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瞄了眼帖子,她对这些也没多大兴趣。 九年义务教育她学了那么多诗词,听那些华而不实的句子,这不纯属降维打击吗,她还不如守在店里赚钱。 “我尽量吧,到时候得看店里忙不忙,不然玉娘一个人太累了。” 听见姜知拒绝,孟洵眼帘不禁垂下,虽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被姜知看了出来。 昨夜才答应了做他师父,姜知还是不忍心小朋友伤心。 她轻咳一声,“这诗会有什么奖品吗?” “在下也没准备什么贵重礼物,就是夺得头筹的,可以获得一方紫翠石雕龙砚。” 听到这儿,一直低头作画的白轻云突然停手顿住,饶有兴趣地抬起眼眸。 姜知不了解这些,但见眼光极高的白轻云都有兴趣,她心底只觉。 这东西,一定很值钱。 “行,我参加。”姜知回道,并将帖子顺手递给了秋月收好。 等到公乘泽走后,姜知转过身,手撑着脸,一脸坏笑地盯着白轻云,“这紫翠石雕龙砚是个什么东西?” 白轻云拿笔的手紧了紧,语气毫不在意,“一个普通砚台,没什么稀奇的。” “普通砚台?” “这东西在我收藏的砚台里也就排个中等,有什么好稀罕的。” “这么说你也有啰?” “……” 白轻云突然放下笔,“没有。” 姜知瞧着她,意味深长地笑笑,直到孟洵站在店门口轻声唤道,“师……师父。” 姜知这才回神,想起有人还在门口等着自己。 不和白轻云闹腾,道别后,她带着孟洵离开了画廊。 昨日答应教他赚钱其实也是姜知一时脑热,她有经商的脑袋,可从未将这种思维具体梳理清楚过。 可话已经说出,况且她也想帮帮那群孩子。 来到酒肆,白日里店里很是清静,玉娘独坐在柜台前,一手翻看账册,一手打着算盘。 听见有人来,她才抬起眼眸。 “郡主,六殿下?” 玉娘眼中有些惊异。 姜知走上前,孟洵乖乖地跟在她身后。 “给六殿下安排个活儿,就从伙计开始吧。” 闻言,玉娘眼睛都瞪大了。 虽说六殿下不受宠,但他多少也是个皇子,来她这酒肆当伙计。 到底是郡主殿下飘了,还是她听错了? “郡主殿下……您没说错吧。” 还没等姜知开口,孟洵突然道,“师父没说错,师父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师父?”玉娘眼中疑问更多了。 姜知点点头,“我徒弟,昨天刚拜的。” 见当事人都没有意见,玉娘也不好再多问,简单给孟洵介绍了工作便将擦桌子的破布给他。 望着六殿下一脸认真,玉娘把姜知拉到一旁。 “郡主,您确定这样没问题吗,他毕竟是殿下呀,陛下若是知道了,对皇室不敬可是要杀头呀!” “路是他自己选的,他若干不下去要走,我也不会拦他。” 看着孟洵脱去华丽的衣袍,穿上一身粗布短衫,干起活来还算那么回事。 玉娘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天幕才刚暗下,店中已陆陆续续来人。 姜知时不时上前笑脸迎客,一举一动根本看不出郡主的架子。 甚至有些胆大的客人调侃道,“郡主殿下,听闻您昨日在太后寿宴上可是送出了一块价值连城的龙涎香呢!” 姜知并不生气,笑着回道,“这不得托各位的福吗,没有各位照顾生意,元熙哪里会有这机会呢,寿礼也有大家的心意在。” 她说话总是这样,逗得客人们开怀大笑,消费起来也就自然爽快。 不到半响,店内已经塞满了人,没有座位的也可以站在店内各角观看表演。 “哐啷” 酒盏摔落在地上,碎瓷的声音吸引来周围注意。 原本和谐的氛围被几声讥笑打破,姜知收起笑,冷眼朝那方向看去。 几个身穿锦袍的公子坐在前排的位置,其中一人抓着孟洵手腕不让他离开。 那几人姜知有点印象,都是二皇子身边的“朋友”。 孟洵瘦弱的身子夹在那几人中间,但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惧色,黝黑发亮的眸子盯着那群人,让人看不透情绪。 那抓他手的人依旧满脸讥讽,“怎么,六殿下现在已经沦落到来店里当小二了?” 孟洵没有说话,拽紧拳头,努力挣脱开手。 可刚要转身离开,那人又再次拉住他。 “六殿下,走什么呀,地上的垃圾您还没处理呢!” 那人说完话,引得其他几人哄堂大笑。 孟洵眼中闪过瞬间寒意,停顿片刻,终还是准备蹲下身。 他手还未挨到那破碎的瓷片,细腕就被一只娇嫩细腻的手抓住。 他神瞳颤颤,顺着那手向上看。 姜知半蹲下身子,面无表情地望着那欺负孟洵的几人。 气氛一下骤然冷下,她的冷眸从他们脸上扫过,倏然,她勾唇笑起。 “这几位公子说话还是注意点分寸的好。” 江芝心狠手辣的脾性京都城人都知道,虽说直接传闻说郡主变了,可他们几人可没人敢来试试真假。 二殿下在还好,没有孟景皓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郡主。 见几人不说话,姜知接道,“按景国律法,羞辱皇族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她话还未说完,那为首为难孟洵的公子突然脸色苍白,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郡……郡主,在下还有点事就先行告退了。” 见带头的人跑了,剩下几人也四散逃离。 望着那些离开,姜知猛然想起件事,眉头不禁皱紧,自语,“完蛋,这事儿说不定明天就一早就能传到景帝耳朵里。” “我拜师的事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听见孟洵的话,姜知抬首,正巧与他那双清澈汪亮的眼眸对上。 这眼睛,演技也太炸裂了。 姜知看着他眼睛,哪里还忍心拒绝。 罢了罢了,明日被叫去谈话就叫去谈话吧,顶多也是一顿骂,总不能杀头吧。 果不其然,第二天姜知还未睡醒,进宫面圣的圣旨就已经到了郡主府。 若渊应是不在,今日只有她一人接旨。 简单梳洗一番,姜知带着秋荷入了宫,让秋月去画廊帮忙。 进到御书房,殿里透着丝丝凉意,四面窗户紧闭,阳光和热气被尽可能地挡在了屋外。 还未走到长廊拐角,姜知便瞧见了站在一旁的二皇子。 刚下朝,孟景皓身上还穿着一身暗红色的朝服。 听见外边动静,除景帝,房内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回过头。 孟景皓扭头,视线上下游离,打量了姜知一番,脸上得逞的笑容再难压制。 那日在酒肆让他出来丑,这人现在是到处找姜知的茬。 孟珏瑄站在另一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然地扫过姜知一眼。 暗红色的帐帘被风吹拂起,肆意飘然在空中,姜知一身暗紫色金纹拖地罩衫,鬓间两缕耳发垂下,玉肤殷唇,明眸皓齿,气场就连景帝都愣了愣。 这些日子景帝不是没看见元熙郡主的变化,但突然一下感觉到,他还是不由一怔。 孟珏瑄眼眸更是颤抖的厉害,若不是架着这太子身份的矜持,他怕是早按耐不住了。 景帝收起惊异的神情,还没等姜知行礼,厉声道,“江芝,你可知罪!” 姜知当然知道陛下说的是什么事,可若是立马招了,这不摆明了知法犯法吗,景帝本就不喜宣诚王府一脉,现在算是正好有了理由出手。 姜知跪下,宽大的衣摆如同一朵艳丽的花朵绽开,金丝折射着光线,整个人显得端庄矜贵。 “元熙不知。” 景帝一掌拍在桌案上,“你敢让朕的儿子,去你那酒肆里当小二,你还敢说不知罪。” 看着这,旁边抱手看戏的孟景皓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姜知低着头,尽力不去感受帝王的威压,语气强撑着平淡回道,“六殿下在城中救助了一群因战争流离失所的孩子,因为自己的俸禄不够,这才坚定自己赚钱,出于对那些孩子的考虑,元熙这才答应了殿下的请求,元熙不知自己何罪之有。” 听到这,景帝神情悠然缓下。 “你说的都是真的?” “元熙若有半句虚言,任凭陛下处置。” 对于这个儿子,因为他生母的缘故景帝极少关注,就连有时知道他天资聪颖,成绩仅次于太子,景帝也是刻意忽视。 方才听见元熙这些话,景帝表面虽没什么,内心却是定然起了变化的。 见父皇怒意渐消,孟景皓反倒急了。 “父皇,你别听元熙鬼吹,老六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玩儿,哪里会去救助什么孩子,我看就是她忽悠老六去给她当苦力。” “本王可以作证,元熙郡主的话没有半句虚言。” 说话的人迈着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带着武夫的气势。 广平王一身棕色的袍子,杀场浸染多年,身上的气质早已不同寻常官员,不怒自威下藏着一股子杀意。 看到广平王,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景帝气场的变化。 先是一闪而过的惊异,而后是舒缓下的威严。 景帝走上前,面容和善地笑笑,拍拍公乘朔那宽厚的肩膀。 “你平日下了朝连半刻也不想多呆的,今日怎么有空跑来朕御书房了?” 广平王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姜知,话里话外偏袒之意再明显不过,“你先让这孩子起来我再与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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