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沈慕青的视线像浓稠的夜色般黏在自己脸上，姜钰茗有些许不自在。
她后退半步，低声道：“沈老师，coco我可以带走吧？”
她原本的计划是趁沈慕青遛狗时，趁他不备，抢过coco就跑，事后再和他微信算账单。
但奈何保安一番纠缠导致她错过最佳时机，陷入被动，现在她不得不低声和沈慕青商量。
沈慕青沉默了半晌，挑眉，声音微有不耐：“姜钰茗，你把我当什么，你的宠物寄养处？”
见他不松口，姜钰茗有点急了：“那我……我本来也没把coco送你，我寄养得好好的，谁知道它怎么会在你这？”
她出国前明明将coco寄养在宠物店，不知道怎么的跑到沈慕青家来了。
“而且当初她是我花200块买回来的。而且她也认我，你看！”
沈慕青低头，coco站在姜钰茗身后，紧贴着她的腿，丝毫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只是抬头无辜地看他。
“呵，小白眼狼。”
coco低低嗷呜了声。
他收回眼神，又道：“当时你说走就走，把coco丢下，谁知道你会不会再来一次？”
“我没有丢！虽然计划是有些变化……我比预计离开的时间长了些，但走之前我都把coco好好安顿了，说好留学回来就接她的。”
话音一落，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凝滞。
“留学？”沈慕青眼神暗了暗，咀嚼着这两个字，语调微扬。
空气仿佛凝固了，姜钰茗愣在原地，恨不得撤回刚刚的话。
“所以你消失两年不是去结婚，是去留、学。”这回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
姜钰茗有点慌，转移话题：“那你有好好对coco吗？看个星座运势就不出门溜她了，我们coco委不委屈啊。”
“哦？原来还关注我微博。”之前的凝滞一扫而空，他声线隐隐带笑。
姜钰茗语塞。
“总之，费用你发我，我微信转你，还多转一万当感谢费，如果你觉得不够，你说个数，我慢慢还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说着便一步步往小区大门的方向挪。
沈慕青眼神暗了暗，却没阻止她，过了几秒，才说：“行，你带走。”
姜钰茗已经做好了他依旧不松口，她便带着coco狂奔到小区门口的准备。
谁知沈慕青突然松口，弄得她还有些措手不及。
他不仅松口，甚至走了过来。高高的影子投下，将姜钰茗罩住一半。沈慕青伸手，把遛狗绳递到姜钰茗手上。
温凉的手指划过姜钰茗掌心，她捏紧遛狗绳，猛地收回手。
“你确定？不会突然叫保安吧？”姜钰茗语气不确定，绕开他向前，“那……拜拜？”
“但是，有个条件。”
果然，没那么轻松。
“你说。”
“条件很简单。”
不管什么条件，全答应就是。
“和我契约结婚，一年。”
“行。”
等等，他说什么？
-
姜钰茗的大脑仿佛在四月清爽的晚风中宕机了。
过了好久好久，她听见自己干瘪的声音哑哑问道：“不、不行。不是，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coco可以带走。但，你要和我结婚。”
听他冷静地重复一次，她才确认自己没听错。
姜钰茗缓慢地摇摇头：“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我只是来要回我的狗，你却要跟我结婚？”
“沈慕青，你不觉得这听上去……很荒谬？”
沈慕青沉默着，并未回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似在等她消化。
姜钰茗依旧是满脸不可置信：“你是参加了什么整蛊前任的节目？哪里有隐藏摄像头吗？”
说着，怀疑地四处张望。
沈慕青依旧是没说话。
终于，在姜钰茗大脑因过于荒唐的提议即将彻底死机时，他不疾不徐地开口了。
“因为……种种原因，我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妻子。”
这句解释轻飘飘的，对姜钰茗来说没有任何说服力。
所以呢？
姜钰茗：“为什么找我？”
她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是因为我好拿捏？还是因为当初你父亲反对我们在一起，所以你非要做给他看？”
这句质疑将两人的气氛送入地狱般的沉默。
沈慕青抬头望她，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开口：“姜钰茗，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姜钰茗语气有些疲惫，“你总是这样，擅自决定，又不肯开口解释，让人猜来猜去。”
“我很累。我早就厌倦和你玩这种游戏了。今天过来，只是为了拿回coco，从此以后，我觉得没有必要，我们不需要有任何联系。”
“所以，抱歉，我拒绝。我不想配合你的结婚游戏。”
姜钰茗紧了紧手上的绳子，弯腰摸摸coco的头，低声对她说：“走吧，我们回家。”
而后也不等沈慕青说话，转身朝大门走去。
转身时，她淡淡开口：“我等你发账单。”
-
带着coco走出大门时，迎接她的是保安温暖的笑脸。
姜钰茗把coco送上后座，自己坐进副驾驶，过了几秒，阿轩的尖叫声将她游离的思绪拉回现实：“姐！！我的包呢？！！！我的爱马仕呢？！！”
“啊！”姜钰茗回神，一拍脑门，“忘了。快，你手机给我，我打个电话。”
姜钰茗接过阿轩手机，按下自己的手机号。
电话连着车内蓝牙，没过多久便被人接起。
“喂？”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充满车厢。
“不好意思，我的包和手机，刚刚忘在长椅上，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收一下，我现在回去找你拿。”
沈慕青不答反问：“你现在住在哪？”
“嗯？”
“coco的东西，明天给你送过去。”
姜钰茗陷入沉默。
“顺便把包带给你。”
“行吧。”姜钰茗妥协，“地址待会微信发你。”
而后挂了电话。
阿轩一直转到后座和coco玩，见两人说完，才转过身来。点着火，启动车子缓慢向前。
“恭喜啊姐！旗开得胜，这么轻易就把coco弄回来了。看意思，他好像还挺乐意你接它回去的？”
姜钰茗干干道：“倒也不完全乐意。”
“什么意思？”
“他说，狗给我，但是让我和他结婚。”
“吱——”一声锐利的刹车划破夜的平静。
阿轩尖声道：“什么？！”
-
姜钰茗带着coco回家，在此之前，为了接它回来，买了个简易的狗窝，安抚它睡觉后，她也匆匆洗澡，而后睡了很沉的一觉。
这个梦很长很长，好像一直醒不过来。
梦里一个声音一直在说，“和我结婚”，“和我结婚”。
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浓稠得拨不开的浓雾。
她走着走着，见到了两个人的背影，一男一女，状似亲密，依偎着，手挽着手。
声音好像是从那里传过来的。她跑上前，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他颀长的身姿顿了顿，缓慢转过来。
她抬头，是沈慕青。
沈慕青见到她，冷冷的脸上逐渐破冰，绽出笑容，温暖得如同春日里的第一束阳光。
挽着他的那个女人并没有回头，也没有松手。他便任由她这么挽着。
另一只手臂抬起，如同绅士般朝她伸过来，开口便是极好听的低哑声线，问：“和我结婚吗？”
姜钰茗一边退后，一边摇头：“不，不。”
她转身就跑，越跑越快。突然，脚下一个失重，掉入深渊。
猛地醒了。
她感觉仿佛真的从天上的云雾掉下来般，手脚冰凉。
睁眼，便是coco叼着遛狗绳怼在她脸上，呜呜嘤嘤地哼唧。
姜钰茗一把揽过它，狠狠抱在怀里□□：“coco乖女儿，小可爱，妈妈的小心肝儿~你终于回来了。”
刚才的噩梦余威未散，这会抱住暖呼呼的女儿，她才逐渐觉得手脚回暖。
甩甩脑袋，忘记刚才的梦。她下床洗漱，而后出门溜狗，顺便买了早饭回来。
刚吃好早饭，便接到了微信。
沈慕青：【今天几点方便】
姜钰茗想了想今天的安排，回他：【晚上吧，6点？】
沈慕青：【好】
姜钰茗简单打扮了一番，提着通勤包出了门。
-
出国前，姜钰茗一直围着沈慕青转，没有自己的职业规划。
大学时学会计，虽然一点兴趣也没有，但好在底子不错，即便是动辄跟着沈慕青跑行程，还是勉强gpa30毕业。
分手后，她发现自己那几年跟着沈慕青，又当经纪人又当助理又当宣传，别的不说，摄影挺擅长。
于是就申上了法国的艺术摄影研究生。
读书期间她也没闲着。
她在帮沈慕青工作的期间认识的业内人士，但凡在法国有摄影相关的业务，都会推荐给她。
原本是毕业即刻回来，只不过毕业后，她又被她实习所在的摄影师工作室留住，在计划外地多待了段时间。
不过，这也给了她更多时间在回国前联络工作的去处。
到现在为止，时尚杂志社，著名摄影师个人工作室，影视公司等，都提前向她表达了进一步洽谈的意向。
今天她便是约了国内人气前三的生活时尚杂志社《nice！》主编olivia面聊。
姜钰茗打车前往杂志社所在的位置。
杂志社坐拥一整栋别墅，坐落在沿江的一个艺术园区内，落地窗外便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让人一走进便放松下来。
olivia和她曾有过一面之缘，彼时沈慕青刚火起来，接受各大杂志采访邀约，姜钰茗曾陪他来过这儿。
那时olivia还是长发，这次见面，她剪成了利落的短发，衣着低调华贵，妆容精致而妥帖。
姜钰茗先打招呼：“olivia！好久不见。短发真适合你。”
olivia笑：“谢谢，你也变了许多，上次见还是个小姑娘呢。”
二人寒暄着走进她的办公室。
olivia听她聊了她的作品集和工作理念，期间时不时提问，问题各种各样，有涉及到她对于国外一些摄影大师风格的看法的，试探她对国内时尚生活类杂志了解程度的，以及对她本人摄影风格解读和适应性的。
姜钰茗全神贯注应对，感觉自己表现不错，基本对答如流。
进入尾声，俩人从工作状态中稍微抽离了些。
olivia果不其然和她聊起沈慕青：“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跟着marcus呢。”
姜钰茗也落落大方：“人嘛，总归还是要找到自己想做的事。”
回国之后，凡是和业内人聊天，她很难避开沈慕青这个话题。
“确实，你和之前……真的很不一样了。小姑娘，一下子长大了的感觉。”
“谢谢olivia，在国外确实得靠自己了。”
“说起来，这几年他也常和我提起你。”
“哦？是吗？”姜钰茗以为他绝对不会和任何人聊起自己。
“不过你不要误会，得到这份面试机会，全凭你自己本事，我们杂志社是很专业的。”
姜钰茗顺着她说：“那是，想想沈慕青也没有那么大本事，能在olivia姐这儿塞您用不上的人。”
olivia听得开心：“是他没眼光了，放走这么优秀的人，便宜了我。”
姜钰茗得体地笑了笑，说了声“谬赞”。
即便二人的话题围着沈慕青走，也仅仅只是谈论工作，丝毫不涉及其他，这让她感到非常舒服。
“不过，我要提前和你说一下，我们的面试流程比较长，预计的入职时间是在三个月之后，这些你都没问题吗？”
姜钰茗连忙点头：“没问题的，我这段时间正好手上还有些活没收尾。”
olivia笑着调侃：“果然呀，优秀的人都要靠抢。”
姜钰茗马上懂事地接话：“您放心，要真是幸运能入职《nice》，以后人和心都是您的！”
两人愉快地结束了今天的面试。
出了园区，姜钰茗松了口气，如果没意外，这份工作，应该是稳了。
她心情大好。
掏出手机，她看到几条微信，是闺蜜陆融融发来的。
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主持人，居然有空联系她。
姜钰茗嘴角勾起，拨通她的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