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仙司职一班便要在人间待二十年,依着姻缘薄,为当地男女牵红线,促姻缘,保人间香火不断,避免痴男怨女酿灾祸。 司职期满才可上天复命换功德,再轮值其它地区,直到功德圆满,方能封神。 月清晚司职首班来到了江南地区的碧云镇。 碧云镇的月仙居在镇外三里地的青峰山下,半新的木围栏围着一处小院子,院内种了两棵桃树,两棵橘树,伴有三三两两的野花杂草,卧室窗外还有两株翠绿的芭蕉。 四月的人间正是欣欣向荣的时候,月清晚清理了一下小院,和善热情的土地公便送来碧云镇的花名册和两袋土豆。 天上的神仙们大多清心修行,平日里餐花饮露即可,月清晚还未清修便先尝了人间的食物。其中千般滋味,令人难以忘怀,在人间时也曾悄悄研究过烹饪术,土地公带来的两袋土豆简直就是雪中炭。 月清晚喜不自胜,乐呵呵送走了土地公,便迫不及待去井里打水把土豆煮上,在厨房里打量着小院子。 两颗桃树已经结出来青碧的桃子,桃子卖一次省着用应该够吃半年,日后还可以在在院子里自己种菜。 月清晚小算盘打得响,人间的生活处处需要银两,没有银两对于月清晚这种长居人间又没有戒除物欲的小散仙来说,无疑是一个大难题。 次日一早,月清晚便带上红线数丈来到了镇上,按姻缘薄上的姓名,串街过巷,挨家挨户寻人牵线,月老殿的红线,一共三段,一引相识,二诱心动,三主婚嫁。 一般情况下,月下仙只需勤快一点,按时按量为姻缘簿上的男女牵红线即可。 但也有那不一般的情况,好比那城东的柳景两家,姻缘薄上早已为两家登名立册,月清晚也暗中施法牵线了两次,只是两人却迟迟没有在一起,月清晚不得不每夜听那柳家小姐对月祈愿。 “愿月仙垂怜,求赐小女与景公子良缘百年。” 又是这句。 月清晚拿出姻缘簿,顺手丢一颗路边摘的小野果进嘴里,又酸又涩。 应该同柳小姐的心情差不多吧! 据姻缘薄上记载,碧云镇民风淳朴,行事保守,老镇长为了摆脱镇上民众的穷困境地,留年轻人在家里为自家出力,十分推崇晚婚。 全镇上下对男女之事一向闭口不谈,更视夫妻之礼,鱼水之欢为洪水猛兽。 正值青春的男女只记得男女有别,理应互相回避,不可独自相会,因此此地女子常常佩戴面纱,着长袖宽袍,男子亦不可在外露出胸膛臂膀,若是接近女子还会招到众人耻笑。 一男一女,一人在巷头,一人在巷尾,远远看见了彼此,都会各自转身跑开。 土地公担心碧云镇人口就此减少,特将情况上呈月老殿,月老殿连日抽调了三位经验丰富的千年月仙下界,然而三位月仙各自与新月仙交接时耽搁了些时间,回月老殿复命、领命又费了些时间,下界时,人间已匆匆逝去五十载光阴。 碧云镇的人口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成倍增加,镇上出现了许多豆蔻年华的稚嫩母亲,束发未加冠的青涩父亲。 所发生之事不过是无知的男男女女生出好奇心,又恰巧相遇在无人的秘密处,两人大胆地探究了被众人封为禁制的男女有别,他看看她,她再看看他,他触碰她,她颤抖了一下,不由自主张开嘴,放出从未有过的声音。 两人在热血翻涌的朦胧醉意中走得更近,互相触碰,任由身体的指引,游鱼数次入水,两人在炫目的光与热里忘却天地,相拥入梦。 老镇长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有为各家留住年轻的劳动力,反而使得镇上出现了许多年轻贫贱的夫妻。 月老殿的姻缘薄也乱得一塌糊涂,夫妻之间没有红线,系也系不上,孩子都可以上街游玩了,父亲母亲才出现姻缘线,分别和别人的。 也有那不合适的男女,因为孩子捆绑在一起生出姻缘线,组成鸡飞狗跳的一家。 镇上的人没有富反而更穷了,于是,镇长更加严厉地批评一切早婚早育行为,张口闭口都是礼义廉耻。 碧云镇依旧民风淳朴,行事保守,推崇晚婚,对男女之事闭口不谈,更视夫妻之礼,鱼水之欢为洪水猛兽。 然而镇上还是时常出现未婚却有身孕的女孩,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的女孩只能被父母送到男孩家,任由二人摇摇晃晃地建立新家。 好似青碧的叶片一夜落地生根,根基不稳便要独自抵挡风晴雨雪,养育新生命,吃了苦头后,只能厉声对天真无知的孩子说一句男女有别,不可逾越,离得远点。 天真的孩童问一句:为什么! 为人父母的也说不清,不好说,因为也没人和他们说过,想起多年前因为一时好奇而伸出双手的自己,气不打一处来,狠厉道:哪有为什么,父母说的话好好听着就好,我们还能害你不成?都是为你好。 家家如此,竟是三位千年月仙也束手无策,只能顺应凡俗,放之任之。 一颗鸡蛋放在地上,没人会看。但一颗蒙上手帕的鸡蛋,一定会有很多人想要掀开手帕看一看。 月清晚想着,这人人都想看看鸡蛋的地方应该是不需要月仙太操心,简简单单走过场,轻轻松松在此地牵线,生活二十年就好。 然而这镇上大户人家柳老爷家的二小姐柳含烟,早已过双十年华,对镇上的另一大户人家的大公子景从云情有独钟,景从云也对柳含烟情根深种,实属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男有情妾有意。 按理,这桩姻缘是红线一根就可以水到渠成的,结果红线都牵两根了还迟迟没有进展。 清晨,月清晚早早来到了柳家附近的小巷子里蹲守。 青石长街,朝阳落下,明亮的光占领了一半的街道,路边小摊上的烧饼在阳光里金光闪闪。肉香味,酥饼味,混在风里,一阵阵往月清晚脸上扑来,月清晚咽了三次口水。 事已至此,忍无可忍。 月清晚掏出了在月仙居床下捡到的铜板,在烧饼摊前站直了身体,单手递出铜板,双手捧回油光闪闪的烧饼,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回到小巷口,轻启朱唇,咬上一口,嘴唇被油染上亮晶晶的一层。 “啊!做有钱的凡人也太好了吧,可以天天吃烧饼。” 被凡尘俗物迷花了眼的月下小仙蹲在墙角自言自语,险些为一块烧饼流下泪来。 月清晚年岁小,蓦然间从山野孤树变成有血有肉有神识的小仙,没经历过红尘俗事,从下界的第一天起就被凡间的一切迷得晕头转向,比起积攒功德晋升封神脱离俗世,月清晚更愿意在凡间做个自由自在的有钱散仙。 进月老殿时,一众师兄师姐忙着登名录,述功德,只有月清晚围着人间功德箱打转,就盼着功德箱周围能一不下心掉下一点点银子,又一不下心刚好掉在月清晚手里,月清晚没注意,一不小心就把银子带走了。 不过这样的一不下心一次也没发生过,倒是跟在浑身是财的财神身后,曾捡到过几次小金片。 为什么没能在财神殿谋得一份差事,天天跟在财神后面,得捡多少金片金珠啊。 吃着烧饼,月清晚再一次感到遗憾。 烧饼只剩一口时,柳含烟带着丫鬟护卫出了门。 月清晚擦擦手,跟在柳含烟的身后,只见那小姐斜簪金钗,朱翠微晃,身姿袅袅。 百米外的景从云景公子俊朗不凡,高大伟岸,与柳小姐甚是相配,且柳景两家素来交好,实是一桩良缘。 月清晚快步跟上柳含烟,解下手腕上的红绳,转进路边无人的小巷,伸手唤出红宵杖,喜鹊状的赤色木仗头轻点手中的红线,红线结环悄悄落在了柳含烟和景从云的手指间,顷刻间隐去了形状。 不多时,平地忽起轻风,恰巧将柳含烟的手帕吹到了空中,一方素色的帕子在空中打了两个圈缓缓落在了景从云的面前,景从云眼疾手快,接到了从天而降的帕子,回头便对上了跟着帕子前来的柳含烟。 一个是含羞带怯半掩面,声娇音柔嘴含笑。 一个是面目温柔眼藏蜜,风度翩翩献手帕。 两相对望,入目无他,长街之中,喧闹的游人似乎一下子消失了,时间也慢慢地停住了。 开了一个好头,月清晚心情愉悦背手缓步走出小巷,计划着去月仙居的后山找找野菜野果,先将就一段时间,等到柳景两人行婚嫁大礼时再去饱餐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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