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泛勾唇一笑,却不解惑。 “杜氏苇娘我是见过的,她人很是单纯可爱。” 成泛想起三月三时见到踏歌中的明媚女子,正当年华,舞姿动人,面孔清妩,却被人算计想要招她的厌。 当她从杜苇苇嘴里套出话后,随手将步摇插入她的发间时,她低头揪住衣袖,红霞直接漫向脖子。 这个想要借刀杀人、除去贴身婢女的杜苇苇,似乎与她记忆中的人不一样。 唤作萃儿的女子脸白了白,身子往后一缩,“奴此话并未掺假!奴可以发誓!” 成泛摆手制止道:“先回了我问题再说。” “先前传言你家主子得了癔症,淡出社交。你将这前因后果都说一说。” 成泛还记得,当日也是有郑云期在一旁,告诉了她杜氏苇娘忽患恶疾,口中喃喃,还忧心此事会牵扯上她。 现在果真如是。 萃儿将头深深垂下,“奴不清楚娘子是如何突然得的病,那时奴归家,服侍的人是别人。奴只知道她昨日一下就好转了。” 半句过程都没有交代。 还是郑云期开了口,“这丫头还有些嘴严。要不还是殿下自己将她带走等她慢慢开口?” 她算是完全与这件事无干系的人了——若真有关系,那也是无意间捎带了一个可怜的女子而已。 成泛思忖片刻,无奈点头:“也只能先这样了。”这里也是耽搁不得了,魏析给了她半个时辰,差不多也快到时间了,只能将萃儿带上,待之后再细细询问。 她不认为一个康健的人会在无意外的情形之下发病,也不认为会突然好转——要是这样的玄妙,太医署的医师养来有何用。 可转念又想到自己和祁贯这样的机缘,是否会有人能够察觉。 成泛压住纷杂的念头,对郑云期有些歉意地道:“今日麻烦了你,待我归京,再下帖子邀你。” 郑云期点头应下,却兴致缺缺:“我倒是也想乔装跟着你就走。待我退了弘文馆,便百无聊赖了。” 成泛微惊:“怎么你也要退馆?” 一般而言,女学生会在十岁进馆,在弘文馆读够八年后,才会结业。 郑云期入读得晚一些,现在也不过才十七,正是该继续求学的阶段。 郑云期撇撇嘴:“这正是我今日要找你来倾述的——在门口碰到了七郎才知你在这里。” “我家里早早地就为定下了亲,阿爷与阿兄十月回京述职,便是要正式婚嫁。我阿爷叫早些退了绣嫁衣。” 她咬着唇,双手绞来绞去,眉间郁郁,却没有一点憧憬。 成泛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执起她的手,握住她,安慰道:“你见过那家的郎君么?” 郑云期微微摇头:“不曾——除却小时,不过那是都是小童,还能看出扁的圆的来?” 成泛没有好的主意,在婚嫁之事上,子女意愿拗不过父祖,或者说——他们的意愿不重要。若是双方均处对了眼,那便是皆大欢喜;若是两下相厌,俱是折磨。 她也只能握紧郑云期的手,“要是真有我能帮得上的,你尽管提。” 郑云期却摇头,“我现在没想好,也不想让殿下为难。”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面目模糊的郎君对她和煦而笑,两人自此举案齐眉,生儿育女,满室欢笑;转而又是两人喜好不和,话不投机,她数着庭中落花度日。 她担心遇上第二种,自己凄凄惨惨,但也惧怕前者。 她家中人口简单,生母早逝,父兄都是武将,常年在外,她习惯了带着侍女家丁独自生活。没有晨昏定省,毫无拘束。她听说过有些家庭规矩大,新妇要恪守这些,一做得不好,便会被申饬。 与她定亲的那家人诗礼传家,一脉相承的规矩大。她无法想象到时候自己身着锦衣,惹了不快,进退无路。 她想,别的女郎都欢欣羞涩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可为何她发自内心地讨厌呢?她宁愿呆在弘文馆中,尽管有些课让她发懵。 是不是真的缺少了女性长辈的引导,才让她这般异样? 她转向成泛,看着成泛问道:“殿下当时听说要出降时,是欣喜多还是担忧多?” 成泛被她问住了。 她被赐婚的那日,也正是她开启此生的时机。那时她想,和谁成亲都没有区别,就算是再次发配到赵国也可以——她会绷紧神经斗智斗勇的。 待知晓成亲对象是祁贺后,她好奇,又充满探索欲,却无任何要与其共度余生的幻想与欣喜。 但是现在……成泛有些难说。 抛开别的方面,祁贺是一个十分拿得出手的驸马人选,体貌端正、风流倜傥、意气飞扬、手上还有些筹码,无疑是个十足的好同伴。 要是他不对她施以美人计,那便更好了。 她不想两人有更多情感上的牵扯——前车之鉴是她与祁贯,也是这般的开局,可最后却互相背离、欲置对方于死地。 她实话实说:“我两者均不是,可她们都说,是惊喜交加的。我一直都茫茫然。” 外面传来某人的清咳声。 成泛无声地笑起来:“我和七郎算是机缘巧合,和他相处我很自在。” “但日子还短,谁也说不准以后。” 她安慰郑云期:“不如我请太后让你继续在馆中求学,我再给你几个绣娘,让她们赶一赶工,你也轻松一点。” 郑云期睫毛轻颤,回握了成泛一下,“谢殿□□谅。” 成泛莞尔,“叫我阿真便是,你我相处这般久,举手之劳而已。” 她唤了萃儿起身,对郑云期道:“我还没谢你帮了我这般大忙。” 杜氏苇苇与那夜行者身上的疑点,让她产生了一点探究的欲望。她还要分析一下,这背后是否有世家插手的痕迹。 她淡淡吩咐:“今日之后,你唤我为郎君,要是露了任何我身份以及杜家相关的痕迹,休怪我无情。” 萃儿见自己目前保住了性命,忙不迭改口,“奴定不会泄露分毫!若触犯,郎君任意处置。” 她又朝着郑云期方向深深一礼:“奴谢郑娘子救命之恩,三娘子心善,定会有大福气。” 郑云期眉间的低落散了些,取了一枚金珠赏给萃儿:“你这女子好一张讨喜的嘴!今后好好在你郎君身边做事,亏不着你的。” 成泛知道,这是郑云期在与她配合,软硬兼施,以使萃儿更快地信任她们。 索性就将萃儿先留在车上,自己下来。 正正好与几步远处四下望风的祁贺对个正着。 “方才可有人来?”成泛问道。 祁贺笑着走向她,漫不经心道:“有狗儿想要过来,被我眼神给逼退了。” 他心道,那蒋见故频频看向这边,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一样。 好在,她是过来看她的。 不对,半路杀出个郑三娘,以及那莫名其妙的郑家婢女。 他又有些微微的酸,没想到成泛与她俩说的话,都比和他要多。 但是他听到她说与自己相处十分自在,那不就意味着她逐渐接纳了他么? 成泛觉得祁贺似乎有些奇怪,却丝毫不知他已经脑补了那么多。 他这么一个容易翘尾巴的人,这样应该是在表功吧? 成泛想起她小时候写了大字获得了皇帝夸赞时,皇后亲昵地捏捏她的圆脸颊。望向祁贺,她有些犹豫,这个似乎不太行,她还是想和他保持距离的。 祁贺却再上前了一步,眼巴巴地看着成泛,“殿下要走这么久,将我一人孤零零抛弃在府中,想想可真是可怜。” 成泛却不信,笑道:“你平日里生活滋润得很,不是听曲就是遛鹰,哪里让你每日待在府中了?” 祁贺若有所思,“原来殿下之后是想让我闲时多在府中,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公主之后让我摘玉簪,那我就不会去折梅。” 成泛这就懂了,祁贺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祁贺,什么邀功扮委屈的,都是装出来的。 不过,她乐得看他这些小手段。 成泛忽然想起她二人初遇时:“你当时扯下我头上的玉簪花时,可知差点勾着我头发?” 祁贺点头道:“你也摸到了我的脸。” 他很是惆怅,男大十八变,他好歹也比从前长开了,可为何她现在却对他毫无兴趣? 却见成泛上前一步,随即张开了双臂,一把抱住他,手还在他背上拍了两下,感慨道:“从前淘气,看你细胳膊细腿,想着会不会是抱一堆骨头。” 祁贺心中郁闷,万万没想到一开始,在她心里,他这么弱小,怪说不得她到现在都一直致力于投喂他。 “那如今殿下抱着觉得如何呢?” 成泛撤了双臂,再拍了拍祁贺肩膀,点头称赞:“背部阔实,肩臂有力,十分有力量,要是招兵卒,很合适。” 祁贺牙痒,“就这么?” 他还想着成泛今日是铁树开花,在离别之前主动拥抱他,还要情意绵绵地说上两句。他都想好了该如何回复她难得表露的直白话语,可她就这样? 成泛又问:“你当时怎么练的?我之后也这样锻炼一下。” 祁贺只是拿眼瞪着她。 合着她只是毫无绮念地在检查他的身体强健而已? 成泛却是真心想知道。 她虽然骑射不在话下,近身搏斗也能过上几招,但接连两次有身手高强的人潜入室内,让她的不安达到顶峰。 她想要更强一些,不仅是头脑,还有身体。 总有一日,她会把不怀好意、擅自造访的人一一钉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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