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昧恶魔为了找出血之祭祀的地点,几乎让搜查官们吃光了大半个茶湾的恶魔,被吸干脑浆后抛弃的尸体在行宫的悬崖下堆积成山。 茶湾真正的主人梦魔,曾经被封印在了茶湾行宫的悬崖下,如今,它在整座城市鲜血的洗礼下苏醒了。 婚礼是一个灾厄恶魔精心策划好的仪式,它利用这场婚礼,完成了对梦魔的解封,而苏醒的梦魔利用它无与伦比的天赋,在浓浓的晨雾中让整个茶湾的恶魔成为了它的寄体! 一个意想不到的领域级对手出现了,它为灾厄争取到了前往星之崖的时间。 原来对幸运E来说,机械降神刷出一个领域级的BOSS也不无可能!齐乐人郁闷地心想,他快对结婚有心理阴影了。 “梦魔并不难对付,特别是在有防备的情况下。”夜莺突然开口了,“你想用当年对付巨人王的那一招对付我们是不可能的了。” “至于附身技能……很遗憾,我知道你这一族的秘密。你有一个本体和无数个化身,都可以附身在比你弱小的对手身上,只要本体不被人找到,无论杀掉多少个化身都是徒劳。但是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你的本体并不强。那么多的化身拖累了你的实力,只要我们找到你的本体,你就已经输了。”夜莺淡淡地说道。 她的姿态从容镇定,甚至主动对齐乐人和宁舟说道:“所以这里交给我吧,你们立刻去星之崖,那里绝不能有失!” 齐乐人皱眉道:“你一个人同时对付不了这么多的敌人。” 夜莺笑了:“看来我得向您露一手了。宁舟陛下,能稍微借用一些您的力量吗?否则以我的境界,打不开那么大范围的死亡之幕。” 宁舟点了点头:“可以。” 他毫不犹豫,甚至没有问死亡之幕是什么。 但他们很快亲眼见证了。 一股强势到恐怖的毁灭之力吞噬了东方刚刚升起的朝阳,顷刻之间,太阳缺了一角,黑色的毁灭之力宛如天狗食日一般开始蚕食太阳! 日蚀降临。 巨大的黑色铁幕包围了整座茶湾城,成千上万梦魔的寄体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从天而降的死亡之幕,将它们一一隔开,每一个寄体都被单独笼罩在死亡本源之中。 太阳已经被吞没,无光的黑暗里,仿佛有一位手持镰刀的死神倒悬在茶湾上空,它如山峦一般庞大巍峨,那黑色的铁幕恰如死神垂落的黑袍。 站在茶湾行宫前的夜莺也不再是往日的模样,她的双眼如同红与黑交融的地狱,全身蜜色的皮肤上翻腾着诅咒一般的死亡纹身,她解开了自己给自己定下的约束,开启了魔女的完全形态! 梦魔震惊地看着她:“我见过你,在无数人的噩梦中。他们称呼你为……死亡魔女!” 死亡魔女夜莺已经呈现出了恐怖的外表,但是她抱起昏睡的小小时,动作却是温柔的:“你们快去吧,不必担心我。梦魔有无数的寄体,我也有……” 她回过头,血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茶湾的死亡之幕:“……很多可靠的同伴!” 随着她的话语,一重又一重的黑色铁幕之中,一个个虚幻的残影从死亡的深渊中走了出来: 手持塔罗牌的黑发女人,弹奏七弦琴的年轻男人,装备了拳套的壮汉,身材瘦小的却背着一把巨斧的女孩…… 他们早已死去。 死亡夺走了他们的意识,只剩下战斗的意志,他们顺应了死亡魔女的召唤,为她而来! 齐乐人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些人是谁。 那是夜莺昔日的同伴,一群曾经与宁宇南征北战,最后长眠在死亡之中的战友!那群最初发现世界真相,向世界意志发起挑战的勇士! 夜莺对两人说道:“我从不辜负同伴们的信任。所以,相信我。” 齐乐人忍住了这一刻内心无数的疑问:“好,宁舟,我们走。你要量力而行,如果真的事不可为,带着阿娅和小小撤退,等我们回来收拾残局。” 夜莺却清楚,她不可能走。她一走就是把军队和整个南疆拱手送给梦魔。 如果不在此地消灭它,等它的本体离开茶湾躲藏起来,他们就再难对付它了。一个寿命将近的难缠对手,它会带来的麻烦绝对远超想象。 一定要在这里消灭梦魔,夜莺下定了决心。 黑色的巨龙腾空而起,载着齐乐人飞向星之崖。 坐在宁舟的背上,齐乐人的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他既担心星之崖的情况,又担心还留在茶湾的阿娅他们。 他还担心夜莺。 死亡魔女展现出了她恐怖的能力,她从死亡本源中带回了昔日的战友们,齐乐人并不是意外这个能力,因为他认识另一位死亡本源的人——牧羊人。亡灵岛这个“死亡数据库”里记下了那些死去玩家的信息,夜莺身为和他同源同族的人,能够利用部分死亡数据不足为奇。 但是…… “死亡本源的能力是什么?”齐乐人曾经问过牧羊人。 老迈的牧羊人坐在亡灵岛后山的树下,抽着烟斗慢吞吞地说道:“召唤死者的残影,虽然他们没有了意识,但是能力还在,是很可靠的帮手。” 齐乐人惊讶地说道:“这也太厉害了吧,随心所欲地召唤强大的死者,这简直是作弊。” 牧羊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召唤是有条件的,你只能召唤与你有强烈羁绊的人,比如你的好朋友。最重要的是……” 牧羊人苍老的声音化为了一声浓重的叹息:“那必须是你亲手杀死的人。” 夜莺召唤出了她的战友们,这是因为她杀死了他们所有人。 ……………… 二十五年前,死亡之海。 大战已经结束,伤痕累累的金鱼高悬在天空中,祂的鳞片上布满了锐利的伤口,极光色的血液宛如粘稠的胶状物,从它的身体上流下,如同一缕缕贯穿天地的瀑布,有的落入死亡之海,更多的飞向天空。 这个世界的神明在流血,祂原来并非不可战胜,可是这场史无前例的弑神挑战仍然失败了。 就在刚才,夜莺和同伴们亲眼看着包裹着魔龙和金鱼的巨大黑色圆幕在剧烈的雷暴中崩解,魔龙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啸声,它的身体几乎被撕成两半,癫狂的它飞出了死亡之海,消失在了天际中。 “失败了吗?”琴师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感伤,这种功亏一篑的感觉让人绝望。 “宁宇怎么样了?”占卜师珊珊焦急地问道。 年少的夜莺咬了咬嘴唇,漫天的极光中,她读到了危险的信号。 “宁宇被诅咒了!他的神智本来就很危险了,再加上世界意志的诅咒……他现在可能已经……”夜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一直以来,宁宇是他们这群人的主心骨。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男人是比任何人都要可靠的同伴,正是因为他一直坚定不移地带领着大家,他们才能熬过无数的考验来到世界意志的面前,向祂发起挑战。 可是此时此刻,夜莺却感到了后悔。 是她叛离了死亡之海,因为她不愿意侍奉一个有着原罪的神明,更何况祂还有更大更贪婪的企图——吞并更多、更广袤的域外世界。 本源是“扩张”的祂永远不知道满足。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之后,祂已经准备好掀起一场侵略战争,让两个世界都陷入生灵涂炭的灾难中。 她带着弑神的秘密找到了这群外乡人,为此不惜与自己的族人为敌。这群外乡人接纳了她,将她视为自己的妹妹一样关照,宁宇更是毫无保留地相信她。 “原来如此,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秘密啊,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一想到祂会打开通往现实世界的大门,让那些如狼似虎的恶魔在我的家乡烧杀抢掠,我就毛骨悚然……那个世界太和平了,那里的人不知道怎么对付恶魔,一定会有很多人死去,这是我绝不想看到的,大家也是一样的吧?”宁宇问道。 所有人一起点头,七嘴八舌地痛骂起了那条金鱼。 “夜莺妹妹,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打败了祂,我们能够回家吗?一定可以的吧,游戏不都是这个套路吗:勇者来到了异世界,遇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他们发现了BOSS的阴谋,于是大家一起踏上了打败它的道路,最终勇者们总会胜利,你看我们……我、琴师、小斧、龙兰、阿汉、珊珊……是不是很符合勇者的标准?”宁宇露出一副搞怪的表情,同伴们哈哈大笑。 宁宇是乐观主义者,有一种大无畏的救世情怀。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们走在正义的道路上,虽然路途是曲折的,但是前途是光明的,他们一定会胜利。 有人取笑道:“宁宇还想追教廷圣修女,这也很符合游戏要素!男主角一定是你!” 宁宇面红耳赤,抡着大剑追杀起了他们,大家一边笑一边作鸟兽散。 闹够了,他们坐下来一起商量对策。 夜莺告诉他们:“首先,你要在魔界加冕,加冕仪式会让你获得神格——和世界意志一样的神格。如果没有神格,你甚至无法触碰到祂,当然无从打败祂。得到神格之后,你才可以向祂发起挑战。但是这个挑战的内容,是我也不知道的知识,抱歉。” 没有人知道挑战的内容是什么,直到现在,在死亡之海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他们仍然不知道,那包裹着黑龙与金鱼的黑色圆幕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这群人不是来观战的,而是来作战的,他们的对手是死亡之海的那一族。 就在宁宇与世界意志死战的同时,他们率领着恶魔大军击退了夜莺的族人,老族长的领域亡灵岛破碎,他们撤离了死亡之海,留下了一个残酷的诅咒预言: “祂会惩罚你们,你们会因为僭越的不敬而付出代价!” 现在,夜莺知道代价是什么了。 “太奇怪了,死亡之海的出口突然不见了,我们出不去了!”队伍中有人说道。 “半领域被封禁——可恶,是祂修改了空间规则吗?”同伴咬牙切齿。 更糟糕的事情随即而至——金鱼在流血,那极光一般绚烂的血液注入无尽的死亡之海,海面上,无数怪物正在飞速成形。 “我见过这些怪物,在副本里!” “我也是……副本里的怪物怎么跑出来了?” “可以杀死,但是它们越来越多了!” “该死,要怎么样才能消灭它们?!” 夜莺的心越来越冷,她看向天幕中沉睡的金鱼。平日祂吞吐的极光里暗藏着祂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与知识,如今祂的血液中蕴藏的是祂构建过的无数副本世界里的怪物! 这些怪物无穷无尽,更可怕的是它们正在污染世界。 死亡之海宛如被不断注入了污泥与墨汁,与怪物战斗的战士们武器逐渐腐朽,神智渐渐崩溃。 这是一场注定不可能胜利的战斗,这个世界的神明要他们死。 “珊珊疯了……”琴师抱着被打晕的占卜师,清俊忧郁的脸上满是血污,不复往日的从容,“她的灵感太高,在这种污染之地,她是最先崩溃的。下一个,大概是我。” 琴师在死亡之海上坐了下来,身边是越来越喑哑的喊杀声,还有同伴们一个个倒下的身影。 浑身浴血的夜莺喃喃地说道:“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一定可以。” 琴师苦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夜莺妹妹,你当然可以。” 夜莺蓦地瞪大了眼睛。 琴师下意识地去拨弄怀里的七弦琴,可是琴弦早已断尽,就像是他枯竭的身体。 “在戍北教区游历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你化为极光鸟,飞入极光之中。那时候你告诉我,只要有极光的地方,你都可以自由飞行,融入极光之中,那么现在你一定能够做到吧?乘着极光,飞离死亡之海,去往宁宇的身边,别让他一个人面对疯狂。”琴师问道。 “……我……我不能走。”夜莺像是触电了一样弹了起来,惊恐地拒绝,“我不能丢下你们!” 琴师笑着,看着哪怕站起来也只有他坐着那么高的夜莺,她还只是一个小女孩,虽然她这一族的年龄无法按照人类的常识去衡量,但若是要这么算,她今年只有十岁。 “你一定要走。”琴师对她说道,“因为你是宁宇的守密人,你要将这场弑神之战的始末告诉下一个挑战者——这是我们一开始就约定好的事情。” 夜莺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她转头看向她的战友们,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停止了战斗,带着受伤的同伴且战且退,团聚在她的身边。 她撑开了死亡之幕,将所有人笼罩在黑色的帷幕之中,为大家争取到了片刻安宁。所有人的眼睛都是被深度侵蚀的鲜红,有的人甚至已经神智崩溃,喃喃着古怪的呓语,更严重的失控者被同伴打晕,和占卜师放在一起。 “已经没有办法了。”琴师看着硕果仅存的几人,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大家做好准备了吗?” 所有人沉默地点了点头。 琴师用温润而悲伤的目光看着队伍里最年轻的她:“夜莺,带着我们的灵魂一起走吧,趁我们此刻还清醒。” 这一刻,夜莺骤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我不要!”她尖叫道,“我做不到!不要逼我,我做不到!我怎么可能对你们动手啊?!” 这是她的同伴,她能够交托后背与生死的战友,她如何能对他们痛下杀手? 同伴们静静地看着她,每个人都伤痕累累。 “你不是说,我们外乡人的灵魂是不灭的吗?就算我们今天死了,灵魂也不会消散在天地间,而是成为世界意志的数据。或许等到下一个勇者到来,打败那条该死的金鱼,我们就会被解放?” “而且你不是死亡魔女吗?如果我们死在你的手中,你未来就可以召唤我们为你战斗,多好啊。比起在怪物手中发疯而死,至少让我们为你做一些事吧?” “对啊,我希望死了之后也能帮夜莺妹妹打架,有了我们帮忙,你一定会成为最强的魔女,整个魔界没有人敢欺负你。” “就算宁宇疯得认不出你,你也可以召唤我们帮你揍他。大家你一拳我一脚,一起把宁宇打醒!” 夜莺说不出话来,她抱头痛哭,崩溃得比死更难过。 琴师俯下了身,轻轻地抱住了她:“对不起,要让你承受这些。就当是我的自私吧,我不想没有意义地在祂的侵蚀中发狂而死,如果一定要死,我想死得有价值。” 龙兰也蹲了下来,这位黑长直的成熟女性摸了摸夜莺的头:“再疯下去,我可能会杀了小斧,那是比死更可怕的结果,你不会让我犯下这种错误的,对吧?” 小斧的身体已经被污染了大半,正在流着污浊的黑血,她举不起从不离身的战斧了,她在脏衣服上擦了擦手,摸了摸夜莺的脸颊:“我想和阿兰一起死,殉情是我唯一能接受的死法了。夜莺妹妹,你可以满足我们的愿望吗?” 最后是阿汉,这个健壮的男人将夜莺举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指着远方悬浮在天幕中的金鱼:“看着祂。祂为了自己罪恶的野心不择手段地消灭一切可能的敌人,祂不是一个仁慈的造物主,而是一切悲剧的源头。今天,我们不幸失败了,杀死我们的不是你,而是祂! “不要愧疚,小夜莺。相反,愧疚的是我们。因为我们要你背负起一个艰巨的任务——活下去,然后从那条金鱼的意识里找回我们! “你会做到吗?回答我!” 这一刻,年少的夜莺面对着所有人期待的目光,嚎啕大哭:“我会!我发誓,我会找到你们,你们所有人!不论要多么漫长的时光,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会把你们带回来!请你们等等我,一定要等等我!” 她的同伴们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好,我们等你,一直等下去。” 他们终于放下了心,因为他们知道夜莺不会陪他们一起死了。他们的死是她挣扎着活下去的动力,不论未来多么痛苦狼狈,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实现自己的誓言。 其实,实现不了也没有关系,他们温柔地看着最年幼的同伴——我们只是想让你活下去。 痛苦也好,愧疚也罢,你要坚强地活着。 你记录了宁宇的秘密,也是我们存在过的证明,你要把我们的意志传递下去。 我们没有为当初奋起反抗的决定后悔,所以你也不必愧疚。 你要相信,所有的牺牲都有意义。 那一天的死亡之海,金鱼流下的血液几乎将这片昔日繁盛的隐居地化为了被污染的炼狱。就在这污浊的地狱中,有一只小小的极光鸟从同伴们的尸体中腾空而起,带着那些或许存在却不知去向的灵魂,飞入了璀璨的极光之中。 浴血的极光鸟立下了誓言,她会找回她的同伴。 可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等待着她的是未来整整二十五年的一无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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