏不住的笑容，蹙了蹙眉。 显然，苏仕是秒回的。 苏仕：你怎么在沄漳？ 文卿沄：带朋友回沄漳避避暑，准备去买木炭，经过沄漳中学，就看到某状元被贴在了校门口啦。【机智】 苏仕：在门口等我一下。 文卿沄看着苏仕最新的消息，愣住了。 好一会后，文卿沄将手机举给沈垶宸看，“这是……他也在沄漳的意思吗？” 沈垶宸看了一会后，转头看向校门里头的直道，看不出任何情绪地，淡淡道：“嗯，他可能就在学校里头。” “这也太巧了吧！”文卿沄放下手机，也转了身，那灵动的双眸紧紧盯着校门。 沈垶宸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跟着文卿沄站在校门等待。 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卿沄跟苏仕能够有那么多巧合？ 不知从何时起，他早已有些妒忌。 每次说起苏仕，文卿沄的眼里总会窜进如星光般璀璨的欣然。 此时此刻，他多希望那个正从教学楼走出来的人，不是苏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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