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筠缇没想到从那座现代风大宅里走出来的是一个巨时髦的Old Lady,对方看上去六十岁上下,灰白短发,红裙红唇,有种亦侠亦媚的气质。 很特别,很飒,也很让人心生好感。 “这是Priscilla,这是陈筠缇。”沈崇给她们彼此双方做介绍。 “您好,这是送您的花。” “谢谢真漂亮,来,我们到里面说话。”Priscilla在前面引导,陈筠缇忍不住看了她别致的院子,就是那种一看就是审美高级的人才能设计出来的景致。 房子里面的装修也是先锋而时尚的,他们进去的时候,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正在客厅里拆箱子,那个箱子巨大,还是竖着摆放的,陈筠缇感觉里面能装下一整个她。 “你们俩喝点什么?要不要来点热红酒?”Priscilla带她们来到小会客厅。 “好啊。” 陈筠缇刚想拒绝,沈崇就在那边替她应了声。 Priscilla回过身朝厨房说了一长串陈筠缇听不懂的语言,她猜着那不是法语就是西班牙语。 “陈小姐,我听过你名字很多次,今天终于见到你本人了,咱们这也算是跨越时空的见面了,难道不该好好喝一杯?” Priscilla拉着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下,笑吟吟地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然后又转向沈崇:“我就知道你的眼光是最好的,那些八卦记者是真的不会拍照啊。” 陈筠缇赧然红了脸,“实在让您见笑了。” Priscilla言笑晏晏:“没办法啊,我早叫他带你过来大家认识一下,他一直没回音,然后就临时砸一个这么艰巨的任务给我。我跟你说实话,今天下午什么都没做,光翻你的节目和八卦新闻了。” 陈筠缇不知道Priscilla和沈崇究竟是什么私交,但是她的气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他来之前怎么也不跟她好好说说要带她见的人是谁? “他们又编排我什么了?”陈筠缇一下午没翻手机,这会儿心里没底。 “哈哈,他们说你被EZ摆了一道,打算今晚就到红毯那打地铺守着,看看你明天到底穿什么礼服。” Priscilla笑着接过佣人手里的热红酒,递给她和沈崇,“你们尝尝,冬天喝一点热红酒可以促进血液循环改善睡眠,你们俩明天都有活动是吧?那就喝一点点就好了,免得喝多了水肿。” 陈筠缇接过酒杯,乖顺地饮了一小口,感觉味道确实不错。 趁着喝酒的功夫,她忍不住偷眼去看沈崇,她发现他正大喇喇地倚在沙发背上,仰头间小半杯红酒入了口,唇上的伤口愈发地殷红。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也垂眸看向她。 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在身体胡乱游走着,不是开心,不是难过,而是陌生。 他给她的感觉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就连刚才的吻,她都感觉到了他的笨拙和青涩。 更像是他的初吻。 她突然感觉她需要时间好好捋一捋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极其需要一个人好好静静。 “听我经纪人说,是有个名媛不想我和她穿一样的衣服,想想也能理解,毕竟她们才是高定品牌的最终客户。” Priscilla冷哼一声,转向沈崇:“我看张慕贞那边你还是早点解决吧。” 陈筠缇愕然:“这事和张小姐有关?” 沈崇歉然地看了她一眼:“你别挂在心上,我会解决的。” “走吧,你们喝完我们就上楼看看裙子吧?”Priscilla站起身,仍是亲亲热热地拉着陈筠缇的手。 “什么裙子?”陈筠缇诧异道。 “怎么,你不会真的不认识Priscilla吧?”沈崇用一种类似看小朋友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不好意思姐姐,我马上查一下百科。”陈筠缇瞬间红透了脸,连身体都有了灼烧感,也终于明白他究竟带她到这来干嘛来了。 “别百科,我就喜欢你现在这种真实随性的样子,我怕你百科完反而拘谨了,那样裙子就试不出效果了。” Priscilla带着她和沈崇拾阶而上。 到了二楼,陈筠缇才明白什么叫奢华高端的视觉盛宴。 她不愿意称这里为女王的衣橱,因为它看上去更接近于一间时尚博物馆,里面琳琅满目陈列着几百件漂亮女装礼服、各种时尚配饰以及满墙的奢侈品包包。 在璀璨的水晶吊灯的映照下,玻璃展示柜里的礼服熠熠发光,华美的烫金、精美的刺绣、重工的钉珠、浪漫的轻纱,令人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生怕把裙子上的仙气给吹跑了。 踩在羊毛地毯上,漫步在橱窗之间,就连陈筠缇这样不懂时尚的人,都感觉自己宛若置身于一场不愿醒来的梦中,要是换做别人,估计得激动的晕过去。 “别看那些,那些都只是成衣而已,不值什么钱,我帮你借的裙子这边。” Priscilla带他们来到楼梯正对着的一间只摆着几件礼服的大试衣间。 “时间太紧,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Priscilla拍了拍陈筠缇的肩膀:“傻女,这边的裙子一件能换我那边一整面墙。你看下,这里面你想穿哪一件走明天的红毯?”Priscilla笑着看了眼连目瞪口呆都显得额外娇憨的陈筠缇。 “我选?我可以吗?”陈筠缇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脸。 “对,随便选。” “姐姐,沈崇该不会是救过你的命吧?” 陈筠缇侧过头去看了神色漫不经心的沈崇,开玩笑道。 “他啊,还真救过我的命。”Priscilla哈哈大笑。 “Priscilla,还是你帮她选吧,她目前的审美,离时尚圈大概还隔着大半个地球。”沈崇也跟着笑。 “我劝你还是讲话小心一点,毕竟你也是她的审美之一。” Priscilla一边笑目光一边在陈筠缇和几件礼服之间来回,嘴里还不停地叨叨着:“这件不行,你穿太老气了,这件也不行,太过于性感,这件更不行,像去参加葬礼。” 陈筠缇听着好笑,她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放在裙子上,她觉得这老太太可比呆板的裙子有意思多了。 “嗯,你试试这条,这条,还有这条。” Priscilla指了一条红色V字领口的抹胸度假风宽松礼裙,一条深蓝色落肩修身缎面裙,以及一条水绿色的细肩带极光裙。 这三条裙子共同的特点是剪裁都非常利落简洁,没有夸张而蓬松的公主裙摆,没有华丽的钉珠和刺绣,也没有女人味十足的蕾丝面料,特别适合潇洒随性的她。 与此同时它们各自的特点也很鲜明。 红色度假裙用的是飘逸柔软的真丝雪纺,红色是最新鲜的莓果色,大露背和V字的领口设计突出的就是她瘦削的背和丰盈的胸。而流动性极好的雪纺和宽松流畅的裙身又为她增加了风一般自由的少女感。 换上这条裙子的陈筠缇立刻化身为一颗诱人的莓果,甜中带酸,青春明媚,稚嫩饱满,一眼看过去,就是人间最美的风景。 蓝色落肩缎面裙展示的则是她轻盈的肩胛骨,修长的脖领自己不堪一握的纤腰。真丝缎面的材质恰到好处地营造了一种流光闪耀的高级感。 陈筠缇通身白皙细腻的皮肤本身就和深蓝色特别契合,所以她穿着这条裙子出现在Priscilla和沈崇面前时,他们俩都不约而同地眼前一亮。 眼前的蓝裙少女仿佛沐浴着整个银河璀璨的星光,高级,静谧,气质卓然。 水绿色细吊带极光裙是三件中款式最简单的,却也是穿起来最令人惊叹的。 这条裙子的面料用的是飘逸而挺阔的镜面塔夫绸,随着走动,面料会似水波流动般营造出一种光晕缭绕、如梦如幻的极致美感来。 而不规则的领口、恰到好处的前开叉以及嵌满钻石的细肩带,又为这条看似无聊的裙子添了一丝奢华的设计感。 就是那种低调中又隐约透着张扬的感觉。 穿着水绿色的陈筠缇清冷淡然,玲珑修长,宛如初夏的一株小荷,散发着最清冽的草木香。 “糟糕,我竟然第一次觉得三条裙子都好,你觉得呢?”Priscilla问沈崇。 然而此刻的沈崇已经深陷在眼前不真实的美好里,整个人都变成了被勾了魂的傀儡,任凭Priscilla叫了他好几声,他都还没有从幻梦中醒来。 陈筠缇见状赶紧装作漫不经心地转过了身去,可惜,对面就是一整面墙的镜子,她一抬头,目光再次与他胶着。 “沈大公子!”Priscilla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什么?”他声音哑的厉害,轻咳了一声后才稍微好了点。 “我问你选哪一条?” “三条都很好,那就选那条最贵的吧。” “这正是我心中所想,一会儿我让工作人员帮陈小姐再改的更合身一点。怎么样,我们三个下去再喝一杯?” “不了,再喝,我们俩明天就都不用上镜了。” “哈哈,那我就等着明天你们俩艳绝全场的新闻喽。” 从Priscilla家回去的路上,陈筠缇一忍再忍,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你和她到底什么渊源?” 沈崇笑了笑:“不是说了我救过她的命?” 竟是真的?陈筠缇还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话。 “当然,她那时候是我在法国的邻居。有一天,有一个歹徒闯进了她的宅子,是我救了她。” “就这么简单?”陈筠缇不敢相信。 “嗯就这么简单。” “那个歹徒呢?” 他神色一黯:“被警察抓了。” “哦。” 他没有告诉她的真相是,歹徒其实最终死在了他的刀下。 他甚至还记得那一天发生的事情的所有细节,包括他手里的刀子插入对方胸口的时候,被那滚烫浓稠而又略带铁锈味儿的液体喷溅在脸上是什么感觉。 当时他和Priscilla都受了严重的伤,而且如果他再不出手,Priscilla绝对会死。 那一年,他才十六岁。 他们把他送到国外去疗养,或者,与其说是疗养,更不如说那是一种变相的监|禁。 他们不许他单独和任何外界的人联络,平时生活中他可以接触到的人,除了保姆就是家庭医生。而他们都视他为怪胎,如非必要,他们从来不同他讲话。 大多数时候,他就一个人坐在阁楼内,看着窗外的树。 Priscilla算是唯一的例外。 她是他的邻居,彼时正在给某个高奢服装品牌做设计师。她的小花园打理的很漂亮,偶尔,他会看见她邀请朋友在院子里喝酒,唱歌,跳舞,吃户外烧烤。 他们两家的院子挨着,却更像是两个世界,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天堂里是美食美酒朋友以及欢声笑语,而地狱里则是孤独冰冷怨恨和歇斯底里。 那时候的他还不能共情别人的快乐和痛苦,所以他看着她们就像是隔着屏幕看电视里的人,没有任何真实感。 然后也不知道怎么,有一天他就那样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围墙边,隔着墙头看那群人跳舞,他不会跳舞,可是竟也跟着手舞足蹈起来。 很快,Priscilla就发现了他。 “Hey boy,would you like to join us?”她裙角飞扬,爽朗的笑声吓走了树上的鸟。 他没应声,却也没有离开,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他的保姆尴尬地跑上前来替他解释:“不好意思夫人,我们家少爷,可能不方便……”女人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一切尽在不言中。 Priscilla怔愣了一下,但随即展颜:“嗐,原来是中国人啊,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这算是老乡!来吧孩子,我们这边有烤肉!” 她亲自过来邀请他过去做客,而他竟也没有拒绝。 从那以后,他们成了忘年交,偶尔他状态好的时候,就会去她的小花园里坐坐。她会煮咖啡给他喝,也会烤奇形怪状的小饼干。 她的思维总是天马行空的,也总是很快乐。 他喜欢她脸上的笑,像是花草树木渴望阳光,那是一种刻在血液里的向往。 他的父母没有阻止他们之间的交往,他想,大概是他们觉得他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才像个正常人吧。 正当防卫自然是不需要负法律责任的,可是当对方倒在血泊里的刹那,他还是跟着晕了过去。 他在医院躺了快两个星期,之后又接受了长达一年的心理干预和治疗,神奇的是,随着那个人在他面前死去,他内心深处的某个结竟自然打开了,从那以后,他终于慢慢回归了正常人的生活轨道。 尽管磕磕绊绊,但他总算学会了和自己和解。 若非如此,想必现在的他还被父母关在那个阴森的房子里,直至浑浑噩噩地死去。 曾经的他曾是一座孤岛,而Priscilla是他与外界连接的桥。 陈筠缇,是另外一座。 几年后,他再次回到了那座房子。Priscilla那个时候已经随着她的爱人搬回了国内。 他断断续续完成了学业,也开始帮家里管理生意上的事情。可是,他仍旧孤独。 尤其白天时,世界越热闹,他的时间久越难熬。 幸而,每天,她都会陪他读一个小时的书。 她的声音总是轻快的,仿佛沁着笑,即使再悲观厌世的作品似乎也无法磨灭她骨子里的乐观。 她给他读《人间失格》。 【我知道有人是爱我的,但我好像缺乏爱人的能力。】 【唯有尽力自持,方不致癫狂。】 可是天知道,他得需要何种程度的自持,才不至于让自己再次陷入那样的癫狂。 陈筠缇三个字,曾经一度,是他的良药。 可此刻的他却不敢告诉她,他究竟是谁,曾经经历了什么。 “沈崇。” 她突然叫住他的名字。 “嗯?” “既然你早认识Priscilla,为什么之前还给我介绍徐多喜?” “哦……”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怎么组织语言,“她们两个不冲突,多喜那边我已经说好了,明天整场的造型还是由她的团队负责,内场的礼服也选她挑的那套。Priscilla这种女魔头,精力不在这个上。” “沈崇。”她又唤他。 “嗯?” “你是不是又后悔提分手了?”她舔了舔嘴唇,耐心等他的回答。 他却不语,目光只在她的唇上流连。 “可是,我这没有后悔药给你吃啊,你也知道的,我是个万人迷,后面追我的人,已经从A市排到南鹭岛了。” 他仍是不语,但神色多了一丝明显的慌张。 “比如,霍东宸,你觉得我们俩比你和张小姐,哪个更适配?” 她挑了挑眉。 “东宸……他不会的。”他固执得像个孩子。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兄弟。” 陈筠缇笑得淡然:“那刚好,你可以拜托他替你好好照顾我呀。” 沈崇:“……” 我的几个亿白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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