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团活动时间结束前，草壁哲矢提着两个满满当当的塑料袋敲响并盛中学接待室紧闭的门扉。他是得到委员长的允许后才推门而入，看到的景象却与开门之前别无二致。 云雀恭弥坐在办公桌前，只用单手翻阅放在桌面上的文件。接待室里还算安静，只有偶尔翻阅页码的响动与铅笔在纸上刷刷落笔的声音。 毫无疑问，后面那连续不断的书写来自坐在云雀斜对面的橘淮南，她显然是没注意到周遭变化，只埋头于设计图的草稿之中。定睛一看，她的左手还握着云雀的右手，或者说放在手心把玩更为合适，那无意识摩挲戒面以及不经意间抚及指节的小动作令草壁哲矢看了一眼就赶紧瞥开视线。 这两人又在玩什么新花样？草壁哲矢不知道，草壁哲矢也不敢问。 他将两个购物袋轻轻放在茶几上，又把找零整齐码在旁边，最后试探着开口：“橘同学，东西都在这里了。” 橘淮南顿了一下，手中的动作同时停止。她果然专注到没发现草壁哲矢什么时候进来，抬头笑了一下：“谢谢你草壁同学。” “没别的事我先走了？”草壁说话时还看了一眼自家委员长。 然后听见两声淡淡的重叠的轻哼。 草壁哲矢利落离开，关上门扉时还依稀听见橘淮南随意的语调：“来，再放一下。” 很难说这到底是在做研究还是故意调戏了。 云雀恭弥合上文件，拿起橘淮南随手丢在旁边的本子，上面写满了他看不懂的虚位移原理与虚力原理公式。“这和火焰有什么关系？” 橘淮南头也不抬：“没有直接关系，想精准分析光靠单纯的看和触摸肯定不能够。” 云雀笑睨：“那么你在做什么？” 橘淮南一本正经地答非所问：“经过我的初步判断，这个就是消耗生命能量，也可以说热量？火焰大小则与精神力有关，就像你愤怒的时候初始火焰就是会比平时旺盛。” 说到这里，橘淮南停笔，认真看着他：“我想知道火焰输出阈值，还有就这样点燃火焰战斗会有什么不同。” “可以，前提是你能拿出让我满意的东西。” “走！来我家。”橘淮南小手一挥，豪迈地说道。 两分钟后，橘淮南收拾好笔记，提上食材，带着云雀恭弥前往那幢九十年代的公寓楼。 当初选择地址她就是特地选在尽可能靠近并盛中学的地方，面积狭小但是够用，除了睡觉，厨具算是她家数量最多的东西，本来用作厨房的空间就不是很大，这下更是堆得满满当当。她把客人领进来，唯一能作为待客地点的也只剩下卧室。 橘淮南自然而然地邀他坐下，展开立在墙边的折叠桌，又去给他泡茶。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除了桌上书籍，云雀恭弥还看见靠近阳台的角落放了两箱之前不曾见过的机械零件，但周围没有操作痕迹，应该是从外面带回来就直接丢在那里。 “你等一下，我尽快。”橘淮南将茶杯放在他面前的折叠桌上，然后挽起两边袖子，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向外面的厨房。 晚上起风了，晾晒在阳台的衣物被吹得猎猎作响，书桌上的试卷也快速翻动，有两张几乎要飞起来。 “可以看吗？” “什么？”正在系围裙的橘淮南探头。 “书。” “随便看呗。” 桌上除了几叠试卷，还有她从图书馆以及高校或借或向毕业生购买的专业课本。云雀恭弥从书本上方拿起一份高中部的入学邀请函。原本按照年龄，明年春休后橘淮南应该升初三，但过于优秀的履历与个人能力让她在去年就已经吸引高中发来跳级的入学邀请，当时橘淮南拒绝的说法也非常任性，说是会打乱她的人生步调。 今年她把邀请函带回来了。 “决定升学了？” “对啊，如果你不打算扩张地盘，明年见面记得叫我学姐。”橘淮南一脸窃喜，尤其想到他那么不在乎学历，继续在国中待第四年、第五年也不是没有可能，不知怎么的，只是想想尾巴都忍不住要翘起来！ 当然这时的橘淮南还不知道，等她高一入学，作为高三生的云雀学长会在校门口对她露出怎样的表情，而她又是如何用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应对。 三十分钟后，两份晚餐被端到桌上，云雀恭弥低头端详了一会儿她的摆盘：“没有那个。” 橘淮南哼哼笑了两声：“当然准备了！”她可是特别交代草壁同学忘了什么也别忘了那个！ 橘淮南返身去厨房，拿出两个汉堡肉用的并盛中学校旗，插在汉堡肉的正中央。 “好啦，请用餐。” 以牛肉、猪肉、鸡蛋等等食材特别制作的肉馅在进行反复拍打成型冷藏后，经过中小火慢慢煎制，表面微焦，内里多汁，浓郁的肉香顺着风的方向越散越远。 橘淮南也坐下开动了。她对自己的火候非常满意，对他的反应也非常满意，直觉今天一次性完成两件事，高兴地多吃了一碗米饭。 饭后，她迫不及待地追问：“满意了吗？” 她用一双期待的眼睛看着他：“可以测试阈值吗？” 云雀恭弥与她对视，半晌才道：“我改变主意了。” 橘淮南：“？” 然后橘淮南就看见他朝自己伸出手，手背朝上，姿态随意，放松的指尖自然垂下，手指颀长有力 ，就连手背脉络都凸显出十足的性感。 橘淮南定了定神，失败，脑袋空白地轻轻托起他的手，缓缓拉到自己面前，毫无预兆地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哇哦。”前方传来略带笑意的低音，“你在做什么？” 橘淮南：“……” 仿佛连心跳的声音也在这一刻变得分明。她抬起头，为自己的情不自禁找了一个拙劣的借口：“吻手礼。” 实际上就算是在西方也没有这样形式的吻手礼，更别说当事人双方的性别与角色完全反了。 橘淮南有些受不住他含笑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放开他的手，她佯装镇定地走到角落那两箱机械零件面前，故意背对着他挑挑拣拣。 接着她就看见用来测试的机器一个接一个地爆掉。 “……这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云雀恭弥的神情仍然是舒畅的，他摆出一副完全在意料之中的态度。 他对自身的强大总是毫不怀疑。 橘淮南也跟着笑起来。 在他不断释放火焰的过程中，因为承载不了太多能量的机械半途报废，橘淮南修理的速度都快跟不上了，到了最后她也懒得继续维修，反正下场都是一样的。看来研究火焰之前试做的机器还是不行。 是以那天之后，橘淮南开始从能量转化与材料选择上入手，虽然每每做出的机器都会被云雀爆掉，但是报废的时间却呈现几何式增长。 时间从年末过渡到年初，冬假结束后，橘淮南慢慢从沉迷制造机器的狂热中冷静下来，她终于又做起了一些老本行，翘首以待的女生们差点喜极而泣。 情人节这天早上，橘淮南提着一个有她半身高那么大的袋子步履轻盈地前往学校。 排成两列的风纪委员们齐齐站在校门口，检查仪容仪表的时候表情严肃，于是属于不良少年的痞气敛去不少。 橘淮南一如往常地往他们面前经过，倘若看到相熟的风纪委员，她还会跟人家点头打招呼。 二年坂邮箱朝她招手。自从两人分别搬出孤儿院，又因为不在同一个班级，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碰面了，橘淮南还是老样子，乖乖女的表象下实际上叛逆得不行，二年坂却变化颇大，几年过去，他脸上的戾气几乎消散。 他凑过来打小报告：“一个早上不到，委员长的柜子已经满了。” “是吗，没有爆掉真是可惜。”橘淮南随口哼了一声。提起这个她就想起她逝去的小机器三十四号，真是令人难过。 二年坂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 “好了，我赶时间。”橘淮南朝他摆摆手，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经过玄关时还是下意识朝云雀恭弥的储物柜方向看了一眼，唔，比起真的被巧克力塞到爆的别人的柜子，他的确实还在可接收范围内。 橘淮南换完室内鞋，直接朝接待室的楼层走去。 八点不到，云雀恭弥已经坐在窗沿上看登校的学生了，自然也看见橘淮南在校门口逗留的身影。 不多时，接待室的门被敲响，停在云雀肩上的云豆展翅飞起：“南～南～” “早上好。”橘淮南笑盈盈地走进来。她还没把红色围巾摘掉，半遮着的小脸上只能看清弯弯的眼眸和通红的鼻尖。 “有事吗？” “来给你送二月十四日的专属节礼呀。”橘淮南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个精心包装的四方形礼盒。 云雀恭弥沉默了片刻。他看向橘淮南手上提着的大袋子，后者注意到他的眼神，理所当然地解释道：“这些是别人的专属礼物。” 顷刻间雪青流光一晃而过，橘淮南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便转而消弭。她眯了眯眼：“咦？现在就要给我回礼吗？” “你想要这个？”他突然笑了。 连明媚阳光都能覆盖的，灼眼庞然的紫色火焰以云雀恭弥为中心，如烟花般迸进，迅速而霸道地侵入橘淮南的所有视野。她只觉四周无一处不被浸染上同系的色调，就连不远处的少年身影也在迸射的紫光中若隐若现。 “我很喜欢喔。”橘淮南诚恳地走上前。 她就没想过要什么实质性的回礼，今年会凑热闹也是因为刚学了一手巧克力控温制作，第一份礼物自然要送给幼驯染的云雀学长了。 “给。”橘淮南重新将情人节礼物递给他。里面的巧克力造型是各种各样的迷你云豆。 躲在角落的云豆：？ 它睁着黑豆般的圆眼睛好奇地观察自家主人与淮南，火炎消失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反而更加古怪。 * 沢田纲吉站在接待室门口踌躇不前。 还没抵达学校便看见教学楼透出的紫色焰光，不禁让他回忆起不久之前与云雀学长“较量”时受到的光华洗礼，他是真的不想现在过去，但是里包恩那家伙一边说着什么“关怀守护者是boss的职责”一边威胁他，还有被嘱咐过的一定要他去跟橘同学说的话…… 今天的沢田纲吉依旧艰难。 橘淮南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愁眉苦脸的沢田纲吉。 “沢田同学，今天一个人？” “嗯，早，橘同学。”他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点弱气。 “怎么了，沢田同学，要进去吗？” “不……不用了！”在光芒消失的虚空中，沢田纲吉与云雀恭弥对上视线，然后如同受到惊吓的兔子般抖了一下。 “云雀学长是不是在生气？” 橘淮南随手关上接待室的门：“应该消气了。” 所以刚才真的在生气啊！ 沢田纲吉叫住她：“那个，橘同学。” 准备回教室交付其他女生订购的巧克力的橘淮南回头：“怎么了？” 沢田纲吉犹豫了犹豫，倒不是害怕橘同学还是怎么，相反他觉得橘淮南很好相处，正因为如此才难以启齿。 “橘同学……要不要加入彭格列？” “这就是沢田同学的需求吗？”橘淮南回身，认真面对他。 “呃……嗯，算是吧。” “那请容许我拒绝。”橘淮南淡笑着。即使看起来不够硬气，沢田纲吉依然是未来彭格列的掌权人，如果将此刻的怯懦、彷徨和温柔对标未来的黑手党首领，橘淮南认为这是一个非常愚蠢的行为。 她十分正式地微微倾身：“不好意思，目前我还没有进入黑手党世界的打算。” “没关系没关系。”沢田纲吉也笑，说实话橘同学的拒绝让他松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他自己也不想和黑手党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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