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阆目露同情, 透口风道:“江挽澜今早入疗养院。”
“不是病情变化,另有原因。”
“晚上我开飞行器送江俜回学校,你就在疗养院下吧。”
江俜似乎挺憧憬两个人见面的, 岑阆不介意帮一把,“我给你开通门禁权限,除了江挽澜那栋楼。”
疗养院都是一人一栋的, 陆京要是有心,站在楼下喊一声江挽澜就能听见了。再不济, 特种兵还能徒手爬外墙。
他给权限这么痛快, 老魔王怎么就斤斤计较呢?
江俜看着拉上的驾驶舱门, 眼皮一跳,单手抱着胳膊在门口走来走去。
他们在说什么?
陆上将应该不喜欢跟岑阆闲聊吧?
没过一会儿,岑阆打开门出来,拿了一瓶葡萄汁,拧开盖子递给江俜:“喝一小口, 然后吃饭。”
江俜:“我不晕了。”
他着重强调“晕”这个字眼, 跟“吐”撇清。
岑阆:“葡萄种植星光照充足, 甜的, 微酸,比西红柿更好吃。”
江俜想起西红柿的酸甜多汁,轻轻抿了一口葡萄汁。
清甜微酸, 糖分不低。
岑阆捏了捏手指, 很想捏一下江俜的脸, 果然,出差吃不好就会掉秤,江俜瘦了。
现在是二月末尾,地球上中央区料峭春寒。
“晚上就着陆了, 把最厚的衣服拿出来穿。”
江俜:“好。”
战舰里面恒温,都快忘记来时的春寒了。
江俜小心翼翼把行李箱底部的厚外套拿出来,他比了下棉服的厚度,眼里闪过一丝忧愁。
他怀孕快满三个月了,肚子看不出来,但自己摸着有些不同。
有些瘦削的Omega冬天怀孕五六个月,被厚衣服一遮,完全看不出来。
“接下来要是冬天就好了。”
然而接下来天气渐热,衣服越单薄,想遮住不太可能。
希望今年夏天来得慢一些,他可以在短袖外面套一件外衫。
毕业之前呆在实验室,毕业之后去第一次产检的医院旁边租房子住,离这里远远的。
中午,岑阆将所有食物找出来,战舰要停在中转点,食物不清空会过期。
他煮了一锅大杂烩面条,火腿、菌菇、海鲜、小白菜统统扔进去,一锅烹,香气浓郁。
岑阆做饭的时候非要江俜站在一旁,问他这个那个吃不吃,江俜点头了才下锅。
陆京默默关上了驾驶舱的门。
岑阆:“你是不是没有努力干饭,剩下太多食材了。”
江俜无语:“回程就两天,你在科研基地补充了十天的食物。”
岑阆心道,万一又倒霉迫降呢,他受不了江俜吃面包。
江俜见他还要往里倒虾仁:“这一锅都吃不完了。”
岑阆:“清空食材。”
江俜心想,按照老魔王的计划,都不用清空,你回太空部队的时候还没过期。
岑阆:“我们不是多了一个人?”
江俜:“陆上将只喝营养剂。”
岑阆道:“我去叫他吃散伙饭。”
江俜:“……”
如果岑阆讲仪式感,那确实值得好好吃一顿。
他离开科研基地之前,老魔王悄悄告诉他,他会找机会把岑阆调到太空几个月,毕业之前不让他回来。
而江俜一毕业就打算换地方住。
江俜展开饭桌,战舰上只有两把椅子,他把行军床折叠放平,当个沙发坐。
他舀了三碗面条端到桌子上,又准备筷子,摆上汽水饮料。
岑阆拉开门,问陆京:“散伙饭吃不吃?”
最好别吃,他跟江俜吃就可以了。
陆京顿了一下,道:“好。”
岑阆皱眉,他厨艺这么好?能吸引陆京过来吃饭?
三人在小饭桌就坐,战舰里温度适宜,吃热腾腾的面条,适合配冷一点的汽水。
江俜控制糖分摄入,喝的是苏打水。
每个人面前都很大一碗面,小小的桌子,几乎碗碰着碗。
无论是岑阆、江俜、还是陆京,记忆里都没有三个人围着这么小的桌子吃饭的场景。
在部队时倒是一起吃大锅饭,但要么在食堂一人一座,要么在野外捧碗席地而坐。
散伙饭还怪温馨,跟一家三口似的。
岑阆:“烫到了没?怎么不等我来盛?”
他看了一眼江俜的碗,面条最少,海鲜也最少。
看来只有他干家务才不会出现这种分配不均的问题。
江俜:“没有烫到。”
岑阆很想把自己碗里的虾仁夹给江俜,碍于陆京在场,只能自己吃自己的。
没人举杯,汽水也默默自己喝了。
吃完饭,轮班交接的时候,陆京说了一句:“可以买一本营养搭配菜谱。”
岑阆第一次反应:“不想吃大杂烩可以喝营养剂。”
接着反应过来,陆京肯定很会做饭,才会出言指点。
岑阆只会做大锅炖一切,可能再加点野外烧烤技能,炒菜煎炸包饺子面点……等从未涉猎。
没想过买菜谱,毕竟家里有厨师,江俜也不嫌弃他做的饭。
作为星际最强Alpha,当然要兼修美德,才能获得心上人的青睐。
岑阆一点头:“行,回头看看。”
战舰如白鲸破海,进入中转点。
岑阆没有行李,帮江俜提了两箱,而陆京则拎着那他破麻袋似的包。
江俜提着满载顶级Alpha信息素的医疗箱,有点儿不好意思,自己带上去的食物基本没动,还跟上太空进货了似的,多出一个箱子。
三人转战飞船回地球,接着换成飞行器。
经过疗养院时,降落在了大广场的停机坪。
“谢谢。”
陆京走出飞行器,朝着疗养院走去。
飞行器四面都是玻璃窗,江俜身体角度微侧,趴着玻璃上朝下看。
“他怎么没进去。”
随着飞行器升空,陆京的身影渐渐缩成一点,江俜看见他走到一棵树下,就没动静了。
岑阆驾驶飞行器没法看下面,道,“太久没见面,大概需要心理建设。”
江俜:“多久了?”
岑阆:“明面上至少二十多年,私下里不知道。”
“好久哦。”江俜收回目光,端正身体,看着岑阆的背影。
以后闻不到他的消毒水味儿信息素了,趁现在多吸两口。
岑阆不太舍得放江俜走,余光突然看见一栋摩天大楼的广告牌,心思一动:“凌晨一点多了,别打扰舍友,我们住一晚酒店,明天早上送你回去。”
江俜点头:“行。”
岑阆秉着美好的A德,开了五星级套房,里面两个卧室。
“早点睡觉。”
“你也是。”
江俜进屋倒头就睡。
岑阆关上门开始办公,先跟有时差的高管开了两个会,接着联系信息素专家。
在地下城苏醒之后,他第二天就去抽血化验,但至今没查出什么问题。
突然接到岑先生的问候,专家组以为他是来要化验结果的,惭愧道:“先生,还是没有检测到您血液里有其他成分。您的信息素好像一经生成就自动蜕变成对本人温和无害的物质,我们一般称为自愈。”
岑阆:“我的信息素变了,明天再来抽血。”
专家组惊骇:“风暴症复发了?”
岑阆:“没复发,不过易感期要到了,观察看看。”
“让你们做的东西呢?”
专家:“做好了,您看看图片。”
手机上收到一张传图,图片上的仪器类似手臂式电子血压计的黑色袖带。
但这个不是用来测收缩压和舒张压,而是检测信息素溢出情况。
Alpha在易感期动情,必然反应在信息素上,岑阆怕自己心猿意马,不能第一时间意识到信息素过度溢出,导致江俜被波及。
他定制了一个高精度的电子嗅探器,一旦超出标准就释放电流痛击宿主。
岑阆:“强度?”
专家:“组里的Alpha试过,按照他们上限设的。”
岑阆:“嗯,明天送来酒店。”
他被信息素风暴折磨二十年,忍痛阈值比常人高出几倍。
普通Alpha哭爹喊娘,他顶多皱个眉头,何况是手臂上的局部疼痛,跟脑子里的没法比。
凌晨三点,岑阆入睡。
两个小时后,早起的江俜便推开房门,轻手轻脚地下楼。
他昨晚睡前思考怎么告知舍友他怀孕了的事,不自觉就联想到顾云开提过一嘴的生煎包店。
疗养院对面,小杨生煎,每天早上六点开门,十点就收摊。
生煎外脆里嫩,咬一口汤汁四溢,顾云开上班路上必买。
昨晚只是这么一想,今早五点就被饿醒了,极其想吃生煎。
江俜坐在床上,给自己做思想工作。
酒店有提供早餐,浪费钱。
如果当成请岑阆吃早餐呢……
江俜瞬间想通,在地图上搜到鼎鼎大名的小杨生煎,坐了一站地铁过去。
六点三十,天色微晓,行人在路灯下呵出一口白气,搓搓手掌,缩起脖子。
江俜戴着口罩,排在买早餐的大爷大妈后边,格格不入。
“结婚了给老婆买早餐吧?”一个阿姨用过来人的语气道,“单身绝对不会这么勤快,早上愿意起来吃外卖就不错了。我家那小子我喊他吃早饭,他说把营养剂挂在床头,喝过了。”
江俜:“……没有结婚。”
阿姨:“那也快了……哎,老板,这份我的!”
阿姨停止唠嗑,拿了一袋生煎包步履矫健地回家。
江俜:“老板,我要两份,三份吧。”
岑阆饭量大。
三份生煎包花出去一百八,食物真的太贵了。
江俜正要往回走,余光突然瞥到疗养院门前树下的人影。
陆上将坐在树下的长椅,仍然是昨晚的位置。
“您在这里坐了一夜吗?”江俜问。
他以为陆上将迫不及待见江挽澜,结果在这吹了一夜冷风,那还不如跟他们一起住酒店。
陆京转头,看见是江俜道:“嗯。”
江俜感觉他都要被冻僵了,他知道这是错觉,顶级Alpha出任务能在冰天雪地中潜伏三天三夜。
他分出一盒热乎乎的生煎:“吃早餐。”
陆京接过来,从口袋掏出一张纸币:“谢谢。”
江俜不客气地收了,按照岑阆的说法,逐鹿星根本没地儿花工资。上将不缺钱,而他缺钱。
“您想等天亮进去吗?”
陆京摇摇头,道:“他不想见到我,我在这里看看就好。”
江俜疑惑,万里迢迢就是为了看个疗养院吗?
陆上将的私事他不好多问,江俜摸了摸生煎打包盒的底部,热度隔着纸盒透出来,正好暖手。
凉了不好吃,他不能在这里墨迹。
“那您注意别感冒。”江俜说完转身,却看见岑阆四处张望着地找了过来,便站在原地挥了挥手。
岑阆跑步过来,额头冒着热汗,“怎么不接电话?”
要不是酒店前台说江俜去买生煎包,都不知道上哪儿找。
“没注意,我以为你没这么早醒,我去买早餐了。”
岑阆看见陆京手里的早餐,有点嫉妒,怎么会有人比他还先接到小江医生亲手买的早餐。
陆京还没吃,他要比他先吃到,先赞美。
岑阆坐下来,撕开打包盒,拆开一双筷子,夹起生煎包。
嘶……有点烫,不碍事。
岑阆囫囵吞枣:“好吃,小江医生很会探索美食。”
江俜:“……听舍友说的。”
岑阆决定细致品尝第二个生煎包,起身把不再冰凉的椅子让给江俜:“坐到这里吃。”
小情侣当面吃上了,陆上将只能随大流。
江俜悄声对岑阆道:“陆上将说他不进去。”
岑阆被说悄悄话的江俜可爱到,偷渡一个生煎包给江俜,转头道:“可以说吗?陆上将,你和江挽澜有一个孩子。”
陆京一向冷漠萧索的眼里闪过浓重的悲戚:“被人抱走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江俜一愣,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在孤儿院的时候,有过两次大规模的亲子鉴定。
第一次没什么印象了,他淋了水发高烧,全院只有他躺在床上烧得满脸通红,后来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有人来采集毛发,院长从他头上拔了一根交差。
第二次大约是在他四五岁,他被恶劣的小孩关在垃圾房里,等他想办法出去时,已经结束了。
小江俜知道他亲生父亲大概不可能来找他,但他小时候脸皮会厚一点,听见那群像保镖一样的叔叔边上车边交谈,提起什么“江少爷性情大变,以前多么温柔一个人,现在眼也不眨把小叔送去矿星挖矿……”
脏兮兮的小江俜像一颗炮弹一样冲过去,小脸挤在栏杆边,眼睛大大圆圆,喊得小脸蛋憋红:“叔叔!叔叔——!我是十九!还有我!”
他努力喊着叔叔,终于引来那些人的注意。
孤儿院恶霸在旁边看戏,碍于大人不敢动手,起哄地叫着“小疯子又出来了!”
“他是个小疯子!”
小江俜不管他们,小手在脑袋上使劲一薅,抓下几根头发,使出吃奶的劲儿,几乎把半个身子挤出去,奶声奶气却吐字清晰:“十九的头发。”
几根细软的头发被小拳头紧紧握着,在风里颤巍巍地荡来荡去,稍不留神就会被吹走。
他的头发有点长,因为总是错过社工的义剪,脏了之后还打结,自己用剪刀咔擦剪掉前面的刘海,跟狗啃一样。
刚从垃圾房出来,小脸小手也黑一块白一块,手里的发丝也不见得干净。
但小江俜没有注意这些,只是期待地看着那些叔叔。
终于有一个长腿叔叔走过来,用两根手指捏住了他的头发。
“好,你是十九,我记住了,回去吧。”
“谢谢叔叔。”小江俜把卡得严实的身体钻回去,快乐地拍拍手,被小恶霸辱骂做白日梦也很开心。
叔叔还没有走,他赶上了一次。
但快乐也仅此一次。
他还会经历很多次没赶上,很多次被审判,直到麻木地放弃。
“江俜!”岑阆握住他的手,“在想什么?”
江俜回过神来,道:“没什么,想起我小时候在孤儿院参加过两次亲子鉴定采集,原来是江先生组织的。”
那时候秩序混乱,并没有联邦层面的数据库,只能靠家族力量。
陆京粗糙的手掌盖住脸,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应该是想,如果抱走孩子的人,又生了亲生小孩,会不会把儿子扔给孤儿院,所以隔几年找一次。”
江俜第一次从陆上将嘴里听见这么长一句话。
他忍不住安慰:“可能在其他地方好好地长大吧,孤儿院并不好。”
岑阆迅速抓住重点:“你在孤儿院受过欺负?”
江俜轻描淡写:“每个孩子都或多或少受过委屈吧?大人看得不及时,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
岑阆:“别人欺负你,你打得过他们吗?”
江俜模棱两可道:“我智商比他们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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