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人群走出,准确来说是挤出筑城火车站,一下子有了开阔的视野后,季姜瞬间被阳光刺得有些头晕目眩。 和季姜一起出站的还有一组旅行团,年纪不一,既有年轻的情侣又有相互搀扶的老人,每个人手里拿一个小红旗,一个戴着紫色遮阳帽的年轻女人拿着扩音器高声说着什么,不过周围实在太嘈杂,季姜一句话都没有听清。 然后就见他们一起上了一个大巴,大巴的启动带起一阵烟尘,尽管离得远季姜还是下意识退了两步。 季姜揉了揉眼睛,一转头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拿着一张宣传单朝自己走过来,他穿着并不合身的衬衫,可能因为太热,走两步就扯一下衣领,一边走一边用含着浓厚方言味的“普通话”大声说着:“美女美女要拼车不,便宜的很。” 季姜摇摇头,刚想回绝转念一想开口说道:“这附近有旅馆吗?” 只见那男人微微一笑,从腰包里掏出另一张色彩完全不同的宣传单。 季姜接过来,看着上面用饱和度极高的大红大蓝配色印着“花间民宿”“高端民宿,火热预订”。 旁边那男人滔滔不绝:“……我们这民宿就是位置稍微偏了点,而且不临街不也是清净吗?再说了我们这离那些景点都不远,我们还可以给你安排拼车,算下来可是能省一大笔钱。我们这条件也不错,每个房间都有都有单独卫生间……” 季姜细品了一下,看来是位置偏僻、条件不好、只有公共浴室,不过她也不是来旅游的,也懒得挑环境了。 她轻轻扬了一下手里的宣传单:“单人标间多少钱一晚啊。” 那男人看有希望,笑容满面地说道:“六十一晚,多便宜,在别地可不是这个价。” “四十一晚行吗?” 季姜看那男人从牙齿缝中挤出“嘶”的一声,夸张地皱了眉头,然后还抓耳挠腮好一会说道:“你这砍得也太厉害了,要不这么着,咱们都折个中,五十一晚,最便宜了,你走出去打听打听,没听说过这么便宜的了。” 季姜懒得纠缠,点了点头:“好,没问题,麻烦您给引个路。” 只见那男人瞬间完成从“愁云满面”到“喜笑颜开”的情绪大变换,十分顺手地拿过季姜手里的行李箱:“好好好,这边走,有专门的车送您过去。” 季姜跟着那男人走到一个泛黄的面包车前,拉开车门,除了司机,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年级都很轻,两女一男,看来都是那他揽的客。 那两个女孩坐在第二排,应该是结伴来旅游的,靠里的那一个女孩长长的直发披在肩上,另一个扎了一个可爱的丸子头,在开门的一瞬间她俩还在热火朝天地交流,脸上写满了兴奋;那个年轻男人独自坐在第三排,脸色略显苍白但脸上线条分明,穿着一件黑色短袖,手臂笼在胸前,正闭着眼睛休息。 在车门被拉开时,那两个女孩还在聊着天,见是一个年纪和她们相仿的女孩上车,两人同时往里挪了挪,季姜顺势坐在了她们旁边。 那男人将头探进来看了看,然后对司机说了一声:“可以了,可以走了。”离开时顺手将车门关上。 那个扎丸子头的女孩坐在中间,十分热情大方,笑着将头偏向季姜问道:“你好,我叫秦璐璐,她叫李美恩,你是一个人出来玩吗?” “算是吧,我叫季姜,你们是朋友一起出来旅行吗?” “其实我们都是独自趁着假期出来玩,在火车上遇见了,一见如故,旅行能遇见说得着话的人,想想真让人兴奋。”一谈到自己的事秦璐璐明显话多起来。李美恩看起来内向一点,没有搭话,但是一直笑着看向这边。 女孩子之间很容易打开话匣子,三人很快聊得热火朝天,司机也时不时插两句话介绍筑城的景点,只是后排那个男人一直一言不发,季姜没有回过头,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是像之前那样闭着眼睛一副将外界距而远之的样子。 车程并不远,大约六七分钟后这辆车就穿进一个狭窄的巷子,停在一个对着巷口的双开的玻璃门前,季姜抬头看见大门上四个红色大字“花间民宿”。 ……民宿这两个字多少有些挂羊头卖狗肉了,这里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小旅馆,季姜看着门口现在正散发这隐约恶臭的臭水沟、泛黄的墙壁上没有撕干净的广告,说实话这条件确实相当对不起这个的名字。 秦璐璐和李美恩面露嫌弃的神色,正在门口犹豫着,这时,一个穿着碎花围裙的中年女人推开门出来了,一见他们就发出热情得有些夸张的声音:“快进来吧快进来吧,这边走,两个单人标间一个双人标间是吧,进来吧,阿正快过来搬行李,麻利点……” 那个叫阿正的小伙子很快跑出来,连忙从后备箱把行李提出来,季姜去拿过了自己的箱子说了句不用了谢谢我自己可以拿,阿正也没纠缠,把剩下的两个行李箱一手一个提下车,正要去拿上那个余下的黑色的行李袋时,那个之前一直沉默着的男人抢先伸手将它提了出来,然后便自顾自走进门。 于是剩下的三个女孩也不好说什么了,跟着老板娘走了进去。 民宿里面倒是干净得多,洁白的瓷砖勉强算得上光可鉴人,前台上放着红黄两台座机和一个厚厚的册子,柜台上摆着各种饮料酒水还有两大瓶药酒。 季姜领了房卡顺便向老板娘要了一张筑城的地图后,跟秦璐璐和李美恩打了个招呼后便提着行李箱去了房间。 房间陈设挺简单的,就一张床、一个床头柜还有一个小方桌,季姜也懒得仔细看了,打开行李箱把帆布包拿出来后就出门了。 在前台打电话的老板娘看见她时顺口问了一句:“这么快就出去吗?” 季姜笑了笑点头回应道:“有点事。” 出了那狭窄逼仄的巷子,季姜扫了一个共享单车,跟着耳机里导航的声音往目的地走。 筑城坡特别多,而且起伏相当大,加上没有非机动车道,本来就不好走,加上季姜路不熟,不知道从哪条岔路就窜出来一辆电驴,一路上走得多少有些惊心动魄,不过好在季姜艺高人胆大,一路一点速都不带减横冲直撞总算是到达了。 纸条上的地点在一个破旧的小区中,这个小区管理极其混乱,规划也有问题,没有门卫也没有专门的车位,机动车和非机动车一起乱停乱放着,到处牵着晾衣绳,上面挂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被套,远远看去,像一串一串彩旗飘扬着。 来的路上季姜就和李老板电话联系过了,所以这时,李老板正在一个楼栋的铁门口,抬头看着胡乱缠在一起的电线,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季姜原本以为,李老板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真正看见才知道,他非但没有“大腹便便”,甚至可以用精瘦来形容,像是一根立着的麻杆,看起来真不像一个大老板。 走近时,季姜主动伸出了手:“李老板您好,我是季姜,之前联系过您。” 李老板低头看向了季姜,伸手反握:“我叫李祖耀,叫我李哥就行。” 与李祖耀对视的瞬间,季姜就推翻了之前觉得他不像个大老板的想法,这个人的眼睛中,透露着十足的精明,每条褶子里都写满了成熟世故,不是一个善茬,季姜垂下的另一只手都不自觉紧了紧。 季姜刚想开口,李祖耀便打断她:“上来聊吧,这里没有电梯,得烦劳走一段楼梯。” “应该是我烦扰您了,还麻烦您专门来楼下等,其实我自己上午找您就行了。” “这里楼栋号不是按顺序排的,我怕你绕冤枉路,而且今天大太阳,我也是下来晒会太阳的。” 季姜深表感激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李祖耀家门口。 季姜环顾了一圈,邻居的大门都是老式的铁门,上面的漆已经片片剥落,露出铁皮的本色,唯有李祖耀的家门,富丽堂皇的实木复合门,在这个贴满小广告的楼梯间显得格格不入。 这么骚包不会遭贼吗? 考虑到自己现在是有求于人,季姜咬咬牙把这句吐槽咽下去了。 余光瞥见李祖耀开门的手不知为何有些颤抖。 门开后李祖耀径直走进去,头也不回对季姜说道:“进来吧,不用换鞋。”声音微微有些嘶哑。 季姜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异常,若无其事跟进去。 刚走过玄关,季姜感觉到身侧有邪风,后撤一步,一根粗木棍“从天而降”,横在她面前,如果她没退这一步,估计就是结结实实落在她身上。 手握木棍、躲在旁边的人见偷袭不成,直接站出来扬起木棍朝她砍下。 季姜闪身躲过,一把逮住那偷袭的人拿棍子的手,就在他惊讶一个女孩竟然有这么大力气时,季姜松手的同时飞起一脚,直接把他踢得连退好几步。 这时季姜注意到阳台上还有一个人,看同伴搞不定,拿着另一根一样的粗木棍奔向季姜。 季姜顺手抄起旁边的一把木椅,稳准狠砸在那人身上,这木椅质量也是堪忧,那人应声倒地的同时,木椅也四分五裂。 万分紧急的时刻,季姜心里最真实的念头是:可别叫我赔啊。 心理活动奇特倒不耽误季姜手上功夫快,她迅速捡起一根地上木椅的“残肢”,横砍向那偷袭的人。 那偷袭的人下意识拿木棍来挡。 正中季姜下怀! 她快速抽出自己手上那根木棍,狠狠打在那人手臂上。 本来只是想先把他先击退几步留个空间,没想到木棍上断掉的铁钉正正好好扎在了那人手臂中,他疼得嚎叫一声,手上的木棍应声掉在地上。 季姜直接揪住那人的衣领,用尽全力把他甩在了另一个人身上,然后又抄起旁边另一把木椅砸了过去。 也和该另一个人倒霉,一个踉跄竟然倒下了那堆碎木料上,不知道被什么扎进了血肉,竟然疼得蜷缩起来,身下的浅色木头上也被染红一片。 此时两人再不敢动作,甚至把木棍丢得远远的,紧靠着对方,紧张又恐惧地看着季姜。 季姜想起在菜市场看见的鹌鹑。 她没管那两人,看向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李祖耀,之前他眼里那点精明气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恐惧。 “劳驾,”季姜听见自己此时有些粗的喘气声,还有语气中的冰冷生硬,“有透明胶带吗?” 李祖耀先是机械地点点头,然后如梦初醒般飞快跑进一个房间,拿出一卷透明胶带,又不敢靠近,小心翼翼地扔给了季姜。 季姜直接转手就甩给走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两人:“二位自己来吧。” 那两人此刻倒是“福至心灵”,干干脆脆把两人手脚都捆起来,像是怕眼前这个女魔头不放心,缠得里三层外三层。 季姜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向李祖耀,揪起他的衣领把他拖着走。 李祖耀此时已经被吓得腿软,哪敢反抗,任由季姜把他甩在一把“幸免于难”的木椅上。 “本来是过来跟您聊一聊,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结果您直接把天花板拆了,那我也就不弯弯绕绕了……” “季离山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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