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之后的几天，仲旗干好了自己的活几乎都会来柳芝这边帮她干活，不管柳芝怎么拒绝，他都是傻笑着但并不离开。 柳芝觉得头痛。毕竟，她在生产队里的名声才刚刚好一些，这些日子又被妇女们斜着眼睛看着了。 柳芝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她们怎么在背后编排她。 “这柳寡妇勾引人的功夫可真厉害，这才几天功夫啊，知青都巴巴跑来了。” “果然啊…狗改不了吃屎，狐狸精就是狐狸精。” …… 柳芝觉得好委屈！ 仲旗这小子可真是油盐不进，她都跟他说，“你来了这么多回，社员们该说闲话了。”已经够明示了吧？ 结果仲旗只是挠挠头，笑得一脸羞涩，“没事，我不怕闲话。” 天呐，你这除了画画其他一窍不通的大傻子！柳芝在心里恶狠狠地骂道。 柳芝绞尽脑汁回忆仲旗未来的妻子是谁，要是她已经出现，那柳芝就尽全力撮合她们，不但没有改变历史，还能成功捞到一个“介绍人”当当。 柳芝记得为了采访仲旗，她特意找了很多有关他生平的材料，只不过他妻子所占的篇幅十分有限。 似乎是个城里姑娘？ 柳芝泄气，看样子媒人酒她是喝不到了，于是只好使出下下技——逃避。 那天之后，柳芝便说自己身体吃不消请假了，仲旗来探望她时也让袁善梅挡在门外，拒绝见面。 柳芝想，这样，仲旗总该明白她的意思了吧？除了画，她真的对他毫无想法！ 妮子和小刚在柳芝这里住了三四天，终于因为想爸妈回了家，临走前，柳芝把上回请客吃饭剩下的腌好的野猪肉全让他们带了回家。 家里只剩下她和袁善梅两个人，柳芝闲的无聊，便提议袁善梅一起上山去找点好吃的。 这段时间家里的蔬菜她都是问杨兰拿的，可杨兰抠搜，每回给的分量都很少，只有多付了钱了才会再加一点。 柳芝太讨厌这种被人拿捏在手里的感觉了，所以想上山去找些野菜备着，再把家门口的一小块地开垦了种蔬菜。 柳芝并没有上过宁山，全程全靠着袁善梅带着往前走，小姑娘还很贴心，每到一出地方就提醒她，“柳芝阿姨小心哦，这里可能有虫子。” 柳芝心中熨帖，怎么会有她妈这么可爱又乖巧的小孩子啊！真想抱着她狠狠亲一百口！ 柳芝从前听袁善梅说过，这宁山上长着一些名贵的中草药，村里有个姓王的人就是因为挖到了药材拿到了第一桶金，后来拿着那笔钱开了家小工厂，厂子越做越大，他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大老板。 可惜，袁善梅提到这个人时并没有说名字，生产队姓王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柳芝实在无从找起。她倒是想自己独吞了这草药买卖业务，可一来她不认识草药，二来也没什么靠谱的合作伙伴，靠贩卖菜肴这条路算是行不通了。 虽然柳芝有钱，可是谁会嫌钱多呢！柳芝郁闷地盯着袁善梅，心道，老妈你当初为什么不把名字说出来呢！这可真是损失惨重啊！ 小丫头很兴奋地在前头带路，看到带刺的杂草还会用她捡来的木棍挑开，累出了一身汗，这会儿，她仿佛感受到了身后哀怨的目光，倏地转过来，“柳芝阿姨，怎么了吗？” 柳芝迅速收回目光，“没事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你再坚持一下，应该马上就到了。”袁善梅语气柔和，这让柳芝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跟爸妈一起爬山时走不动了，她妈也是这样鼓励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 “善梅，你给我唱首歌吧。”柳芝忽然说。 袁善梅先是象征性地谦虚了一番，见柳芝强烈要求，便扬着笑脸说，“那我唱一首我新学的歌《打倒美帝国主义强盗王》” 柳芝十分捧场地给袁善梅鼓掌，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悦耳的童声。 “美国佬是强盗。嘴上笑嘻嘻，背后挂大刀......” 别说，袁善梅这歌唱的真不错，吐字十分清晰，语调铿锵有力，与她以往唱歌时不同，唱这首歌时，似乎能听出小小少女想要为了祖国上阵杀敌的雄心壮志。 乖乖，她妈该不会是有唱歌的天赋吧！ 从前，袁善梅经常跟她说，如果她有机会上高中的话，可能已经是一个歌唱家了，她的老师朋友都说她唱歌很好听，柳芝只当她妈是在吹牛，现在听来，只觉得这小孩的实力真有些恐怖。 柳芝跟不信邪似的又让袁善梅唱了几首。 作为一个十分喜欢唱歌的孩子，袁善梅的曲库还真不少。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给警察叔叔手里边......” “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啊吹向我们.....” “太阳光金亮亮，雄鸡唱三唱，花儿醒来了，鸟儿忙梳妆......”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 “小嘛小二郎，背着那书包尚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风雨狂......”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不等天明去等派报......” 柳芝惊喜地发现，袁善梅唱的这些歌，在她小时候时候一样还在流行，于是母女俩便一人一句，边走边唱，一路唱到了终点。 袁善梅太久没有这么开心了，笑得腮帮子都有些痛，“柳芝阿姨，怎么你也会唱这些歌呀？你唱得真棒！” 柳芝揉揉她的小脑袋，“我小的时候也很喜欢唱歌呢，善梅，你唱歌真的真的很好听，你有想过长大了以后当个歌唱家吗？” 袁善梅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我跟赵丽丽说过哩，不过她说，农村人哪有那样的条件，那些歌唱家都是城里的有钱人，想了也是白想。” 柳芝神秘笑笑，“你想就行，你等着，我一定有办法。” 原以为小姑娘会很兴奋，可她兴奋倒是兴奋了，却是因为看见了成片的蕨菜，“啊啊啊......柳芝阿姨，这里有好多的蕨菜！咱可以吃好多顿哩！” 柳芝无奈笑笑，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眼前的开心最最重要。 蕨菜是后世很难得吃到的野菜了，柳芝记得她上小学时，袁善梅还会经常回到村里的山上采几把冻在冰箱里慢慢吃，但后来她慢慢长大，妈妈也越来越忙，就再也没有那样的时间了。 蕨菜虽然很鲜，但却不能多吃，柳芝只让袁善梅摘一小把，小姑娘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俩人便各占了块小地方，开始挑选最嫩的头摘起来。 袁善梅做任何事情都很认真，柳芝无奈发现，自己的速度还没有一个六岁小姑娘的快，为了分散袁善梅的注意力，柳芝只好同她说话，“善梅，你会唱《送别》这首歌吗？” “什么送别？”袁善梅歪着脑袋使劲思考，手里的活也停了下来，但始终没有想到蛛丝马迹，只好摇摇头，“没有诶。” “那我教你好吗？” “好啊！” 柳芝便清了清嗓子，“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袁善梅学歌也非常快，只听了三遍就完全学会了，听到最后时，还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柳芝阿姨，好奇怪哦，我觉得这首歌好悲伤、好难过，我就很想哭......” 柳芝再次验证了心中的判断，她妈确实是个有唱歌天赋的小孩，尽管不知道歌词的含义，尽管没有伴奏，还是能被歌曲里蕴含着的浓浓的离别之情所感动。 “你是对的，这首歌讲的就是与好朋友分别之后内心的不舍和难过，我们善梅真是个小天才！”柳芝走过去，把袁善梅眼角的眼泪擦掉，“好了，摘得差不多了，我们去另外那边瞧瞧吧。” 翻过一座山头，就看到一大片的山枝花海，袁善梅用力嗅了一口，“哇——好香啊！” “咱们摘几朵放在你的床头，剩下的拿去炒了吃，怎么样？”柳芝提议。 “好呀好呀，我喜欢吃山枝花！”袁善梅蹦跳着拍手，撒了欢地跑进了花丛里。 作为一道很好吃的野菜，山枝花在花期的时候可以说是能够源源不断地盛开，但因为制作这道菜不算太简单，纪要把里头的花蕊去掉，又要把花洗干净焯一遍，还要在用油翻炒一遍，对于忙着种地干活的村里人还真是没这么多的时间精力，所以这里的花基本上没有被摘多少，很多都已经凋谢了。 可惜这个时候没有冰箱，摘了太多也保存不了多久，柳芝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不然，咱们挖一颗种到院子里吧？这样我们想吃的时候就可以随时摘了。” 袁善梅点头，反正不管柳芝阿姨说什么，她都同意就是了！ 但俩人一开始并没有带工具上山，徒手挖的难度实在太大，柳芝让袁善梅待在原地别动，自己去找找硬树枝一类的东西。 柳芝刚走了一会儿，袁善梅忽然听见不远处穿了一阵窸窣的声音，她回过头定睛一看，惊喜地大喊，“柳芝阿姨，这里有一棵树倒下了！你快过来！” 还有这种好事？柳芝迅速跑过去，还真是，只见一棵山枝花树连着底下的根一起倒在了地上，跟上的泥都是湿的，一看就是倒下不久的。 柳芝迅速张望四周，也没见到人啊，难不成这是她的金手指？心想事成？ 柳芝记得上回也是这样，她随口忽悠陈春华公社领导要下来检查，结果真来了，这回也同样。 柳芝丝毫没有怀疑什么，喜滋滋地拎着那棵树，和袁善梅两人一起下了山。 她走后好一会儿，树丛里冒出个人影来。 歌唱得还挺不错，何修远望向柳芝远去的背影，勾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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