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十鸢第二次来这个小区，导航机械地指挥路线。 这条路的两旁是高高的围墙，附近也没有公交站点，人影萧瑟。可程十鸢的耳边隐约听到了紧跟着自己的脚步声。 她突然停下来向后看，身后空无一人。 沈秋安住的是外墙翻新过的老式小区，栅栏式的大门紧闭，门的中部偏右却开着一道小门供人进出。 保安室里看不到人，只有咿咿呀呀的唱腔从一个半导体里传出。 与保安室遥遥相对的另一边有一个路边随处可见的小垃圾桶，垃圾桶旁慵懒地站着一个身穿深蓝色羽绒服却没有拉拉链的女子。 女子短发及肩卡齐，被利落地束在颈后。她的八字刘海落在脸庞，隐隐遮住低垂的眉眼。 空气中有一股清新自然的香气，程十鸢眼眸一动，看见了女子口袋中的烟盒，正巧漏出那句“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不是说戒掉了吗？” 程十鸢说着，将烟盒塞进女子的口袋里。 女子吐出一口烟圈，夹着烟蒂的手指着问她：“好看吗？” 程十鸢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沈秋安将烟蒂按灭在垃圾桶上丢进去：“放心吧，烟肯定是戒了。这个‘茶花’之前已经停产了，今天让我在小卖部里遇到一盒，这我不得最后过把瘾？” “去哪儿吃啊？我明天上午可还约了人。” “不远，就那边街上有家家常菜，老板娘和咱一栋楼，做饭好吃着呢。” 沈秋安所在的小区门口有些萧瑟，穿过门口的一排楼栋后便到了主街。 因为附近居民楼众多，主街上的店铺也大多是包子铺、家常菜馆一些卖吃食的店。 所有店的门脸都很小，和楼上的居民楼融为一体。 入门前程十鸢抬头看了一眼招牌。 那是用一整块一米见方的红花梨木打造而成，行楷雕刻的“余薇菜馆”虽然落了些灰尘但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沈秋安轻门熟路地选了一个靠里的位置坐下，用手机扫过桌子上的二维码后开始点餐。 程十鸢慢条斯理地走进这家小店，与灰扑扑的招牌不同，店里的卫生打扫得一尘不染。 每一张桌子上都插着一瓶斜切的白色或黄色的花，每一朵有十几片花瓣叠在一起，花瓶旁摆着两瓶玻璃瓶的花生露。 屋子里除了她二人外只还有一个女孩，女孩坐在厨房门口的桌子上，拿着彩笔在画画，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程十鸢走过去，那张对于小女孩来说有些大的A4纸上，画着绿色的连绵山丘，漫山遍野的彩色小花，还有几只橙色的小动物。 似猫，又似松鼠。 “你画的是什么呀？” 面对小孩子，程十鸢下意识放软了声调。 “青丘。” 小女孩所说的青丘显然不可能是现如今改名“千乘”的地方，神话故事中每每写到狐狸修成的妖或仙，大多出生于涂山和青丘。 “那你可画错了，传说中青丘的狐狸都有九条尾巴。” “才不是呢，九尾狐是传说中的，世上的狐狸都是一条尾巴的。” 小女孩说着转过头来，程十鸢看见她的面容时一愣，竟然是她在地铁上救的那个孩子。 小女孩看见她时也愣了一下，抓着彩笔的手一下收紧，显然是有些紧张。 程十鸢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也没见过九条尾巴的狐狸。不过你要是想画狐狸的话，除了那条毛绒绒的大尾巴，你还需要画他们的尖嘴和那双吊起来的眼睛才像。” 她蹲下来，将视线调成与小女孩平视的位置，摊开手。 “可不可以让我画一只？” 小女孩抿了抿嘴，犹豫着把画笔放到程十鸢的手心里：“这是我的作业，明天要交的。” 程十鸢悠然一笑：“好——一定不给你画坏。” 她拿起画笔挑了个还空着的山丘，几笔下去便勾勒出一只前爪向前、尾巴向上，正愣头愣脑打哈欠的小狐狸来。 小女孩一瞬间凑近画纸，瞪圆了眼睛看着那只小狐狸。 程十鸢指着另一个空着的草地：“这里要不要来一只正在晒太阳的？” 小女孩点头。 程十鸢再次落笔，这次的动作在小女孩的注视下慢了一些。 她画完，小女孩突然笑了一声。 程十鸢：“不好看吗？” 小女孩摇摇头：“我想起了一个好朋友。” “纸鸢，来点菜。” 程十鸢放下画笔，坐回沈秋安对面。 沈秋安向小女孩打招呼，小女孩对着沈秋安倒反倒没有那份拘谨。 程十鸢看了一眼菜单，加了一份糖醋排骨：“你认识？” 沈秋安：“老板娘的女儿，叫美如，美丽的美，如果的如。”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出菜刀快速切在菜板上的声音。 程十鸢和沈秋安自高中毕业后便极少聚在一起，她们由于当时年轻，由着父母填报志愿，导致两个人分隔两地。 程十鸢修了前几年炙手可热的计算机专业，沈秋安则选了经久不衰的临床医学。 “如果当年早一点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我现在应该在办公室写教案呢。” 沈秋安支着脸，嘴角微微上扬，目光落在认真画画的小美如身上。 程十鸢开了一瓶花生露：“如果有如果的话，我现在可能在哪家游戏或者动漫公司画画呢。” 她说完，又突然轻笑了一声：“也可能因为AI绘画的诞生而被辞退。” 一支紫色包装的棒棒糖出现在程十鸢的眼前，上面的葡萄图案和地铁站台的那一支同出一辙。 程十鸢转眸看向举着糖的小美如。 “谢谢你教我画狐狸。” 小美如的眼睛也是狐狸眼的形状，程十鸢突然想起车上那个想要加她微信，却用错了方法的呆子。 她挑眉，这次接过了糖果。 “我收下了。” 老板娘上菜时认出了程十鸢，说什么这顿也要给他们免单。 小美如的容貌大部分遗传了妈妈，老板娘的脸上虽有岁月留下的细纹，但仍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来。 又是恩情，又是邻居。老板娘盛情难却，程十鸢和沈秋安只得将这顿饭应下来。 两个人边吃边聊，聊工作和面试，聊休假去哪里玩。聊着聊着，沈秋安想起之前程十鸢最后发给他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沈秋安：“你之前说的那个手在你面前蹦迪的男生，他怎么你了？” 程十鸢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沈秋安眼眸一弯：“啧啧啧，这么尴尬的事情居然真的有人用。你也是，你不说人家手好看吗？怎么还打上人家了？” 程十鸢支支吾吾的，她瞥了一眼不远处自己在玩的小美如，前倾了身子小声道：“这不是先入为主了吗？在他出现之前我看见一个变态大叔摸人家小姑娘。他往大叔身旁一站，还和那变态穿一个色的衣服，那他再来摸我，那么短的时间我不就只想到了这个吗？” 她眨了眼眼睛：“那大叔帮他说话，他还拦着那大叔怕我俩打起来。瞧着俩人是一起的，说不定是团伙作案呢。” 沈秋安：“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以后确实得小心点，前不久云岭那边还出了一起拐卖案。光天化日的，在公交站那么多人的地方，装什么夫妻吵架，一伙自称亲戚的人过来就把人给掳走了。” 程十鸢听完，骂道：“一群畜生。” 刚刚踏进一只的两个“畜生”动作一顿，对视一眼。 易知：你坦白了？ 孟九舟：我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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