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时衍身上的伤已经愈合,胳膊上的绑带也拆了,只是不能多用力,短暂的休息给了他和无双形影不离的机会,虽然外界局势风起云涌让人紧张,但只要想起他背后有无双,高时衍内心就泛起一股股温情,他很充实。 早饭后,张旸拿着一份报纸走了进来,对高时衍和罗艺说:“听说昨天火车又送来一批日本浪人,由头很好听,联系洋行推行日货做正经生意。” 罗艺皱眉:“日本人能做正经生意?他们那破商会有一阵子了,谁不知道挂羊头卖狗肉,做的都是人命买卖!要不是他们,四君子怎么会只剩三人?” 高时衍站起来,对二人说:“走吧,先去老地方,最近日本人越来越多,是否能立即行动还得和老家商议。” 张旸和罗艺陆续出门,高时衍在门口抱住无双,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又要开始忙了,乖乖等我回来。啊对,别开着车瞎跑,最近不太平。” “放心,我和陆十看个铺子就回来,他要开个看相馆。” 高时衍抬头瞅了眼还拉着窗帘的窗户,摇头:“那你有得等了,他个不靠谱的,不过你也别整天跟他瞎溜达,我会嫉妒的。” 许无双咯咯笑起来,吻了吻高时衍的唇,这才依依惜别。 张旸等高时衍走近,给他一张纸条,他打开,里面简短写着尹寒夏的近况,高时衍皱起眉头。 “你这个兄弟,有点惨,要不要告诉无双?”张旸问。 高时衍考虑一会儿,摇头:“暂时先别说,老家那边说很快会有人来接替我们,等护送走了爱国商人,任务结束我再挑个时间跟她说吧,敏感时期,别因为我的家事影响大局。” 高时衍撕碎了纸条,丢进垃圾里。 许无双无语的看着陆十在街上蹦蹦跳跳,只是看了个满意的铺子而已,他就已经欢喜得要上天了。 “至于吗?你爷爷那种老道行的都是别人重金邀请,不需要铺面,你为什么反其道而行,还这么高兴?” “你不懂,我和我爷爷的经营思路不一样,他呢是真大师,不用外路子东西加持,我清楚自己什么料,也不想混那么大,在太苍城把牌子打响我就大成了!有个铺子,我前面看风水,后面卖法器,全面赚钱,棒不棒?” “哦,你的心思在这儿呢。我都有点佩服你了,目标清晰,没有杂念。” “我能跟你一样吗?你现在就光顾着和高臭脸卿卿我我,一点儿事业心都没有!” “我不是有你这个饭票嘛,所以说好人有好报,我自是不信你那个什么绑在一起的命运,但我出于同情养活了你,你看,多好,我种这一颗饭票种子生了根发了芽,即将长成参天大树,我不刚好躲在树下好乘凉吗。” “许无双,你说没有我,你怎么办?跟我绑好了,后半辈子兄弟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许无双和陆十边走边斗嘴说个不停,忽然前面一阵骚乱。 “怎么了?” “看看!” 二人看见人群里有穿着日本服饰的人,赶忙冲过去,就看见四个日本浪人正围殴两个年轻人,一个中年女人在旁边大声求救,路上乱作一团。 “住手!都住手!”人群里钻出来一个女孩儿,不管不顾的上前拉住一个日本人的胳膊,还冲围观的人喊,“快来拉架啊,他们欺负的可都是中国人!” 有人闻声上前,但大部分人都没敢动。女孩儿被日本人甩飞了出去,陆十眼疾手快扶住她没让她摔倒,她从陆十怀里站起来,瞪大眼睛:“是你?大混子!” 陆十瞪她一眼刚想骂她,女孩儿却一把将他推进打在一团的人群里:“大男人的,快去拉架啊!” 陆十个子不高,进了人群挤在里面被人撞的不可开交,眼看日本人不由分说的冲他出拳,许无双皱眉,上去架住陆十面前挥来的拳,以力借力将日本人摔在地上。 见自己人吃亏,其他浪人转了方向朝着许无双攻来。 “跑啊!” 许无双拉起地上的女人,陆十也拽着女孩儿冲破人群向前狂奔,眼看着被追赶的越来越近,许无双干脆摆开身架整出一副不行就拼的姿势,却没想到就在此时四个日本人被人从后方悉数撂倒。 “哥!”许无双话音都没落就被高时衍拉着上了车,没等四个日本人站起来,张旸的车已经跑的没影了。 一群人在小楼的客厅里,坐的坐站的站。高时衍抱臂怒视陆十,让自己缓了半天才骂道:“以后你骗你的,不要带无双淌进浑水里!你再敢让无双犯险,我不保证你还能活过第二天!” “哥,也不关陆十的事儿……” 许无双还没说完,高时衍已经气的对她低吼起来:“你也是,就你那点儿三脚猫功夫还敢替他出头?那是小日本大意了,不然别说你摔他,他发现你有功夫上来就挥刀了!” “高……高……”陆十结巴,他刚才吓坏了,但还是想帮许无双解释,“我们没,没想惹事儿,我们,就是,她,对,就她……” 陆十指着一旁的女孩儿,说:“她叫范书琴,范云霭的大女儿,她先把我推进一堆人里的,我啥也不知道,无妄之灾。” “我爹的名讳是你能直呼的吗?”范书琴虽然埋怨,但口气很和缓,她不满高时衍对陆十的态度,对他说,“别大呼小叫的好吗?外国人欺负我们国人,难道就站那干看着?不合适吧?如果都想着自己,国家谁来保护?” 高时衍更气了,吼声也提高了三度:“那也轮不着你们老幼妇孺!” “哎你别看不起女人,这种男人不给力”范书琴指指陆十,“可是我们女人也有爱国心好吧!你们一个个大男人都指望不上,还不允许女人爱国,凭什么?后方都当缩头乌龟,前方浴血奋战的战士打下来的江山我们守得住吗?” “哼哼”说起这个,高时衍反而平了怒火,只觉着她幼稚的可笑,冷笑一声。 “她啥也不知道,我送她走。”全屋的人,除了被救下的中年女人,剩下的都对范书琴的话很无语。陆十赶忙拉着范书琴离开小楼。 许无双见高时衍气还没消,给他端杯水,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幸亏我们就在旁边,如果你今天出事了,我一定炸平日本商会!” “哥,其实我不后悔,虽然陆十说是无妄之灾,但看到那一幕,我确实也快控制不住了。” “我明白,但现在连国家都不能轻举妄动,全世界都是战火,国仇家恨不是能靠单打独斗的力量扭转的。”高时衍看着无双,有些抱歉刚才对她的态度过激,于是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说,“不过你们倒也是歪打正着,我们其实正不知道该怎么把这几个人引开呢。” “什么意思?” “最近城里出现了一批日本浪人,华北局势紧张,我们担心他们是想进驻西北和华北的日军里应外合,我们的人跟了几天了,今天看见他们强行征用西乡中学的地方,按理说没有军籍的浪人在他们商会就安顿下了,何须征用中学这么大地方,而且政府也没有动静,事出必定有因,毕竟山西王对日本态度暧昧成谜。结果我们跟着跟着就发现有冲动的学生想凭一己之力阻止征用学校,这不没跑脱的就被揍了,张老师赶来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学生挨打。” 许无双这才知道自己拉起来的中年女人是中学老师。 “我们又不能轻举妄动在街市上亮明身份,罗艺刚带人乔装,你们就打成一团了。也好,你们把那几个畜生引到背巷子里,我们也好出手。” “那之后呢?” “之后是我的事,不是你的事。”高时衍揉揉无双头发,“别以身犯险了,今天太让人后怕了。” 许无双有点落寞:“陆十还说呢,自从和你相见我就剩满脑子情爱了。” “那不然嘞?”高时衍提起陆十就来气,“在我身边你还需要做什么吗?还是你想过在尹家的生活,累死累活?” 提起尹家,高时衍住了嘴,许久以来他一直在刻意回避尹家,不知是不是早上得到了尹寒夏的消息,这会儿不由自主的就说了出来。 见无双没察觉不对,高时衍叮嘱她:“陆十这个祸害,你别他说风你就是雨,我看他和刚才那个范家大小姐挺配的,俩一对儿神叨叨。” 街面上,范书琴边走边骂:“那个高什么玩意儿,他谁呀?敢跟我反冲?什么来头?很有钱吗?” “我觉着他说的没错,你就是冲动。”陆十想起刚才被她摔进日本人窝里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好心救你,结果差点把自己命送了,我招谁惹谁了?上辈子欠你的?” 范书琴没心没肺的笑起来:“你要是欠我的就好了,你可就跑不了了。别说,你刚抱住我腰的时候还蛮帅的,嗐,你这人最大的不足就是矮了点儿,现在看你这小脸,倒是挺好看,不过我不嫌弃矮子,我这人就是对身体很忠诚,你是除了我家人第一个搂我腰的男人,我宣布对你有好感了!” “女流氓啊你!” “怎么啦?现在是新时代了,女人大方、大气、大家闺秀。” “你是脑子有大病!” 陆十的脑袋又被砸了一下,范书琴说:“你是不是没有看过电影?洋人的片子里,有个性的独立的女性大胆追寻自己的爱情,简直是我辈楷模,很霸气!” 陆十此时只想赶紧把她送回家,这个大小姐的脾气绝非普通“大小姐脾气”。 “我问你。”范书琴用手肘碰碰陆十,“刚才你身边的女子是谁?你是不是喜欢她?” “关你屁事儿!” 范书琴不理陆十的情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观察她也不是温柔可人型,也不是我这种小辣椒,还蛮难看出来性格的,不过你和那个高什么好像都挺喜欢她,你们男人喜欢那种型的?” “你说你是什么?小辣椒?你是大辣子好不好!”陆十纠正她,“有些男人喜欢花骨朵,有些男人喜欢小辣椒,但没有男人喜欢悍妇,比如你,别想了,你嫁不出去的!” 陆十脑袋又被砸了一下。 “你有完没完?”陆十吼。 范书琴掏出几块银元递给他:“救我的感谢费和医药费。” 陆十的脸立刻换上一副笑意盈盈的表情。 “不过。”范书琴说,“我初来太苍还没什么朋友,你家我认识了,我会常去找你玩儿的。” 陆十没敢接话,直到送她回府,也不明白这大小姐的脑袋是什么构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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