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第一次接触非日常事物,是距离现在十年又七个月的某天早晨。那时她已经升上初中,不仅从孤儿院搬出来独自居住,并且过上时不时打点零工或节假日外出摆摊的随性生活。 事情发生在三月末尾,正值春假,樱花盛开的好时候,赏樱游人络绎不绝,她的糕饼也非常好卖。九点刚过,凌晨起来制作的点心已经全部配送完毕,她提着装满三层木盒的便当,汇入人群,准备找个风景绝佳又不那么嘈杂的地方,一边赏花一边品尝自己制作的美味佳肴。 遇到云雀恭弥时她还没有抵达公园,只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自己方向慢慢靠近。明明是休息日,他仍然穿着并盛中学的旧式校服,黑色外套披在肩上,周围粉白的花瓣飘落,他虚步而来,身形摇晃,可以看出尽量走得平稳了,还是会偶尔趔趄两下。 “这就要回去了吗?”橘淮南奇怪地问。现在时间还早,按照这家伙的性格,无论春季赏樱还是冬季玩雪都会兴起参与,去年不是还让风纪委员会的不良们提前占据好大一片场地么,怎么今年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她微微皱了下鼻子,靠得近了,才闻到他衣服上未完全散尽的硝.烟味道。 火.药? 橘淮南看了一眼公园方向。 “想去就去。” “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换个地方。”淮南谨慎说道。实在是升上国中后身边频繁发生事故,哪怕是在校园里也能经常听见爆炸声,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例如额头燃火只穿内裤奔跑在大街小巷的男生,这一年她在外面行走总能遇上几次。 话音刚落,橘淮南猝然受到自背后而来的巨大冲击,伴随着胛骨钝痛,余光划过半圈圆弧光晕,是云雀恭弥率先出手,浮萍拐舞出一道凌厉劲风,她才听见惨叫响在耳边,人已经因为惯性撞在云雀身上,同时臂弯一空,她的包包没了! 这特么还是组合作案! 橘淮南下意识把手中便当往云雀恭弥怀里一塞,即刻转身追赶上去。 刚才她察觉到危险逼近,大脑迅速发出警告,可是身体偏偏慢了一拍。现在她逆着人群跑得飞快,虚空中甚至出现一道小小虚影。 沿途不断有路人被小贼推撞,橘淮南不假思索翻越栏杆,偏离原本追击的方向拐进小路。街区地图在脑海中展开,沿街的商店、可能的据点、四通八达的窄巷和贼人逃窜时的下意识反应。有迹可循的规律和难以预测的因素碰撞融合,橘淮南转过拐角,速度不减,对着瞬间反应不过来的坏人肚子就是一个猪突猛进。 “草率了,刚才应该把云雀的拐拿走再跑。”橘淮南一边反思,一边走向滚了几周的小混混,并在他站起来之前着重补了一脚,特意踹在薄弱部位让人爬不起来。 她的鹅黄编织包染上尘埃,有些地方弄得脏兮兮的。淮南弯腰拾起,用力拍拍,保险起见,她又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人群发出一阵喧哗,不多时,围观的群众让出一条宽敞大道。云雀恭弥一手提着便当,一手拖着吐血的混混,都不用他特地拷问,只走过两条街道就出乎意料地找到取得胜利的橘淮南。 她站在那里,沐浴着阳光,浅淡的米色短发晕出一圈杏白光晕,不显沉重,反而轻快,如同一只灵巧轻盈的猫。 很快,这只袖珍的猫跳过昏厥倒地的两个人来到他面前。她的呼吸因为方才剧烈运动而略显急促,脸颊红扑扑的,朝他发出邀请:“去看花吗?” 她解释道:“我觉得回家亏了。” 云雀没理会已经被咬杀的两只草食动物,同她离开这即将再次聚集群众的十字路口。 她听见路人发出指指点点的声音,却带着畏惧,不是害怕那两个昏厥的混混,而是在恐惧云雀恭弥。 恐惧这个徘徊在中间地带、亦正亦邪的家伙。 有时候淮南会觉得很奇妙,这份长达十来年的相处好像模糊了她对云雀恭弥的看法,比起外界过分夸大的、并盛绝不能招惹的战斗分子,她眼中的云雀虽然很傲很任性,但也有作为普通人的一面,平常不出去巡逻会认认真真待在委员室看文件,打架之外也很喜欢读书,书单长而杂,安安静静的时候就像一个文学少年,长得又很斯文。 或许这份认知来源于凶兽没有真正朝她露出獠牙,毕竟凶兽还说过只有站在尸体上才会感到安心——不排除他在耍帅不自知的可能性就是了。淮南腹诽。 “你在想什么?”云雀忽然问。 淮南将放空的视线收回:“我在回想你看草食动物的眼神。” 云雀不解:“我刚才只看你。” “不要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否则我就要说些赞美的话了。” “赞美什么?” 每次他认真提问的时候,看起来都好乖哦。 橘淮南昂首挺胸:“赞美我自己。” “真够厚脸皮。” 淮南哼笑两声,安静下来,却并不安分,目光巡过云雀恭弥微敞的领口,他不系领带的时候最后一颗纽扣就不会扣上,有个红红的小包在脖颈一侧若隐若现,如果不是她刚好站在这个角度,轻易发现不了。 “云雀,你现在不腿软了耶。” 然后橘淮南就看见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垮下来,毫不掩饰自己的不爽情绪。 “我不去看花。” 淮南点点头:“是因为对樱花过敏?” 现在可是花粉症最严重的季节,不过他以前不会这样呀?果然早上在公园发生了什么吧。橘淮南在心中肯定地说道。 好在不是每条路边都会栽种樱花,他们走在并盛川的河堤上,四周绿草茵茵,迎面吹来的风裹挟着破土新芽嫩叶的味道。 淮南深吸一口气:“那就在这里野餐吧,尝尝我近期的得意之作。” 此时的淮南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当成一次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直到五个月后,一场针对并中学生的袭击开始了。 那是九月的一个周末,橘淮南在回家路上看见形状凄惨的风纪委员,满脸是血,一口牙齿被人拔光,奄奄一息地倒在旁边。虽然她当下就帮人叫了救护车,但是在旁边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姗姗来迟的救助铃音。 原来同一时间不止一个学生遇难,以至于最近区域的救护车全部派出去也差点不够,还是从隔壁街区的医院临时调用。 是以,当橘淮南周一上学便看见周围的同窗惶惶不安,完全被笼罩在恐惧之中。因为有不属于风纪委的同学也被害了,并盛综合医院更是人满为患。 橘淮南走进病房:“下午好,草壁同学。” “橘同学。”草壁哲矢似乎想要坐起身,却因为伤势过重表情痛苦。 淮南摆摆手:“躺着就好,这次来得匆忙没准备探望礼,下次一起补上。” 同班一年多,他也没有一开始那么见外惶恐:“那我有口福了,橘同学的料理很受欢迎。” “比起这个,听说你刚出医院就遭到袭击?看到人了吗?” “对方穿着隔壁黑曜中学的校服,不过在那之前,委员长应该已经发现线索追过去。” “嗯,但是你们的委员长一天没回来了。” 今天早上上学的时候还有在校门口看见云雀恭弥,等她上完第一节课,增加巡逻次数的不良们突然减少,临近中午,隔壁班的二年坂同学还特地跑来跟她说就连风纪副委员长也惨遭毒手。 “目前并没有听说被拔两颗和三颗牙齿的学生入院,我还以为委员长已经把事件解决了。” “不,合理怀疑你们委员长已经在黑曜遭遇不测。”橘淮南冷静地说道。已知,云雀恭弥是个自尊心超强的家伙,不管是断手还是断脚,只要还有一口气都会冲上去,除非取得胜利后力竭暂时回不来,或者,再也回不来。 “什么?”草壁一激动,忍不住半撑起身体,“那我必须去找找!” “以你现在的状态吗,等你过去天都要黑了。”她将草壁放在病床前的手机挪过来,“去找真正被盯上的人吧,既然是黑曜的学生,那么被用来做基地的地方很有可能在位于旧国道附近的娱乐中心。” “橘同学要一起去吗?” “不要。在此期间,我会为他准备一束花。”淮南忽然浅浅地笑了,翠绿的眸子微弯,原本锐利的神情趋于柔和,却不达眼底。 即使从小学开始就是同级生,即使因为云雀的关系他时不时会和橘淮南打交道,草壁哲矢仍然觉得,他永远也看不透这位同学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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