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恒一顿, 崔恒没有立刻出声,洛婉清见他不言,不由得道:“怎么不说话?”
“司使为何不自己看出来呢?”洛婉清一问, 他便脱口而出。
洛婉清诧异抬眼,崔恒见她反应, 似是有些后悔,转头看向洛婉清诊在自己脉搏上的手,仿佛什么都没说过一般,开口笑道:“洛大夫诊得如何?”
听到崔恒问话,洛婉清才回神。
她压着意外垂眸, 仔细诊了片刻,点着头道:“到的确没有大碍,好好休养就是。”
“司使放心了?”
崔恒笑着将手从洛婉清指尖收回,直接询问正事:“和李归玉谈得如何?可有什么线索?”
洛婉清没有回应,她看着面前人, 观察着他的面色。
他倒不像李归玉那样, 气息悬浮, 明显是受伤的模样, 只是脸色稍白, 若不是李归玉提醒, 她根本看不出来他受伤。
她静静端详他,思索着到底为什么自己方才没有看出来。
他问得不错。
她和崔恒相处了几个时辰,方才只和李归玉相处不到半个时辰,为什么她察觉李归玉受伤, 却没察觉崔恒?
她观察着所有细节。
他身上带着熏香,没有半点血腥味,应该是用特别的草药, 遮掩了血腥味。
他气息沉稳,步伐稳健,神色一贯如常,连动作都极为自如。
甚至是脉象……
他这人学识庞杂,不知道到底会多少奇怪的东西,以前他伪装秦珏时,她也给他诊过脉,但当时他故意造了一个假的脉象,她根本辨不出真伪。
哪怕是现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方才诊出的脉象是不是真的。
他像一个层层包裹的幻梦,她从他身上看不出任何真实的东西。
她连他受伤都看不出来。
“惜娘?”
崔恒见她发愣,开口提醒:“李归玉同你说什么了?”
“哦,”洛婉清回过神来,赶忙回道,“问了些五年前的事。”
“哦?”
崔恒直起身来,带了几分兴趣:“你说说?”
洛婉清将李归玉的话仔仔细细同崔恒说了一遍,崔恒张合着折扇,思索着道:“按照他所说,当时是二十万军队围困临虎关,城内有五万人,洛曲舒在江枫晚入城前一刻杀了他,而他亲眼看见崔清平将送到江南的东西送出来?”
“是。”
“以临虎关天险之要,城池之牢固,如果城内有五万人,以崔清平的能力,不可能在一个月内城破。”
崔恒思考着开口,洛婉清一愣:“你是说当时没有五万人?”
“两个可能,”崔恒分析着,“没有五万人,又或者,”他转眸看向洛婉清,“有人开了城门,帮了北戎。”
如果是里应外合,那怕是临虎关城墙再高,也守不住。
洛婉清闻言心中微颤,崔恒笑了笑,只道:“不过这也不是重点,现下东西在他手里?”
“不在。”
洛婉清开口,崔恒有些意外,只问:“你确定?”
“八九不离十。”
洛婉清无意识摩挲着千机珠串,思索着道:“洛曲舒是自杀,为的是保全家人不受酷刑,如果东西交出来,他有什么自尽的必要?”
说着,洛婉清突然意识到什么,抬眼看向崔恒:“他是自尽的,对吗?”
“没错,”崔恒知道洛婉清是在确认洛曲舒是否有他杀可能,思索着当时在扬州的情况,“监察司查过,从刀痕来看,不是他杀。”
“如果东西在李归玉手中,就算李归玉为了泄愤逼他自尽,后来也没必要对王郑两家藏着掖着,他该拿出来威胁王郑两家,这样也就不必多此一举在芳菲阁刺杀太子。”千机珠串在她指尖滚动而过,洛婉清回忆着方才的情景,“而我问这个问题时他也没有反驳我,他的脾气,若此事是假的,他不会置之不理。”
崔恒听着,轻笑了一声:“熟人对上熟人,果然了解。”
“没错,所以他应该也知道我知道此事,”洛婉清没听出崔恒语气不对,只继续分析着,“可是他没有规避,故意让我觉得东西就是不在他手里,你觉得他图什么?”
“他想让你去找?”崔恒明白洛婉清话中的意思,用折扇轻轻敲着手心。
“他觉得我更可能找到。”洛婉清笃定开口,抬眸看向崔恒,“所以,我爹一定在我身上留了什么线索,只是我自己不知道。”
“那你现下什么打算?”
崔恒询问着她的意思,洛婉清平静道:“回扬州,从张秋之查起。”
“张秋之?”
崔恒有些意外,没想到洛婉清的切入点,居然是张九然的父亲?
“张秋之被相思子半路截杀,却没有拿到证物,那证物就是被其他人带走。如果这个人是我爹,相思子不可能不知道,但我爹在江南安安稳稳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甚至还藏下了王氏在追查的李归玉,也就是说,从张秋之手中拿走证物之人,很有可能另有其人。是他把证物送到我爹手中的。”
“且不说你爹可能是提前拿走了证物,没和相思子碰面,就算的确有个第三人,那又如何呢?”崔恒追问,“他就知道你爹把那东西放在哪里了吗?”
“但他至少知道东西是什么。”洛婉清提醒,“现下我们也没有其他线索了。”
没有其他线索,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崔恒闻言,点了点头:“好像也是,”随后便笑起来,仿佛是询问踏青一般道,“那就去江南?”
“嗯。”
洛婉清应声:“我等会儿去找公子请示,等伤好之后,我……”洛婉清一顿,随后接道,“去江南。”
崔恒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
其实方才他听到那个微弱的“们”的发音,但两人都仿佛这个字音不存在,默契沉默下去。
马车摇摇晃晃,没了片刻,便到了监察司。
崔恒先一步下车,朝着洛婉清抬手,洛婉清迟疑片刻,伸手握住他,由他搀扶着下了马车。
两人一起往后山上去,崔恒送她到门口,便道:“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说着,他便甩袖转身准备离开,只是刚一提步,就感觉被人拽住了袖子。
“观澜。”
崔恒回头,看见洛婉清拉着他,抿了抿唇,迟疑着道:“你……方不方便同我去江南?”
崔恒没说话,他静静瞧着洛婉清,想了想,却是问:“你想要我去?”
“我没把握。”洛婉清实话实说,“李归玉……”
这话出来,崔恒直接转身提步,冷淡道:“不方便。”
洛婉清看着袖子从自己手中滑走,她没有出声,只静静目送着崔恒离开。
崔恒感觉着她凝视的目光,一路疾步走到长廊尽头,又生生止步。
其实不需要洛婉清开口,他也知道,李归玉既然故意诱洛婉清去江南,就是有截下东西的把握,让她一个人去,那就是羊入虎口,他于公于私都该应下。
可他问得这样明白,她还是不肯说半句关于自己私心,张口就是李归玉,他不免恼怒。
提步想走,但察觉背后人没有挪开的目光,他又挪不开步子。
犹豫许久,他深吸一口气,疾步走了回去。
洛婉清诧异看他回头,见他大步走回来,伸出手来,气闷道:“给我个药包。”
洛婉清茫然从袖中拿出药包,放在他手中。
崔恒拿了药包,转身就走,扬声:“你先走,我后面处理完事会跟上。”
听到这话,洛婉清不由得扬起笑容,她看着崔恒背影,笑着道:“那我先走等你。”
崔恒没有理会她,洛婉清继续道:“下次你自己不藏着,我就看得出来你受伤了。”
崔恒看来是气性上来,完全不回她,转身消失在长廊转角。
洛婉清无奈笑笑,见他离开,提步走进房间门。
只是她刚一进房,就便觉有人从侧面突袭而来,她抬手一挡,对方反手就将她手折到身后,一把将她揽到身前,按着她便吻了下来。
洛婉清意识到来人,便有些哭笑不得,镇定下来等崔恒发泄情绪,崔恒见她不动,狠狠咬了她一口,听她轻呼了声“别乱来”之后,他才气消几分,舔舐过伤口,将她抵在门窗上,缠绵了许久,他才喘息着退开,低头抵着她的额头,稍稍稳住情绪。
洛婉清见他似是冷静,抬起眼眸,轻笑询问:“打哪儿进来的?”
“窗户。”
“不走正门?”
洛婉清挑眉。
崔恒闷闷出声:“越想越气。”
洛婉清闻言便知,他大约是走一半气不过,又从侧面窗户跳了进来。
她不由得笑出声来,崔恒闻声抬头,心中不免有些不甘,捏着她下巴迫她迎着他的审视,咬牙道:“自己不上心,还怪我藏着?”
这话一出,两人都是一愣。
洛婉清静静注视着他,崔恒捏着她下巴的手不由得放松几分。
两人静默着瞧着对方,感觉仿佛是有一层无形的纸张隔在中间门,他们伸手触碰在那纸张之上,便能感觉到对方的温度,只要再轻轻触碰往一点,就会撕开白纸,看见那白纸之后人的模样。
揽着她腰的手变得僵硬,察觉他的情绪,洛婉清侧过头,主动道:“该换药了吧?我看看你伤口。”
崔恒闻言松手,跟着洛婉清进了内间门。
洛婉清去拿了绷带和药,回来时崔恒已经脱好衣服趴在床上。
洛婉清这才看到他的伤口,从肩头一路划到肋骨,伤口虽然不深,但看上去触目惊心。
她心上一颤,面上故作镇定,坐到床边,给他清理了之前的药,笑道:“看你之前的模样,我都看不出来你有这么一道伤。”
崔恒趴在床上,平静道:“也不是大事。”
“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呢?”
洛婉清轻轻给他拨开草药,她动作轻而细致,让人几乎感觉不到疼。
谢恒从来没让人这么上过药,他甚至有种不是在换药的错觉,他听着洛婉清问话,想了片刻,缓声道:“习惯吧。”
洛婉清手一顿,不由得道:“为什么会习惯?”
“早些年,想杀我的人太多了。”崔恒闭上眼睛,洛婉清动作太轻,他靠在床上,竟有些困顿,“若是受伤,便如带血入海,会很麻烦。”
洛婉清听着,便知道了他当年的境遇。
崔氏遗孤,想杀之人当然很多。
她不敢多问,只安静给他换药,崔恒趴在她在床上,感觉药敷上他背,她似乎是怕他疼,还像对小孩子一般,轻轻给他吹着伤口。
感知到这样的细节,崔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弥漫了一种浅淡的酸苦。
他闭着眼睛,在她起身去拿绷带时,突然握住她的手。
“我不是故意的。”
洛婉清抬眼看他,崔恒没有睁眼,只道:“以后我改。”
洛婉清看着他握着她的手,心中有些发苦。
想了想,她笑起来,温和道:“不用改,以后我会发现的。”
“我……”
“你用来隐藏血腥味的药是云蚕香,我记住了。”洛婉清安抚他,“其实你脸色不好看,我早该注意的。”
崔恒听着她的话,握着她手不由得收紧。
洛婉清拍了拍他的手背,抬眼笑了笑:“起来吧,我给你包绷带。”
崔恒闻言,坐起身来,洛婉清从他背后帮他一圈一圈将绷带缠好,随后也没同他说他的去留,拿着药和绷带去了内间门。
等了一会儿后,崔恒便见洛婉清换了单衣,用发带绑着眼睛,抱着床褥从内间门走了出来。
崔恒疑惑看着洛婉清,不由得道:“你这是做什么?”
“方才见你似乎是想睡觉,要在这里睡得好,你可以在我这儿可以睡。”
洛婉清努力让自己的动作流畅一些,仿佛没受蒙眼的影响:“面具取下来也可以,我不会看。”
崔恒听到这话挑了挑眉,看着洛婉清仿佛很轻松实际磕磕绊绊铺床,看了许久,忍不住笑起来。
洛婉清铺床到一半,就听崔恒在床上道:“惜娘,你过来。”
洛婉清一顿,犹豫片刻后,她还是直起身,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安稳走到床边:“何事?”
崔恒坐在她身前,仰头看着她,抬手握住她的手,温和道:“换药了吗?”
“方才在屏风后我自己换了。”洛婉清实话实说。
崔恒瞧着她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想不想知道我是什么样子?”
洛婉清没说话,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然而崔恒却也没有等她回答。
他在她的沉默间门,握着她的手,抬手放到自己额头。
她指尖一瞬变得如此敏锐,由他带着,轻轻往下。
“这是崔观澜的眼睛。”他带着她摸过他的眼睛,他睫毛很长,柔软轻刷在她的指尖。
“这是崔观澜的鼻子。”他带着她指尖往下。
“这是崔观澜的唇。”
“这是崔观澜的下巴、喉结……”
崔恒带着她的手一路往下,他站起身来,将她整个人抱紧怀中,温柔道:“这是你的崔观澜。”
洛婉清心跳得飞快,她被这个人拥抱着,面前这人仿佛是在夜色中流光溢彩的宝石,引得贪婪之人忍不住伸手。
她指尖发痒,无数次想要伸手,却又生生止住,过了许久,洛婉清强逼着自己让理智回来几分,低声道:“睡吧。”
崔恒闻言不动,洛婉清推了推他:“观澜?”
“清清,”崔恒低下头,在她耳边小声询问,“想不想?”
听到这话,洛婉清毫不意外,她抬手按住崔恒的脸,冷静推远:“睡觉。”
崔恒叹了口气,颇为遗憾放开她,转身拿了面具,将她按着肩膀坐在床上,提步道:“我去睡榻。”
“睡得好吗?”
洛婉清皱眉,崔恒走到一边,在小榻上铺了床褥,翻身睡下,转头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洛婉清,笑了笑:“我试试,要是睡不好——”
他似是玩笑:“我半夜就去抢你的床。”
“崔恒,”洛婉清无奈提醒,“要点脸吧。”
崔恒不甚在意,在略微显小的床榻上闭上眼睛:“睡吧。”
洛婉清没说话,她坐了一会儿,确认崔恒真的要睡小榻,便抬手解下床帘,安静躺了下去。
崔恒一手枕在头下,一手把玩着手中面具,听着床帘里人呼吸声均匀下来,他忍不住侧目。
他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就这么安安静静守着一个人,甚至连看都看不到,只要感觉她的存在,就觉得欢喜。
他听着她的呼吸声,看着床帐里的人影,突然拥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
他好希望,这个世界只剩他们。
她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然而这个念头升起,便立刻被他强行压制下去。
他站起身来,悄无声息走到她面前,卷起床帘,看见月光从屋外洒落进来,照到她身上。
她睡得正熟,影子落在床边地上。
崔恒静静看了许久,终于是没忍住。
他将床褥抱到床边,就地躺下。
睡在她影子里。
崔观澜,只该活在柳惜娘的暗夜里。
洛婉清安安稳稳睡了一觉,等第二日醒来,见屋里已经没了人影,床褥放在榻上,崔恒明显是个没怎么做过事的,被子都没折。
她起身洗漱之后,竹思便主动进来收拾屋子,洛婉清见到竹思,询问了一下谢恒的去向,便去用过早膳,随后去书房找谢恒。
谢恒房间门只有青崖陪他办公,屋里香味浓郁,洛婉清感觉鼻子都有些失灵,她忍不住揉了揉鼻子,青崖抬起头来,正要说话,又突然顿住。
洛婉清不由得奇怪:“怎么了?”
青崖目光落在她唇上,不着痕迹移开目光,只问:“今日我调的香,柳司使觉得如何?”
洛婉清闻言,有些意外。
青崖看上去如此风雅的人物,调香水平竟差成这样?
青崖见洛婉清不说话,笑着道:“柳司使直说?”
“青龙使……”洛婉清迟疑着,“是不是嗅觉不好?”
青崖面色微僵,谢恒批着文书,直接开口:“什么事?”
“公子,”洛婉清闻言,立刻行礼,恭敬道,“属下想到扬州查一下过往之事,还往公子批准。”
“仔细说。”
洛婉清得话,将她得到的消息前前后后同谢恒禀告了一遍,谢恒闻言,点头道:“可,不过你刚刚结下许多仇家,出东都之事不要让人知道。”
“是。”
洛婉清恭敬行礼。
“青崖,”谢恒看了一眼青崖,“给她安排个合适的身份,悄无声息出去。”
“属下明白。”青崖点头。
洛婉清见谢恒应下,却没退下。
谢恒抬眼看她:“还有何事?”
“那个……公子,”洛婉清迟疑着,“属下想崔恒……”
“我会安排。”
谢恒开口,洛婉清便放心下来。
李归玉既然让她去找东西,不可能一开始就动手,必定要等她找到些线索。
只要有能和李归玉一战之力之人后续接上,她便算稳妥。
只是说,这个人能是崔恒,那自然最好不过。
见洛婉清放心,谢恒垂下眼眸,压了眼底笑意,淡道:“近日好好养伤,出去吧。”
“还有一事,”交代完最重要的事,洛婉清抿了抿唇,谢恒意外抬头,就见洛婉清认真道,“属下想捉拿郑壁月归案。”
谢恒一顿,他神色微冷,抬眼看向洛婉清:“以何罪名?”
“她杀了郑锦心,当以命抵命。”
听到这话,谢恒没有出声。
青崖微微皱眉,不由得道:“柳司使,此事三思。贵女本不得无故刑讯,郑家现下没有追究你们的责任,就是因为想将郑壁月杀郑锦心一事遮掩下去,如果你要追究下去,连累的不止是你自己。”
青崖蛇打七寸,意识到会连累崔恒,洛婉清立刻便明白孰轻孰重,平静道:“是,属下听司内安排。”
只是刚说完,就听谢恒开口:“去一趟吧。”
青崖和洛婉清都有些意外,一起看向谢恒:“惜娘你先去休息,下午去郑府。”
洛婉清虽然不明白谢恒如今为什么要去郑府,但还是恭敬道:“是。”
等洛婉清离开,谢恒头也不抬,只吩咐青崖:“给郑家送拜帖,同时向郑家族老和郑平生一起送,说我有要事相商。”
“公子何意?”青崖皱起眉头。
谢恒写着文书,颇为无奈:“跑一趟,让郑家把人处理了吧。”
“公子,”青崖思索着,不甚赞同,“郑壁月是郑平生爱女,柳司使刚刚才在东都冒头,已招人嫉恨,此刻不宜与郑平生结仇。”
“他们本就有仇。”谢恒将批好的文书放到桌上,抬眼看向青崖,“我有数,帮个忙?”
青崖闻言,颇为无奈,最后只道:“谨遵公子吩咐。”
说完,青崖便起身去安排,只是走到门口,他又忍不住停下,回头看向谢恒道:“公子,以后还是温柔些。”
谢恒动作一顿,青崖提醒道:“没人这么咬的。”
“事儿太少了?”谢恒闻言抬眼,青崖一笑,立刻行礼退下。
洛婉清在山上休养了一会儿,到了午后,竹思便来叫人,洛婉清换上司使正式的官服,走到庭院,便见谢恒已经在等她。
她上前行礼,随后跟着谢恒下了山,谢恒领她上了马车,随后便开始叮嘱:“等一会儿我会让你见她一面,有什么话就同她说吧。”
听到这话,洛婉清有些意外:“公子?”
“你想让她绳之以法,这不容易。”谢恒耐心解释,“好不容易给你升了官,我不想你因郑壁月之事又贬下去,你可明白?”
“卑职明白,”洛婉清现下已经放弃这一次让郑壁月偿命的打算,恭敬道,“卑职不会耽误公子大事,卑职可以等。”
谢恒闻言点头,却没多说。
等到了郑府,谢恒领着洛婉清一起进去,走到大堂,洛婉清便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普通的会面,一进去,大堂中便坐满了人,郑平生走上前来,拱手道:“谢司主造访,不知何事?”
“我这位手下想拜访郑大小姐,不知可方便?”
谢恒开口,郑平生脸色有些难看,谢恒盯着郑平生的神色,只道:“若这里不方便,我就带到司里问了。”
“方便。”一听这话,郑平生立刻道,“自然方便,来人,带柳司使去见小姐。”
听到这话,谢恒颔首,轻声道:“多谢。”
“谢司主上座。”
郑平生抬手,谢恒回礼,看着下人把洛婉清带下去,谢恒这才坐到客位上,与郑平生平坐。
洛婉清一走,郑家下人便关上了门,郑平生看了一眼周边白发苍苍的族老,抬眼看向谢恒:“谢大人是来做什么?”
“同郑大人打个商量。”
谢恒抬起眼眸,看向郑平生:“令嫒杀害胞妹一事,不知郑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听到这话,郑平生脸色微变,周边族老面露诧异:“平生,这是怎么回事?”
“前夜,郑壁月郑大小姐与郑二小姐私自到紫云山见面,二小姐找了一位歹人意图毁了郑大小姐名节,大小姐射杀了那位歹人,随后又杀了二小姐。”
不等郑平生出声,谢恒便开口解释了全部。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妹妹找人意图奸污姐姐,姐姐亲手杀了妹妹,此等丑事,可谓骇人听闻。
但大家很快也反应过来,忙道:“谢司主。”
最年长的老者道:“您登门造访,应当不是来带走璧月的吧?”
“事关郑氏清誉,”谢恒抬眼看过去,说得有商有量,“晚辈自是不打算冒进,只是杀了人,总不能什么都不管,郑氏是打算自己处理,还是监察司处理?”
“谢恒,”听着这话,郑平生咬牙,“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手下刑讯贵女……”
“那就罚。”
谢恒看向郑平生,毫无惧意:“拿一个司使的性命,换公审郑小姐,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瞬变。
两个芝麻官去死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但是郑壁月如果被公审,对郑氏的名誉是极大的打击。
而且谁也不确定,谢恒会利用这件事做什么。
他们不确定此番谢恒到底是什么而来,一位族老赶忙道:“此事好商量,平生,切勿和谢司主起冲突。谢司主,”族老转头看向谢恒,认真道,“此乃郑氏族中内务,还望司主给个机会,让郑家自行处理。”
“晚辈正是此意,”谢恒微微颔首,语气恭敬,“两位小姐都有过错,一位买凶一位杀人,郑大人一人教出如此两女,若是传出去,难免让人怀疑郑大人的品性,我想郑氏为表清誉,当不会做出包庇之事。”
谢恒句句都是关心,却也句句都是威胁。
众人闻言点头,族老抬手道:“谢司主放心,我们一定会和平生商量出一个让司主满意的结果。”
谢恒闻言点头起身,随后行礼道:“既然如此,晚辈也不打扰各位,先行退下去等我那下属了。”
谢恒这边出来,洛婉清那边已经被带到郑璧月的庭院。
她进屋时郑璧月正在喝药,她手上被扒皮的地方已经被包扎上,头上也有了假发髻遮掩,带了银簪玉饰,看上还算体面。
看见洛婉清走进来,郑璧月吓得将药碗猛地一推,瞬间门惊叫起来,大呼出声:“来人!救我!来人!”
“小姐,”领着洛婉清进门的丫鬟立刻上前,安抚着郑璧月道,“是老爷让柳司使过来的,您别害怕。”
“别过来。”
郑璧月闻言,却完全不听,慌忙去找武器,尖叫着道:“让她出去!别过来!滚!滚出去!”
“郑小姐,这是你家。”
洛婉清开口,郑璧月动作一顿,洛婉清平静看着她,提醒道:“在你家,我不能对你做什么。”
郑璧月没说话,她仿佛清醒了几分,慢慢抬起头来。
两人对视片刻,洛婉清温和道:“我想同郑小姐说说话。”
周边人看了两人一眼,郑璧月紧捏着被子,洛婉清袖中拿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看着郑璧月:“可以吗?”
“下去!”
看见匕首,郑璧月瞳孔急缩,急声开口:“都下去!”
丫鬟们知道主子的脾气,不敢多说,赶紧退下。
房间门里只剩下两人,郑璧月调整着呼吸,冷声道:“你想做什么?现下是我不追究你,你别不识好歹。”
“在下只是有些问题,还想问问郑大小姐。”
郑璧月死死盯着她,只道:“我知道的我都说了。”
“不,我不是要问山上那些,”洛婉清看着郑璧月,神色平静,“我只是想来问问郑大小姐,事到如今,会后悔吗?”
“后悔?”
郑璧月皱起眉头,洛婉清看着郑璧月,想起当年在江南,看见她在船头的模样,摩挲着手上千机,淡道:“会后悔害了这么多人吗?如果你不害郑锦心的母亲、不害洛家、不害郑锦心……你现下依旧是郑大小姐。”
“难道我现下不是吗?”
郑璧月笑起来:“你想错了一件事,若我不害他们,我才不是郑大小姐。”
洛婉清蹙眉,郑璧月瞧她,眼露嘲讽:“你这样的出身怕是不懂,若郑锦心母亲不死,她或许就会有个弟弟,我爹也不会收心回到我娘身上;我若不害洛婉清一家,李归玉身边那个位置永远会留给她;我若不害郑锦心,她早晚要害我,桩桩件件,都是他们自找的。”
“那你爹收心了吗?”
洛婉清径直询问,郑璧月动作僵住,洛婉清带了几分嘲讽:“据我所知,你爹去年才又抬了一房小妾,你杀得完吗?”
“这与你无关。”
郑璧月咬牙,洛婉清盯着她:“而且,为这种事杀人,你不会害怕吗?”
“怕什么?”郑璧也有冷笑,“他们死都死了,还能拿我如何?”
“不怕有鬼吗?”
洛婉清轻笑,郑璧月面色微顿,随后冷着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而且就算他们来,”郑璧月眼带蔑视,“又能拿我怎么样?”
这话她听过太多遍了。
洛婉清闻言失笑,意料之中,却还是觉得有些失望。
“这样啊。”
洛婉清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她走到郑璧月身边,郑璧月看她靠近,整个人开始不自觉颤抖。
洛婉清靠在她耳侧,轻声开口:“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见过?”
郑璧月一顿,洛婉清小声道:“我记得是在扬州,你站在船头,穿着一身蓝色缀珠的长裙,当时你回头看我,我觉得你真好看。”
听到这话,郑璧月不可置信回头,洛婉清朝她温和一笑:“郑大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专门换这张脸吗?”
“你是谁?”
郑璧月一瞬明白了什么,颤抖出声。
洛婉清眼中露出几分可怜,压低了声:“因为我的脸在土里烂了,你们到现在都没把我挖出来。”
土里……
洛婉清死于山崩。
郑璧月瞳孔急缩,她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露出她在扬州曾经无数次窥伺过、温婉的笑容。
但不一样,还是不一样。
这笑容里带着阴冷,仿佛是从土里攀爬出来的勾魂厉鬼。
“我回来了。”
洛婉清温和开口。
说着,她朝她伸手,抚上她的头发,温柔道:“才开始呢,郑小姐。”
话音刚落,她猛地一拽郑璧月头发,郑璧月瞬间门剧痛,随即就想起她灌下鬼缚那一夜的痛苦,猛地尖叫出声来:“啊!!!”
郑璧月出声之后,洛婉清迅速将她发间门发簪往她手中一塞,往前一拉,她整个人扑向前方,洛婉清急退,所有人冲进屋中时,看见的就是这一番景象。
“有鬼!”
看见大家冲进来,郑璧月完全顾不得仪态,慌忙从床上爬起来,冲着众人挥舞着银簪冲过去,指着洛婉清,满脸惶恐道:“她是鬼!她是洛婉清!快!快让人杀了她!”
所有人都愣住,洛婉清站在一旁,皱起眉头:“郑小姐?你在做什么。”
“哦,”丫鬟听见洛婉清开口,这才反应过来,忙道,“柳大人抱歉,小姐受惊之后近来有些不适,还望大人见谅。”
“不是,”郑璧月慌忙摇头,指着洛婉清道,“她是洛婉清,她活了!快叫我爹!快!”
“小姐,”丫鬟面露不安,“这是监察司的柳大人。”
“是洛婉清!洛婉清!爹!”郑璧月跌跌撞撞冲出去,大声嘶喊,“爹!救我!爹!”
“小姐……”
所有人跟着追出去,洛婉清站在屋中,旁边唯一留下的丫鬟不安行礼:“柳大人……”
“既然郑小姐如此不适,”洛婉清皱眉回头,似是体谅,“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说着,洛婉清颔首,提步走了出去。
她走到院中时,正看见一群人压着郑璧月,郑璧月疯狂挣扎着,嘶吼出声:“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你们信我,她真的是鬼!”
周边人不停试图拉她,不停唤着她的名字,可越是压制,她越是挣扎。
动静闹得太大,郑平生和郑家族人一起赶过来,郑平生见状,大喝一声:“按住她!”
郑平生开口,奴仆终于下手,把郑璧月死死压在地上。
洛婉清手上扶刀,平静从郑璧月身边走过。
郑璧月仰头看她,眼中又怕又恨,大声嘶吼:“杀了她啊!她是洛婉清!杀了她!”
“别说胡话了!”
郑平生冲到郑璧月身前:“让大夫过来!”
周边闹成一片,洛婉清平静走过,走远之后,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被人抬着离开的郑璧月。
她嘴已经被堵上,眼里全是眼泪,死死盯着洛婉清。
洛婉清静静瞧着她,颔首送行。
随后她转身回到谢恒身边,恭敬道:“公子。”
谢恒看她一眼,想了想,随后道:“结束就走吧。”
这时候听到这声“结束”,洛婉清心念一动,随后恭敬应声:“是。”
“监察司有许多事,白离姑姑现下准备颐养天年,”谢恒转过身,缓声道,“你慢慢学。”
听到这声提点,洛婉清立刻道:“属下必不会辜负公子厚望。”
谢恒应了一声,没有多说。
回了监察司,等到晚些,洛婉清便去找星灵和方家三兄弟他们吃了顿饭,算是感谢。
一行人去了酒馆,洛婉清不便喝酒,点了杯茶,和大家聊天。
方圆话最多,说起几天前东都那场巷战,方圆忍不住道:“司使你是不知道,那天张大人来监察司通知我们,我马上就去找玄武使,结果玄武使同我说不管,可把我急坏了。还是星灵急中生智,直接把千机卸来,转身就走,说这是她私事,我们才想起来。嘿,司里不管,我们自己管。”
“这不叫急中生智,”星灵提醒他,淡道,“这是我意已决。”
听到这话,洛婉清不由得笑起来:“星灵你不怕被罚啊?”
“随便,”星灵端起酒,漫不经心,“反正也不是没罚过。”
“听说你在宫里就爱惹事。”方直有些好奇,“你到底犯了什么罪进的牢房啊?”
“大好日子你非提这种不开心的事吗?”方圆皱起眉头,端起酒来,“来来来,喝酒。”
洛婉清闻言,端起酒碗,也道:“来,走一遭。”
一干人吃吃喝喝。
洛婉清就听周边人在聊天:“所以那天真的是监察司和东宫的人起冲突?”
“可不是吗?”另一个人道,“东宫六率这次一波全换了,那天一条街全是人啊,这么多人追监察司一个女司使,这都没拦住,就皇城外面那条巷子,”那人指了外面,“杀得全是血,到处是尸体。”
“监察司的人这么厉害?”有人惊叹。
随即立刻有人道:“小声点儿,那是你能议论的吗?”
“我又没说坏话。”说话人有些委屈。
方圆等人听着,互相看了一眼,方圆转过头去,笑道:“兄弟,那司使一个人这么厉害,叫什么啊?”
“这我知道。”人群中一个人立刻道,“我打听过了,是监察司新任的司使,柳惜娘。”
“哦,”方圆故作感慨,竖起大拇指,“高手啊!”
“方圆。”洛婉清闻言,笑着瞧他一眼,随后起身道,“到时间门了,走吧。”
监察司有夜禁,大家也不敢玩得太晚,纷纷起身,洛婉清给了酒钱,便同大家一起回去。
回到山上,进了屋中,便见崔恒已经躺在小榻上。
他一身单衣坠地,一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听她进来,笑道:“回来了?”
“嗯。”
“方才郑家传来消息,明日发丧。”崔恒闭着眼睛开口。
洛婉清动作停住,她抬眸看向崔恒。
崔恒耐心解释:“郑家说,郑璧月和郑锦心一同出游,马车出了意外,一起坠崖。”
“郑璧月死了?!”
洛婉清震惊。
崔恒睁开眼睛,转眸看向洛婉清:“听说她疯了,郑家做了自己的选择。”
一个疯了的女人不可能当太子妃或者皇后。
如今她唯一剩下的价值,就是以死保全郑氏的清誉。
她父亲也可以选择留下她,但郑平生没有。
他选择了不给自己留任何被人诟病的把柄,郑璧月和郑锦心死了,这两个女儿的丑闻,也就一并埋葬。
想着死去的郑锦心,想到如今死去的郑璧月,洛婉清心中不由得有些发寒。
这种死亡和她在正面战场上面临的厮杀截然不同。
它像是大殿上张九然死时太子皇帝问那句“她是如何带刀进来的”,明明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却让洛婉清觉得脊骨生凉。
她想过让郑璧月死,但没想过,这位天之骄女,会被放弃得如此容易。
洛婉清站在原地没说话,崔恒瞧着她,缓了片刻后,继续道:“我同你说这些,是想提醒你,虽然是郑家做的决定,但毕竟是因你而起,”崔恒说着,抬眼看她,“郑平生肯定把账都算在你头上,此次下江南,你务必小心。”
洛婉清闻言点头。
就算没有郑璧月之事,她也会小心。
崔恒端详着她,过了片刻后,他起身道:“跟我来。”
洛婉清疑惑抬头,随后跟着崔恒提步,他领着她去了谢恒书房,当着她的面打开密室,随后领着她走进去。
两人穿过密室长廊,进了之前洛婉清领洛曲舒任务木牌的大殿,崔恒没有停留,又领着她往前,走了一段路后,两人进了一个狭小房间门。
崔恒打开房间门大门,门开瞬间门,入目就是牌位。
三面长桌上放满了黑底金字的牌位,牌位在灯火下流淌着光彩。
洛婉清愣愣看着满屋牌位,就见崔恒走进去,他熟练拿了香,放在烛火上点燃。
“复仇之路太长,人心会变,总会忘记从哪里出发。”崔恒声音淡淡,他点了香,鞠躬行礼,随后将香插入供桌,“如果忘了,就来看看。”
崔恒说着,将目光放在边角一座新做的牌位上。
洛婉清顺着他的目光,看见自己父亲的牌位。
“我以崔氏家臣之名给他立了牌位。”崔恒将目光落到洛婉清脸上,“我知道你不方便,日后可以来这里上香供奉。”
洛婉清闻言,喉间门发疼,她颔首道:“多谢。”
说着,她从旁边取了香,三拜行礼后,将香插入她父亲牌位前的香炉。
做完这一切,洛婉清安定下来,崔恒笑了笑,转身道:“走吧。”
回到房间门,崔恒点了安神香,洛婉清见状,便默契带上了发带,他回过头,看着带着发带着的人,心念一动。
他走到她面前,静静凝望片刻,低下头来,隔着发带,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
这一吻很轻,浅尝辄止,洛婉清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对方道:“好眠。”
说着,他便解下面具,去小榻上自己睡下。
洛婉清顿在原地,缓了好久,才躺到床上,抬手摸了摸自己眼睛。
一连休息了半个月,洛婉清身上的伤势好得差不多,这时青崖终于找上她,将一份委任状递给她后,解释道:“你这次去江南的身份安排好了,刚好此番有一位巡按御史连同吏部要去江南巡查考核,你和星灵跟着他过去,当他的侍卫,护他周全。”
洛婉清闻言应声:“是。”
准备一下,青崖安排道:“今夜出发,渡口等人吧。”
洛婉清闻言点头,随即有些意外:“今夜?”
“规定是明日,但是你们错开规定的时间门,会安全些。”
青崖解释,洛婉清便明白了青崖的意思。
她回到屋中,拿了委任状和令牌,去司里领了外出所有要用的东西,武器药物各种日常要用品,还有钱。
领好了之后,她给崔恒留了封信,便带着星灵一起出发,同青崖一起去渡口等人。
夜里渡口极为安静,洛婉清看着青崖等得颇为耐心,不由得道:“青龙使,这次两位大人叫什么?”
“哦,这两人……”
话没说完,一声急促又熟悉的求救声从官道传来:“救命!”
与此同时,水里也传来一声大喊:“救救我!!”
听到这两声疾呼,洛婉清星灵一人一边,洛婉清奔向官道,星灵冲向水中。
老远便见夜色里冲来一个人,身穿蓝色素衫,背着个蓝色行囊,带着小厮跑得极快。
他们身后跟着许多杀手,看见洛婉清,跑着的青年瞬间门睁大眼,嘶吼出声:“柳司使!!”
这声音震耳欲聋,与此同时,羽箭从他身后疾驰而来,洛婉清刚好冲到来人身前,一手急急抓住一只羽箭,一手将人往旁边一拉。
旁边小厮聪明往周边一扑,逃出羽箭射击范围,见到洛婉清来,杀手毫不犹豫,掉头就跑。
洛婉清抬脚将另一只羽箭踢飞之后,见这些人早已跑远,也失去了追的兴趣,转头看向被自己揽在怀中、喘着粗气、满脸劫后余生庆幸的青年,忍不住开口:“张大人,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啊?”
听到这话,张逸然微微脸红,含糊道:“都是运气。”
洛婉清深以为然,她将他扶稳,放手转身:“走吧。”
说着,便领着张逸然和小厮一起回到渡口,到了渡口,便见星灵也提着一个穿着绯红官袍,抱着包裹,全身湿透,整个人瑟瑟发抖的青年回来。
洛婉清回头看见青年,就是一愣。
青崖扫了一圈,不由得道:“二位大人怎会成这种模样?护送二位的官兵呢?”
“刚才那些杀手,”张逸然喘着粗气,实话实说道,“有一半就是官兵。”
青崖一愣,随后倒也并不意外,点头道:“是在下考虑不周,该让亲自去接二位的。”
“不用,”张逸然摇头,“两位司使身份隐蔽,在这里见面正好。”
“多谢张大人体谅。”青崖说着,看了周边一圈,随后道,“都来齐了,我来介绍一下吧。”
青崖抬手,同两个官员介绍道:“这是我们司里两位司使,柳惜娘,星灵。”
说着,洛婉清和星灵朝两个官员拱手。
随后青崖转头向洛婉清和星灵介绍道:“这位是此番巡查的巡按御史,张逸然张大人。”
“见过各位。”张逸然行礼,朝众人打了声招呼。
“这位是协同张大人巡查考核的吏部郎中,崔衡崔大人。”青崖继续介绍。
崔衡一笑,拱手道:“见过二位姑娘。”
“此番江南之行,你们二人好好保护两位大人,如有任何意外,可以向当地官府及时求助,但没有必要,不要寻找当地的帮助。”青崖嘱咐着,“他们未必是朋友,明白吗?”
“明白。”
洛婉清和星灵一起行礼。
青崖见状,点头道:“行,既然人都到了,”说着,青崖转头看向渡口停靠着的商船,抬手一指,“那就上船吧。”,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