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虞顿时心如擂鼓。 收工后的片场人声鼎沸,不少人来去匆匆进行收尾工作,两人所在的角落处异常寂静。 今天工作紧迫,又低估了周韫,温虞并未来得及预料到这一层。 她早该想到的。 温虞和周韫同为候选人,叶宝珠当然会对周韫使用同样的方法。 看来早上她便有所准备,只是恰好被陈靖升打断。 温虞面上仍然波澜不惊,只是疑惑地问:“脱什么?” “脱衣服啊。”周韫如同抓到温虞的把柄般沾沾自喜,急切道,“我知道你是靠脱衣服拿到的代言!” 温虞听后忽然轻笑,盯着周韫清冷的丹凤眼一眨不眨地问:“哦?这么说你没脱咯。” “我当然没脱!”周韫死死瞪住温虞,目光锐利得仿佛悬崖上盘旋的雄鹰,像是要从她身上剜掉一块肉似的,语气不屑,声音高昂,“我可有尊严,不像某些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终于说对了一句成语。 温虞忍不住在内心腹诽。 “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在你之后见的FY创始人呢?”温虞轻笑反问,声音不高不低,“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先前惹怒了她呢?” 她看到周韫抱着捧花的手一僵,目光飘忽,面上的张狂和血色如浪潮般褪去。 “这个代言不是你,就是我。” 温虞依旧盯紧她艳丽的眸子,步步紧逼。 微风轻拂,引得宫檐上的风铃发出细碎的呤呤脆响。 “她可没让我脱。” 温虞将目光落在她丰肌秀骨的脸上,神色淡淡,声音不高不低。 她的最后一击,成功反将一军。 温虞清晰地看到,美丽精致的面具在周韫脸上碎得四分五裂。她眼梢发红,狠狠将手里的花束向地上砸去,恼羞成怒地瞪着温虞,眼里写满愤懑,以及无法遏制的嫉妒。 色彩缤纷的捧花在掉落前,掀起一阵风,扬起温虞额前的碎发。 那夜温虞身上没来得及换下的华冠丽服,红得刺目,令周韫目眦欲裂。 向日葵被摔在地上,花瓣撒了满地。 她依稀记得,这是周韫最喜欢的花。 温虞叹息一声,忽视周韫的不忿,弯腰捡起被她丢弃的花束,稍微整理一下,然后重新放回她怀里。 周韫仍然怒目瞪她,白皙的脸颊因愤怒染上一层薄红,还未卸掉的发髻微乱,步摇错杂交缠在一起。 她凶恶地最后剜了温虞一眼,扭头将花束毫不留情地扔进垃圾桶里,转身大步离开。 四周倏然传来工作人员的欢声笑语,温虞环抱双臂站在原地,手指轻点着手机边框,望向周韫步伐匆匆的背影,眼底夹杂几分同情与惋惜。 周韫,你千不该万不该和我作对。 你本该拥有大好的未来。 “可惜啊。” 一件外套从头顶落下,在一旁隔岸观火许久的虞怀青下意识问:“可惜什么?” “可惜她太蠢。” 温虞说完,自顾自地披着外套朝反方向走去。 虞怀青落后一步。 夜色昏暗,他看着孤身走在前面的表姐,总觉得她落寞不堪。 他疑心自己看错。 明明打了胜仗,怎么会落寞? - 季珩自打立下三天的誓言后就没有通告了,温虞再次见到他时,正巧是第三天。 早上化好妆候场时,温虞突然接到谈焕玉的电话。 她语气罕见焦急:“温虞,岑郁受伤了!” 温虞攥住手机,腾地起身,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她告诫自己冷静,却浑身发颤,忍不住大声诘问:“你说阿郁她怎么了?” “你先别着急,她刚才扭了脚,不确定是不是骨折,反正没有生命危险。现在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 谈焕玉说完便匆忙挂断电话。 温虞反应过来时,耳边只剩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高悬的心总算落回实处,大脑却仍是一片空白。 她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所有人都知道岑郁是温虞一手捧起来的新晋花旦。 现在环宇内忧外患,岑郁在这个紧要关头出事,是有人想要警告她吗? 虞怀青收到消息后也闻讯赶来,见温虞面色泛白,出声宽慰她两句。 却见温虞像是刚拿定主意般,看向虞怀青,果断道:“先替我向导演请两天假,一会等我卸完妆,咱们直接去医院看阿郁。” 她说完便匆匆离开。 于是季珩刚做完妆造赶来,只来得及触到温虞的一片衣角。 滨城只有一个三甲私立医院,而且离影视城不算太远,温虞和虞怀青二人不到一个钟头就急忙赶到。 此时岑郁正躺在单人病床上,目光虚弱地看向温虞,左脚被缠上绷带吊在高处。 她嘴唇泛白,嗓音沙哑地说:“温虞,你来了。” 温虞心疼地握住她的手,然后蹙眉看向一旁的谈焕玉:“怎么受的伤?” 谈焕玉正拿着手机不知在看些什么,右手下意识掏出烟盒,忽然想起是在病房,又迅速收了回去。 “摔了一跤,崴了脚,不确定是不是骨折,刚才拍过片子一会去取。”她说,“脑袋还磕到地上了,她说头有些晕。” 温虞怜惜地看了岑郁一眼,想起什么,又怒道:“顾怀意人呢,她这个助理怎么当的?” 谈焕玉闻言,突然偏头朝温虞一笑,梨涡浅浅浮现。 “你过来看看这个。” 温虞总觉得她这个笑容有些不怀好意,便狐疑地起身向她走去。 谈焕玉正在看热搜,只见“温虞夜会小鲜肉”几个字赫然醒目。 “老套路了。”温虞嗤了一声,不屑地说,“一看就是营销号搞的。” 谈焕玉笑意更深:“那么你猜,这个消息是谁放出去的?” 温虞下意识瞥她狡黠的眼睛,顿时恍然大悟。 “是谁?” “出去说。” 谈焕玉扫了一眼岑郁的方向,拎包快步走出病房。 这次保密工作做得极好,也花了钱,走廊里几乎只剩环宇的人。 二人来到远离住院部大门的楼梯间,确定周围没人,仔细阖上楼梯间的门后,谈焕玉这才说:“顾怀意。” 温虞猜到了。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点进热搜细看,发现她本人夜会的对象是——虞怀青。 “还好当初没把我和青青的关系曝光。”温虞这样评价。 “现在问题是——”谈焕玉回头看向温虞,“该怎么处理顾怀意?” “是以怨报怨呢,还是以德报怨呢。” 她的语气有几分戏谑。 温虞轻声笑道:“你都有主意了还来问我?” “不错。”谈焕玉从容地说,“这次我要敲山震虎。” “你打算怎么敲?” 谈焕玉对此只字不提,故弄玄虚,看着她的眼睛笑得满面春风。 “请了假就别浪费,今天记得好好刷微博。” 二人攀谈完回到病房时,虞怀青已经把片子取了回来,医生说只是肌肉拉伤,脑袋也没问题,不放心的话可以留院观察一天。 反正是私立医院,床位充足,岑郁选择留院观察。 温虞这才松了口气,勒令虞怀青去买点水果和午饭来,她在一旁陪着岑郁。 谈焕玉已经离开医院去处理事情,病房内就剩下温虞和岑郁二人。 温虞为她倒了杯水,见她低眉顺目地喝着,忽然忆起初见岑郁时的场景。 那是个烈日炎炎的午后,温虞在福利院做公益活动,人多得喘不过气,便绕到没人的后院闲逛。 正欲掏出烟盒抽根烟提神时,兀地发现角落里蹲着个人。 温虞被吓了一跳,连忙将烟收进口袋里,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瘦弱的小姑娘脸色苍白,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模样,狐狸眼冷冷地瞪向她,似乎是恼她挡了她的阳光。 温虞居高临下地站在原地,见她嘴唇起皮,便递将自己没开封的矿泉水递去,说:“渴了吧,给你喝。” 小姑娘面色冰冷地接过,一言不发地拧开瓶盖喝起来,却仍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 岑郁那时大概不到十六岁,而温虞早已声名鹊起。 岑郁在破败的孤儿院里,一双狐狸眼漂亮生动。 或许是那天的阳光像极了记忆深处的某天,温虞罕见地动了恻隐之心。 “温虞,有人敲门。” 岑郁打断温虞的回忆,抬手指着门口说。 温虞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出神许久,连忙起身去开门。 门锁转动片刻,她以为是虞怀青买了东西回来,扬起笑容正欲揶揄接过,却在见到来人后猛地顿住动作。 笑容立刻收起。 门口的男人身形挺拔如松柏,见到她时显然也是一惊,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一双清泓似的柳叶眼笑得弯出一个勾人心魄的弧度,目光悠远,轻飘飘地落在她发顶。 温虞霎时心尖一麻,怔愣地盯着柳遇安依旧风华正茂的面容,须臾间竟不知如何摆放手脚,只能用指甲掐着指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实在太熟悉了。 熟悉到足以预判到对方的下一个神情下一个动作。 温虞看到,柳遇安还是用那双疏风朗月似的眼睛直白地盯住她,笑得时候唇边依旧有两道浅浅的笑痕。 恍然间似乎有平行世界的出现,面前二〇二二年的柳遇安和二〇一三年的柳遇安重叠在一起,却早已物是人非,像是做了一场华丽的大梦。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 窗外有阵阵鸟鸣声响起,将温虞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听到自己说——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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