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晴虹结束，舞榭歌台再次被男子占领，领了人的老爷大人们急着回去洞房，金小姐回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月清晚也没和州主客气，直接和金小姐回了闺房，听州主的安排和金小姐作伴。 金满枝贵为州主幺女，却没有随从丫鬟，为人亲和温柔，毫无小姐架子，即使不擅长与人来往的月清晚，也能舒服自在地和她同进出。 月清晚跟着金小姐刚进院子，就有十几个优雅的美貌妇人围了上来，金满枝一声声姨娘叫得客气，妇人们答过便各自分工，一人为她宽衣，一人抬水让她洗脸，一人为其洗澡，院子外有一个固定的男丁不时进来做些费力气的活。 月清晚不习惯被人伺候，也不需要洗漱，便自己坐着吃点心，看几个妇人围着金满枝操心。 金满枝在蔺州城里实在算不上出挑，沐浴后需要吃豆类汤水，端汤水的姨娘说这是丰乳食物，清瘦的姑娘应该趁年少多喝。 金满枝喝了一碗，躲过站在她面前的姨娘，探头对月清晚道：“我十岁起便日日夜夜的喝，也没见胸脯有多大的反应，可姨娘们偏不信。” 月清晚吞下甜甜软软的饼，低头了看了看自己的。 “我的也不大，但是很完整，我很喜欢。” 精灵妖媚在化人形的时候灵力不支或者时机不对，缺胳膊少腿，没头没胸者比比皆是，相比之下，完完整整的月清晚俨然是被上天保佑的那一个。 “嘿嘿嘿，其实我也挺喜欢我这个的，要是真像姨娘她们一样，胸前沉甸甸的，我跑都不敢跑，更别说让人揉捏，多疼啊。” “呸，小姐，怎么可以说这种粗话，是不是那朱公子和你胡说了什么？” 金满枝脸上一红，不答姨娘的话，反而招手叫月清晚。 月清晚刚一靠近，躺在床上的金满枝就伸出双手搂住了月清晚的腰。 月清晚不习惯和人如此亲密地接触，双手微微张开，呆呆地任金满枝摸她的腰，月下仙的熟人脸，不仅让凡人对她们没有戒心，还会很愿意亲近她们。 “好细呀！白灵你们这种天生的大美人真好，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浑身上下都好看，像朵花似的，鲜艳夺目，我一个女子都爱看，不像我干瘪无趣，九姨娘背地里说我是地里大白菜，形容得还挺合适的。” 月清晚摇摇头又点点头，金满枝说的话有对的，有不对的。她确实是一朵花，但是她的美不是天生的，她没办法和金满枝说自己在荒野酸土里，抽筋伸骨挣扎着破土而出的辛苦，在风雨蚊虫间保持叶片枝干完整的努力。 看着金满枝略微失落的脸，月清晚真诚道：“你是一片子，只是还没有到漂亮的季节，等到秋天的时候，枝头的秋叶胜过春花灿烂，你就是阳光下最耀眼明亮的叶片。” 金满枝一下子就笑开了，喜道：“叶子活得比花长，也更能抵挡风雨，我喜欢。” 看着金满枝高兴，月清晚也高兴，说了好听的话让得人开心，于月清晚来说是很有成就感的事，她道：“我也喜欢。” “”枝儿该，束腰了。” 有妇人捧着厚厚的布匹过来，金满枝看到布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满脸嫌弃又无奈道：“不过整个蔺州城都是春的城，大家都爱春花，看不见秋叶，不合适我。” 金满枝噘着小嘴，说着又低落了起来，躺在床上，任两位姨娘拿着宽厚的布匹在她腰间缠绕，丝绦勒得紧紧的，月清晚看着都觉得疼。 金满枝却还能神情悠闲地在手里拿着一个圆布团抛着玩，漫不经心道：“真羡慕你啊，我运气不好，天生就没有细腰，不仅每天只能定时定量地吃东西，姨娘们还要每晚给我束腰绑腿，就为了男子们喜欢的盈盈一握的细腰和修长匀称的双腿。” “不疼吗？这样睡得着吗？” 这还用问吗？傻子。 月清晚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直以来害怕和其他人打交道就是害怕别人发现自己其实不是一个聪明的仙子，这不仅会使得月老殿失了一些威严和面子，还会为自己带来危险。 “疼，浑身勒得难受，一开始睡不着，但现在已经习惯了，可以睡着了，而且我比以前瘦了许多，夜里也可以解开的。” 金满枝下半身裹在白布里，摆手让众姨娘出去，又拍拍床道：“脱鞋上来睡吧，我不好坐着，咱们躺着说说话。” 月清晚累一天了，如蒙大赦，连忙脱鞋，道：“我虽然没有洗澡，但我很干净的，也不臭。” 金满枝咯咯咯笑道：“漂亮姑娘当然不会臭，你有种月季花的味道，很好闻，我很喜欢。” 月清晚闻言这才放心地躺下。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床，好软好舒服，比月仙居的木板床软太多了，做有钱人真好。 月清晚不住在心里感叹。 “你从城外来，看到半人村了吗？” 月清晚点点头道：“看见了。” 金满枝道：“你害怕那里吗？” 月清晚老实道：“有点，她们太安静太严肃了，看起来有点害怕。” 闻言，金满枝扬起下巴骄傲道：“我不怕，我有好几个朋友都在哪里，姜离高大强健，不愿听她母亲的去讨男人喜欢，她知道怎么生活，也不喜欢胭脂水粉，就爱自己做事。郑小兰他父亲会打她母亲，她一看到男人就害怕，到了年纪也不愿嫁给她聋哑表哥，就跟着姜离一起去了半人村。胡翩翩从小就生病，吃了药就变胖，做不成翩翩起舞的蝴蝶，还老是被人调笑，到了年纪也没人要娶她，家人不得不把她送出城。可父亲常和我说半人村就是女人的耻辱坑，里面的都是蔺州的罪人。” 月清晚听得有点急，支起上半身道：“可是她们三个都没有做错什么呀？” 金满枝平静道：“是没错，本来就没人在乎对错，大家都只看结果，我父亲让我好好招待你，不过是想要给我压力，让我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你这样漂亮的女子没有婚配，要我抓紧时间，父亲说我本身性格就沉静无趣，长得普通，对男人没有吸引力，要趁年轻努力嫁出去，姨娘们也说女人最大的武器就是脸和肚子，一生的使命和幸福就是用好脸和肚子，相夫教子，延续香火，女人要是到了时间嫁不出去，就成为了罪人。我倒是想成为罪人。” “你不是有朱公子吗？” 金满枝手上的红线虽然一直不明显，但还是有姻缘的，不至于什么都不做就想去半人村。 “是啊，而且我还有一个做州主的爹，他的面子不能被我破坏，他的规矩也不能被我打破，我还是要好好嫁人。” “嫁给朱公子吗？” “嗯，是吧，他应该明天就会上门提亲了，在一众求婚的人里，他一无所长，家里还穷，我嫁给他的话，可以带着我爹给的嫁妆帮帮他，其他求婚的人都已经很有钱了，完全不需要我。” “金小姐你好善良！” 月清晚发出了真心的夸赞，她对别人给的钱财方面的帮助一直很渴望。 金满枝：“还行吧，主要是我嫁谁都可以，我想尽快嫁人，生子，尽我身为女子责任，之后只要使劲闹一闹，装得像我爹不管不看的几位姨娘一样痴痴傻傻，那时无论是回金家还是去半人村，我都可以，我就做我自己，不必为了什么而活，也不必费尽心思活成女子应该的样子，不必担心丢父亲的脸，不必担心她人都议论，我就是自己的，随随便便活着就行，不必要什么成就。” “你确定吗？半人村可是只有土坑，只能靠在地里捡没人要的菜叶过活，和你如今的生活可是天差地别。” “不碍事的，我如今的生活确实是衣食无忧，可是，在这城里生活，一生要为名声所累，好多时候都像是活在别人的嘴里，我和朱公子成婚后，就要开始考虑生子的事情，我就需要在朱公子的手里讨生活，要开始为夫家甚至是儿女富足体面的生活谋划，成亲只是无数困难麻烦的开始。但是如果我能去半人坑，那我就只需要考虑活下去这一件事情，不需要成为了一个有好名声的人，我觉得还挺好的，反正嫁人也好不了哪里去，我娘还有那一堆的姨娘个个都是温柔贤惠，贤良淑德，然而在家为奴为婢也讨不到一点好，围困一生，最后疯的疯，傻的傻，或是像我娘一样郁病缠身，早早离世。比半人村好不了多少。” 月清晚没说话，她没嫁过人，面对是也多是男女之间喜欢与否，爱与否的问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窗外有月的清辉落下，月清晚才想起白泽，不知道他回去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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