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今晚上的一切,都是你自招的后果,是你自己耍了小聪明,要给我下药。” “对,”沈兰看着他的眼睛,“可是世子没有处罚我,世子分明已经知道有药,把有药的汤喂给了我,可依旧选择跟我回厢房。” 陆旻微眯了眼,“我是在救你。” 沈兰唇角微微扬起,她稍微倾身,唇贴在陆旻耳边,发丝垂落,凉凉地扫过陆旻的下巴,脖颈。说出的话如风拂过,“可救人不需要那么多次。” 夜晚的静谧如情人低语,陆旻一把握住沈兰的腰肢。沈兰摔入他怀中,埋在他胸前低笑。 她发顶的香气幽幽地传进他鼻尖,他低声说了句,“不知死活。” 沈兰第二天醒来时,床边已经空了。 她扶着腰坐起,乌发披在肩上,目光低沉。 脑中好几个问题接踵而至。 一是,她以为陆旻说的帮她是再给她喂些解热的药丸,可她看了看浑身酸痛的自己,一时不知如何感想。这个问题她稍微想了想就放下了,既然决定了下药,现在这个样子似乎也算意料之中。好在过程曲折,却终究还算成功。她从前看的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话本子,竟然发挥了些作用。 二是,陆旻在书房的诱哄,又不是白纸黑字。没有凭据,陆旻仅仅让她口头答应又有什么用,他本就知道沈兰不是以他为主,从前没对自己做什么,往后难道会有所不同?掌握她把柄的终究是王夫人,又不是陆旻。就算她反悔,又能怎么样呢? 三是,现在这个样子她要怎么出去。 正愣神之际,姜梅敲了敲门,问她起了吗。 她赶忙答道:“起了。” 姜梅面色晦暗地进来,一直不与沈兰对视。将沈兰所需的衣物和东西都准备齐了之后,才问:“可还有其他事?” 沈兰道:“没有。”姜梅就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沈兰整理好,她起晚了,匆匆走到别院,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往常守在陆旻身边的长随来到厨房,对沈兰道:“爷叫你过去。” 沈兰顿了片刻,应了声“是。” 沈兰去时,陆旻正要从房中出来。她面色不改,停在阶下如同平常一般向他屈身行礼。 陆旻穿了一身紫衣,负手打量沈兰神色,只瞧她一切如常,低着头颅不曾抬眼看他。脑海中回想起昨夜不盈一握的腰肢,光滑细腻的肌肤,乱锦堆叠之上羊脂玉一般的身躯。陆旻喉结一动,眸色越发深沉。 “一大早去了哪里?” “厨房备好了爷爱吃的饭菜,正热着呢,” 陆旻神色几变,透过沈兰的发顶似乎望向另外的东西,他说了一句他从前从未想过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身子不适就该多休息。” 沈兰眉间一动,却不敢抬头,片刻后小声道:“奴婢没有不舒服。” 她这话一出,这逼仄小屋中仅有的两个人具都脸红了,这话……听着怪怪的。 陆旻大抵是觉得此种氛围叫他不适,随口应了一声便走了。 门口的光复又透进来,沈兰立即站直身,脸色绯红,目光不知往何处放。 到底是第一次,就是她这种麻木的人,仍旧会觉得不好意思。 屋外的冷风一吹,她脸上的燥意被压了压,沈兰一直乱跳的心渐渐平息。 她回味片刻,却觉出些奇怪的思绪。 说不上什么奇怪,可总觉得不对劲。就好像明明是她冲着陆旻来的,最后却被陆旻哄着上了床。 —— 那晚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变化又似乎没有。 沈兰摸不清陆旻的心思, 陆旻虽说不是纵欲之人,可终究是普通男子,她想起那个疯狂的夜晚,陆旻俯身贴在她身前,她未见过的陆旻。至少那夜之前,她绝不会想到平日里高山雪海般的世子爷会有这种模样。激情同隐晦交织,她脑中的回忆如云如雾,一时连她也分不清,究竟那时的她是不是又陷入了另一场梦魇。 可是这如雾般的片段回忆,却时时刻刻搅动沈兰的心海。 她清楚地明白自己来褚玉轩的目的已经变了。由此生出了一些其他的欲望。 她见过不一样的陆旻,直觉告诉她那才是真正的陆旻。不将自己的情绪掩盖,肆意地将蓬勃欲望展现的才是真正的,她跋山涉水找到的,伫立于茫茫雪域之中的他。 可是这么多天,他脸上的淡漠,连沈兰都要怀疑,那个靡靡之夜,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陆旻藏得深,沈兰却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既没有追究沈兰下药,总该代表还有其他可能。按理说,应当有什么发生才对,或者将她赶出侯府,或者将她升为侍妾,他一样都没做。 沈兰摸不清陆旻的心,却决定继续往前。她大着胆子,故意在言语上对陆旻亲近了许多,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进了一层的事实隐晦提醒。 陆旻每逢听见,只是深深看她一眼,沈兰说不出他眼神里包裹着的是什么东西。但这东西太深厚,深厚到让沈兰觉得,超过了她来侯府的时光,仿佛前世相识。 前世相识……么? 沈兰站在原地,手中抱着亟待整理的衣物。瞥见去往长廊尽头的婢女低身行礼,下一刻,便是陆旻的身影从拐角处出来。 沈兰收起思绪,微微抬头,朝那方笑道:“世子回来了?” 陆旻步调闲散,他近些日子空闲在家,难得有段清净时光,方才与几个好友见面,刚刚回府。 听见沈兰如是问,他只是点了点头。 陆旻目不斜视擦身而过,进了书房,沈兰的笑僵在脸上,她想说的话尽数堵在喉头,顿了顿又咽了下去。 纵然有过亲密关系,但沈兰却愈加茫然。她想要探一探陆旻的心,却不知力往何处使。 如果从前他们的距离相隔千里,现在的距离就好像是沈兰往前走了一里,中间还有九百九十八里。可中间隔着的,仍旧是难以跨越的山川汪洋。 现在的问题是,沈兰找不到路了。 愁绪化作一声叹息,沈兰有些无力,陆旻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是随便玩玩还是如何,都无所谓。关系有了质的进展,沈兰想要的,就是乘胜追击。 东院的大片地方没有人住,陆旻无事休息在府中时,让人重建,把从前的水池子清理干净,又扩大重修,建了一座巨大的荷塘,水面上遍植荷花。这空地靠近侯府背后的荒山,地势渐高,陆旻在水边建了一座凉亭,名叫爽心亭。闲情来时,会在亭上作画练字,或在空地上练剑强身。 陆旻让武轶收拾了笔墨,沈兰知道陆旻又要去爽心亭习字,她连忙追上去,厚着脸皮问:“府上进了新茶,世子可要在爽心亭上喝上几口?那方视野宽阔,最适合饮茶。” 为何视野宽阔便适合饮茶,沈兰没说,也说不出什么。 陆旻不在意,随口答道:“想去便去。” 沈兰淡笑着应了。虽说她心中总是惴惴不安,仿佛那些疯狂的举动只是镜花水月的一场梦。可他似有若无的态度却让沈兰觉得,是一切皆有可能。正如武轶说的,若不是有情,为何陆旻没有将她赶走,反而肆意将之放在身边,甚至纵容沈兰偶尔越界,去说些不着调的话? —— 沈兰泡茶的手艺很好,茶烟袅袅确实颇有一番闲情逸致。她摸清了陆旻的喜好,泡的茶越来越符合陆旻的心意。 夏季中旬,白日甚是炎热,这爽心亭位置高,风吹过来十分舒服,陆旻时常待在这里。 沈兰带着笑为他泡好香茶,眉眼弯弯,问道:“世子,荷塘正中间的那个莲蓬可曾吃过?”她从前在江州时,夏季总要吃凉爽的莲蓬,她眼看着湖中央的莲蓬一日日长得甚好,心中早就心痒痒了。 陆旻不爱吃这些小食,手中在翻看一本书,抬眸看了她一眼,并未接话。 但沈兰了解陆旻性情,知道他没回答便是没有尝过的意思。 便道:“这莲蓬爽口的很,如今这个季节正是好味道,奴婢去采一个过来,让世子尝尝。”沈兰有些兴致勃勃道。 陆旻看她一眼,“想吃叫别人去采就行,这莲蓬在荷塘中央,你如何能去?” 沈兰抿唇一笑,“这莲蓬很清甜,世子第一次吃莲蓬,奴婢想亲自给世子采摘。” 陆旻没什么表情,一语不发地望着她。 她这样直白的话语,对他说过很多回。沈兰说这些话时,他常常只是不置可否,从不回应。 最多只是说一句,“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你。” 她每每将心迹直白地展现出来,一言一行都围着自己转。可又拿捏得了度,不叫人厌烦。 沈兰自顾自起身,下了爽心亭,走到荷塘边沿。荷塘边有一个竹筏,她试了试,踩上去,竹筏在水面上荡漾,她缓缓撑着竹竿缓步走到中间,倒是有模有样的。 陆旻端着茶杯,平静地望着她。沈兰有些得意地朝他一笑。 那笑在阳光下有些耀眼,陆旻长睫一颤,转了眼眸,故意不去看她。 回头后,只武轶瞧见,陆旻略浅的眸子柔和了一瞬。 陆旻手中端着茶杯,目光落在微澜的茶汤之上,上等的茶叶,青色的茶汤漂亮极了,可却没有她身上晃动的绿衫好看。 沈兰动作很慢,竹筏稳稳当当地从水面上飘过,莲花从在她身前分开又在她身后合上,她的身影逐渐埋深入莲花从,陆旻终究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好耀眼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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