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长梅的及笄礼热闹非凡,作为尹家长女,长梅虽不聪慧却很乖巧,相比刁蛮任性的长兰,尹守礼更疼爱这个大女儿一些。盛宴当中,尹守礼当众宣布长梅和隔壁镇首富陈家大公子的婚事,高玲珑整整一天都合不拢嘴,现在整个尹家没有谁比她更有地位了,管着内院,女儿还许了如此富足的一家,是不是二姨太又有什么关系,现在出门谁不尊她一句“夫人”呢? 全家最憋气的只有顾青了,不就是比高玲珑晚进尹家一年,不就是刚生了平秋高玲珑就生了忍冬,这俩孩子都是幼童,老爷也没表现出一点儿对哪个孩子的偏爱,自己房里的长兰又是个刁蛮丫头,孩子不争气,足足让顾青平白听了高玲珑这么些年的话,而现在周边最富的陈家公子竟成了高玲珑的女婿,她不甘心。 比起顾青,田毓秀没什么感觉,凭良心说,尹长梅不知为何,长在高玲珑膝下却完全和她娘两种脾性,加上没什么心眼儿,田毓秀还挺疼爱她的。及笄礼时田毓秀也很热情,能得一位佳婿,长梅会好好过日子的。 三位夫人各怀心事的陪老爷在前院迎宾,孩子们在后院玩耍,尹长兰依着湖心亭的栏杆给鱼边投食边说:“也就是大姐你好说话,爹那种奸老头能看上什么好人,还不是谁有钱就把你卖给谁。” 尹长梅托腮,想着心事说:“谁知道呢,我多怕陈家和咱们家一样,男人娶好多妻妾,唉!我又是个茶壶里倒不出饺子的,该怎么办?” “啧啧,你是大房,你得立威知不知道?要么爱你要么怕你,总之得驭夫有术。我可不能像你,我要嫁给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尹长兰一甩膀子,一条大鱼跳起来吃了鱼食,“看看,鱼跃龙门,我肯定行,人啊,要为自己活。” 长梅来了兴趣:“你的大英雄是谁啊?听这话你心里是有人了?” 长兰眉毛一挑:“秘密。” 正说着,高时衍自后院走进来,手里拎着一张虎皮,尹长兰看见他忙跑过去,巴巴的凑上前:“高哥哥,你也来参加我姐的生辰庆?这是你的礼物?哇!好漂亮一张料,你打的?” 高时衍摇头,没停的往前院走:“我没这本事,我帮老爷收的,他让我今天拿来送陈家当回礼。” “收这个用不少时日吧?咱们这儿可没听说有虎。” “嗯。”尹长兰还想跟高时衍说话,他却止住了话头,“不说了,我先给老爷送料。” “哦。”尹长兰悻悻的闭了嘴。 这时,许无双从库房出来,正往前院去,高时衍咧开嘴笑着喊她:“无双,等我!” 尹长兰眼睁睁看到高时衍脸上的冰火两重天,柳眉倒竖,气哼哼回到湖心亭,一直瞪着许无双的背影。 尹长梅凑过来:“你该不会……他可是个猎户。” “那又怎么样?你没听爹说吗,高家哥哥肯定会到咱们家工作,那时候他要是能成我们尹家的大掌柜,那我下嫁也不是不行。” “不是吧,你都想到这儿了?” 尹长兰点点头,又泄了气:“我想有什么用?学院里多少小姐都喜欢高家哥哥,但他只看得见那臭丫头,气死了。” “人家是亲人,你不觉着你喜欢高时衍应该也喜欢无双吗?” “什么亲人?也就你是傻姐姐,她原本可是高哥哥家捡来的媳妇儿,你知道高哥哥心里到底怎么想?” 尹长梅懵懵的问:“啊?不会吧?你的小心思实在太多了。无双总会嫁给寒夏的呀。” “是吗?”尹长兰斜睨长梅,“许无双心气可高着呢,她会甘心嫁给一个被家族放弃了的小废物吗?” “别这么说,寒夏还比你大俩月呢,他是你哥。” “其实他们大房的事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我呢,只要她离开高家哥哥就行了。” 尹长兰知道,按照尹家的路数,如果不先下手,明年她的及笄礼也要像长梅一样不明不白的被爹“送”人了。 完整一张虎皮送出了别开生面,让尹老爷脸上十分有光彩,吩咐下人送了高时衍两块大洋,得了钱的高时衍悄悄对无双耳语:“还差两块就四十块了。” “是不是?哥你是有钱人了!”许无双欣喜的笑起来。 “等我挣够五十块大洋,我就用把你接走。”高时衍宝贝似的将赏金放进兜里,一想到即将梦想成真他止不住的咧嘴笑。 “我这儿还有七八块余钱,你拿去。” “不能要你钱,这些年你在尹家攒的钱不是给爹贴补家用就是逢年过节花在我们身上,你那些就自己留着吧,女孩子手里总得有点儿趁手的。” “跟我还客气?”许无双嗔怪一句,她觉着哥哥哪儿都好,只有大男人这一点太累着他自己了,总是什么事都自己扛。 “玉慈,你怎么在这儿?”一个年轻的男人走了过来,“老爷书房的账本少了一册,你可见了?” “哦,去年五月的是吗?昨天老爷拿去和药材王对账了,那王老头脑子不清不楚,倒是有本事直接找到老爷,老爷拗不过他干脆自己亲自跟他对。” “嗨,害得我一番好找。”年轻男子注意到高时衍,问,“玉慈,这位是?” “我哥,高时衍。” “哦!你就是老爷常常提起有勇有谋的高家小哥?”他作了个揖,道,“我叫柳如堂,你可以叫我椿江。” 高时衍回了个礼,柳如堂便又匆匆回书房办差去了。 “这人谁啊?原来没见过。” “他是二姨太的外甥,两月前从甘肃来的,他读过几年书,说是家里遭了变故才来投奔二姨太,老爷本是把他放在酒铺那边,见他稳重能干,半月前才叫回来招进书房培养。” 高时衍瞥一眼无双,撇撇嘴:“呵!倒是头一次看你对别的男人如数家珍,人家的家底你知道不少啊?所以书房除了三爷,现在日日就你和他朝夕相处?” “你干嘛?”许无双娇羞的笑起来,“吃的什么干醋!” “别岔开话!说,他年纪几何?是否婚配?家住何处?我要去打听打听!” “哎呀,哥你好烦,人家字都有了,自是十八之上,婚配什么的我不知道,但是二姨太提过一嘴他在老家有过婚约。” “有婚约?这还差不多。”高时衍又换上一副笑脸,但还是叮嘱无双,“不过你们也得注意举止分寸,你现在不去书院我不能日日见你,还得担心你身边有这么个仪表堂堂的落难书生,真操心。” 两人嘻嘻笑着,前面方桌坐着的尹寒夏突然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宴客区。刚才高时衍过来送虎皮他看到了他,又看到了跟过来的许无双,他一直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看二人,但他们二人说的话莫名其妙就自动传入他耳朵里,台上的戏他也听不见了,满耳都是两人嬉笑的声音,尹寒夏不想再听,干脆离开这个地方。 “是寒夏。”许无双说,“自从永安城回来,他就怪怪的,问他啥也不说,在房里时他也不理我,总是一个人坐案上写写画画,先生布置了很多学业吗?” “没有啊。”高时衍也皱眉,“如果这么说,寒夏最近也没找我玩儿,他每天上学才来放学即走,我也很忙,要给尹老爷收虎皮顾不上他,天天走街串巷,连你送我的狼牙腰扣不见了也没时间找。” “丢了算了,你寻了新牙回来我再给你做一个。现在重点是他。”许无双喊道,“寒夏,等等我们。”二人正准备追上去,高时衍却被陈老爷请走了,说要商谈制兽皮的事,许无双一人走出前院,追了上去。 尹寒夏想快点回到房里,关上门谁也不见,他心烦。但还没走两步就被许无双追上,她问他:“你最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尹暖春又欺负你了?还是学院有什么事?” 许无双担忧的样子让寒夏好想趴她怀里说说心事,可他一看到无双,就想起永安城河边的那一幕。尹寒夏摇摇头,继续往前走,现在最怕和她对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许无双一把拽住寒夏:“是,我最近很忙,很多时候顾不到你,但咱们也天天都在一个院里,你自己说说,这么些天了你跟我说过一句话没有?你遇见什么了,有人威胁你不告诉我们吗?” 许无双说的没错,她去老爷书房办差已经半个月了,这段时间里寒夏除了偶尔早晨醒来习惯性的唤她伺候,其他再没跟她说过话,就算她早晚打了水伺候寒夏更衣、就寝,这孩子也一声不吭,有一晚寒夏大概是做了噩梦,半夜哭醒,许无双匆匆跑进卧房唤醒他,他也只是转过身去,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说。这还哪儿是那个成天缠着她玩儿,什么话都给她讲,絮絮叨叨不停的小弟弟呢? “我没事,别管我了。” “寒夏,你知道的,最近很忙,这不是长梅的及笄礼就要结束了吗,老爷说他月底让我歇两天,我和哥带你找乔哥哥玩儿去好不好?他昨日回来了呢。” “无双……姐……”寒夏突然,却又迟疑的唤了一声。 “嗯?” 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寒夏探询的问了一句:“你有没有怪过我,没办法救你?” “什么?” “大雨那日,如果没有时衍哥,你会因我而死吧?” 许无双皱眉,她不明白寒夏怎么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这小脑袋瓜想什么呢?我何时怪过你?又何时想过这个?” 尹寒夏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气,这才是实话,她从未想过,他也不值被她花心思念想。尹寒夏转身继续走回平湖秋月的小院儿,“我刚喝了酒,想睡会儿,别喊我,我很困。” 尹寒夏留下一个倦怠的背影给许无双,她感受得到寒夏的悲伤,却不懂他为什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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