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信息系统因其复杂性、不确定性， 加上传播制度和传播渠道的不同， 很容易导致传播偏差， 包括无意的误解和有意的曲解。 ——《新闻学概论》·传播隔阂 * 顾清让在恰恰课上，向周昼同志传达了组织这一强人所难的安排。 小同志本人没有多大反应，卡着背景乐一个半拍的节奏来了一个完美的转身，而后淡淡地抬了下眼皮：“吸血鬼伯爵？行。” 少女今天穿了一身长及大腿的奶蓝色舞裙，旋转间泛起温婉的涟漪。微卷的黑色长发在脑后松松散散地用简约的木质发簪挽成一个小小的髻，此刻正因连续的舞蹈落下丝丝缕缕的碎发。 “就你这银发和气质，话剧社的妆发都省了。”趁着老师关掉音响休息的五分钟间隙里，女生换了根结实的皮筋，扎了个马尾，顺带打量着少年出众的面容，再次惋惜此等业务能力如此卓越的人才居然不在自己部门。 只是，才不过一天的功夫，女主角本人便在新概选修课上得到了「男主角变更人选」的噩耗。 原始传声筒霍逸玦无辜地摊了摊手：“我什么也不知道。” 女生反射条件地去寻教室第一排毛绒绒的银色后脑勺，突然大彻大悟般地得出了一个欧亨利式的结论—— 李星潋和周昼一起逃课了。 十秒后，少女的询问消息收到了回应。 对方发来一条毫无诚意的解释。 TIME. 10:28 A.M. T大第一帅哥：小学弟陪我一起去银行取钱充校园卡。 发财奶黄包：一百块钱还需要陪同押运？ 发财奶黄包：而且今天新概期中汇报PPT……你俩是不是忘了？ TIME. 10:30 A.M. T大第一帅哥：我俩都有好队友，你是不是忘了？ 发财奶黄包：…… * 大一和大二学生做课堂Pre的区别在于—— 大一时会提前至少一周罗列任务，草拟提纲，精心挑选模板制作精美PPT，打印整整两页A4纸的演讲要点，背诵五遍尽量脱稿。 而大二的老油条，则是前一天晚上十点，随便给白底PPT配个图，单句话放大、字体居中加粗，以一种极简风上台瞎讲。 这次期中小组作业展示，少女负责梳理大纲、整理数据可视化表格，而小学弟承担了制作PPT、上台演示的重任。 鉴于他俩极其不负责任的临时跑路，顾清让对此在内心进行了强烈谴责，并且迅速伙同了另一位受害人保留了追责的权利。 只是……另一位受害人霍逸玦看起来不甚在意，很是从容地打开了手提电脑：“没轮到我，现在做个PPT还来得及。” 至于大三的成熟学长如何做Pre—— 都是趁着没轮到顺序、当场完成的。 可谓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前浪永不扑、一山更比一山高。 逞英雄是顾清让很大的弱点。 但是周昼的道歉信息来得十分及时到位。 TIME.10:42 A.M 周昼：Sry学姐，Pre就拜托你了，我下周请你吃饭。 发财奶黄包：OKOK. 还有两组人，少女就要对着小学弟每页只有一张图和两个字的极简风PPT开始逞英雄了。 * 此等超凡脱俗的临场发挥能力，一顿饭真的很难打发。 在周昼小学弟的道歉饭之前，有位亟待请客赔罪的对象已经被耽搁许久了。 要从偏僻的T大嘉定校区找一家菜品口碑不错、就餐环境高雅、同时价格还算亲民的餐厅，属实是件技术活。 对了，先介绍一下女生今晚十分赏脸、愿意赴约的用餐伙伴—— 创业谷前主席胡禹轩，海洋与地球科学学院大三学生，因为顾清让一纸状告而自请离职的最直接无辜受害人。 得益于霍羽礼强大的人际关系情报网，女生提早四天了解到胡禹轩为数不多的爱好，是玩《塞尔达传说》，一款冒险类开放世界游戏。 他尤其特别热衷于运用自己的专业知识畅游海拉鲁大陆。作为一个颇具知名度的游戏平台主播，他因为创业项目创收年度排名第一、加上本身知名度较广，被推选为了创业谷主席。 在同样是资深塞尔达玩家李星潋的建议下，顾清让的道歉礼物选择了游戏主角林克的粘土人手办。 女生提早了一刻钟坐在餐位上，一边等人，一边研究起了菜单：“晚上吃碳烤牛排会不会太顶？” 被硬是拉来饭局的李星潋，视线终于舍得从手上厚厚的纸质书上移到了女生手机上的点单小程序：“胡禹轩一生行善积德，遭遇此无妄之灾，碳烤牛排是他应得的。” 女生心里盘算了一下上个月结余的生活费、加上贺熹南超级大方的实习工资总额，点头应允，将手机丢给男生：“你有啥想吃的吗？” “顾老板买单？” “那当然，你都陪我来了。”女生顺手抢过了男生的书，翻到封面页，“《巴菲特：致股东的信》？几日不见，李部长越发深奥博学了。” “江觅推荐的发财入门必读读物。”李星潋接过书塞进背包，“我点个波士顿龙虾不过分吧？” * “不过分。”胡禹轩切了块牛排，“怎样伸张权利都不过分，也不能说这是‘打拳’。”少年的声线低沉醇厚，像大理石雕塑被日光晕染后的温暖色泽。 女生低头啃食绿叶沙拉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单方面将他划分到了「善解人意好朋友」的阵营。 瞧瞧他这齐眉的刘海、肉肉的鼻头，怎么看都觉得面相慈祥、心怀宇宙大爱啊。 晚餐的话题也在顾清让的带动下，画风逐渐清奇： “胡同学，你真的是个大好人。” “我很阴暗，下辈子想转生成马里亚纳海沟里的巨型水母。” “不，你每天准点起床，按时纳税，吃板烧鸡腿堡加双层芝士。从不与同学翻脸，即使同学害你丢了工作，你还尝试给她发柠檬糖——你真的是个大好人。” “好吧？” * 这顿晚餐，李星潋全程谈笑风生，尽显超高情商。 第二天女生偶然在艺术大厦碰见他，他表现得傲慢又冷漠，好像前一晚共用晚膳的情谊不复存在。 顾清让原本还不太理解，直到她对着日历掐指一算，怕是又到了一年几度李星潋不定期不限时发作的「大姨夫综合症」了。 上一次该症状的发作时期，还是两个月前当他知道周昼是她的「互联网姘头」后。但通常不超过两周，病人便可自愈，处方暂且不明。 这次情况有些特殊——距离圣诞舞台剧公演第二次全程彩排仅剩一天、距离圣诞节正式公演还有三天时，女生突然得知男主角更换成了李星潋。 先前少女对于再次出演戏份尺度跨度到「不可描述」感到十分不妥，在和话剧社成员们和文艺部的多次商议下，将女主角的担任人选改成了哲学系的某位漂亮妹妹。 顾清让发誓，她是真的不知道李星潋和周昼逃课原来是为了达成什么见不得人的协议。总之目前以李星潋有时简单到堪比海绵宝宝的脑回路而言，他百分之三百误会了。 当一个男生同时换了朋友圈封面、微信头像和签名，那充其量只能算普普通通的大事。 毕竟头像照片从派大星换成章鱼哥，也没什么本质上的大不同。 可李星潋甚至都不再自恋地称自己为T大第一帅哥了！这下问题就很大诶！ 女生只能旁敲侧击地以债主的身份询问他—— TIME.20:48 P.M. 发财奶黄包：我可怜的老伙计，本人决定不收你利率了。 浪味仙炖旺仔牛奶：［点击确认收款-￥8888］ 发财奶黄包：？ 浪味仙炖旺仔牛奶：不用找了。 发财奶黄包：？ 以学生会共事伙伴的身份挂念他—— TIME.14:22 P.M. 发财奶黄包：你今天全部长会议都翘了？ 浪味仙炖旺仔牛奶：竞赛准备比较紧张，和主席请过假了。 发财奶黄包：你的挖土机研发得咋样了呀？ 浪味仙炖旺仔牛奶：项目保密。 以普通同学的身份关心他—— TIME.14:22 P.M. 发财奶黄包：你最近很不对劲。 浪味仙炖旺仔牛奶：我很对劲。 行。 * 这个冬天真的太冷了。 女生使劲地裹了裹身上并不挡风的昵大衣，走下了隆冬的公交车。 远远地便能看见街角的第一棵圣诞树，涂满了亮闪闪的金粉，挂满了小灯和礼物盒。路边响起了唱诗班的赞歌，一个可爱的卷发小姑娘指着圣诞橱窗里精致的洋娃娃向妈妈撒着娇。 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在枝头上，头顶的路灯为匆忙赶路的旅人投射出一条咯吱咯吱的路，顾清让抬起脚不慌不忙地往学校走。 这只是冬日里无比平常的一天，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要在今天要跟单方面冷战了快一个月的同级同学，一起组织活动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学校内的「古堡」大概是为了配合圣诞节的欢乐气氛，特地挂了彩灯和圣诞祝福语，远远看去很是显眼。 如果是李星潋的话，一定会说学校是为了让外国留学生找到回家的幸福温馨感而做的形式主义吧。 啊呸呸呸，大好的日子想李星潋这个冷暴力混蛋干嘛。 “哟。”女生的左手蓦然被挽住，沈雅欣晃着一头酒红色头发熟稔地打了个招呼。 接着女生右臂也贴上一处热源，黎宛整个人都缩在宽大的白色摇粒绒上衣中：“好冷。” 顾清让茫然地看着一左一右两个护法：“你们干嘛？” “好同学的舞台剧首演你不去支持下？” 被夹在中间的少女一口拒绝道：“本人长得像是对讲述吸血鬼与圈养血袋的狗血玛丽苏爱情剧很期待的样子吗？” “Actually，那不叫圈养的血袋，正确说法应该是血奴，是为了满足吸血鬼贵族的吸血欲望而存在着的卑微人类少女。” 对上两道疑问的目光，沈雅欣两手一摊，“涉及话剧社，圣诞舞台剧团学联也要参与的。Plus，于安雅把海报和人设图外包给我了。” “宛宛作为艺术系脸蛋小天才，也被拉壮丁去维持现场。”顾清让倏地有了种年终将至的沉寂感，“一年了，526好惨一打黑工的寝室。” 当然，黑工还是有些好处的。 两个女生偷偷摸摸地在黎宛掩护下、从礼堂大门摸进去，顺手问门口查票的小朋友捞了几个三明治，正向着沈雅欣口中“仗着职权之便，黑幕得来的第一排VIP席区”进发之时—— 映入眼帘的那一幕硬生生地让顾清让止住了步伐，愣在了原地。眼眶酸涩得难受，她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以确认眼前的不是幻境。 仿佛天际倏然闪过一记闷雷，心脏骤缩后瞬间麻痹。 沈雅欣小声嘀咕：“李星潋这个白痴在干嘛……真的没救了。” “我先走了。”顾清让还没做出行动便被这个看似高贵冷艳实则热情似火的姑娘拽到了后台化妆间。 除了男女主角还在舞台上卿卿我我，狭小的空间内塞满了一众千奇百怪的配角。 戴着马面头套的炮灰，一袭白衣的死神姐姐，妄图拆散男女主的恶毒富家吸血鬼，元老院的始祖审判官…… 回过神来，女生扯着沈雅欣不知什么时候披在她身上的欧式外套：“雅欣你这是在干什么？” “糟了！音乐都响起来了！”沈雅欣慌慌忙忙地推着顾清让坐下，“只是需要清让出演一个没有台词的人鱼，你不会拒绝那么可爱的我的吧？” “等等等等。” “我……出演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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