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走了?就这么不声不响,都不打算跟她告别一句。 哦对了,她把林醉的微信都删除干净了,当然没有办法知道他的消息。 想到这里就开始后悔,当时为什么这么冲动。 按照张宇成给的地址,林醉人还在学校,马上就要回宿舍收拾东西出发了。 这一走,他们连见面的理由都没有,就像一对陌生人一样短暂认识过,短暂迷恋过。 烟花一瞬,戛然而止。 不行,她还不想划清界限,还不想罢手。 一路跑到教学楼,辨认着教室门牌,生怕错过了那道身影。 /// “剥离躯干的时候,注意保持完整,掉落的毛发也要收集备用,这节课打分会格外注意大家还原的细致程度。”林醉穿梭在实验台之间,一边叮嘱,一边检查。 这是本科生第一次做标本课,林醉作为大师兄作为助教指导,学生们都跟热过的蚂蚁一样,不知所措,时不时有人惊呼出声。 有个调皮的男生,高声喊着“老师,这个白鼠尾巴搓不出来,容易断……” 林醉没有上手,只是用解剖刀点了下着力点:“尾巴剥离的时候,要注意碾展肌肉的力度,直到彻底分离,再从尾巴跟部去扯。” 柳茵气喘吁吁赶到教室门外,恰好看到这一幕。 学生围拢在一起,观摩他拿起解剖刀,将白鼠固定在托盘上,刀口划开皮毛,顺着胸膛侧边的肌理挑开,细致又干脆利落。 好似一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缜密,镇定,且还有如此温柔俊美的面庞。 他瘦长的漂亮的指尖,在尸体的尾巴上揉捻,从上至下放松,直到尾巴根部轻轻一扽,皮肤轻轻剥落下来,和皮毛拼装在一起,已然具有完整外观了。 众人沉浸在刚才指尖舞蹈里,被深深折服,好些女同学甚至面红耳赤。 怎么会有人,连剥皮抽筋这种事都做起来优雅至极,很难不想像着双手落在人体的皮肤上,该是怎样的触感?等回过神来,才会发现这个想法好生变态,不禁红了脸。 林醉回头不经意和门外的视线撞上,柳茵连忙别过头转身。 他点头打了招呼,转身继续维持秩序:“这例是示范,没有自己亲手制作的,不能计入考核。” 刚才还在庆幸的男同学,顿时哀嚎一声:“啊又要重来啊~” 大抵是没想到林醉很有些严厉,纷纷从欣赏的氛围里清醒过来,都乖乖低头重新开始制作,教室里安静了许多,充满了专注认真的氛围。 柳茵突然发现林醉也没那么爱笑,讲台上俨然一副严师的模样,冷峻中透着凛然的傲气。 临到阵前,她到有些退缩,该跟他说什么? 劝他不要走么,她有什么立场说这种话,还是算了。 “几天不见,都成陌生人了?”他在身后唤她,带着笑意。 柳茵顿住步子,被叫住时后背僵直,转过身来看他,又是那件白色实验服。 板正干净,和他的人一样。 她转过身,努力保持镇定:“哦,我是听说你今天要离校?” “小成告诉你的?”林醉扶下眼睛,失笑出声:“我已经退出了,今天是要去接待省外的教授来校讲座,所以临时……” “退出?”柳茵抓住重点,顾不上情报有误的尴尬,追问道:“为什么?” 林醉些莫名的笑:“有比我更适合的人,我愿意做配合工作。” 柳茵盯着他好一会,直觉告诉她这不是真话,笃定道:“你骗我。你明明连下雨天都要留宿在园子里,照顾幼鸟,自己感冒都不耽搁的,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拱手送出去?” 林醉被这一眼看得定住,张了张口不知该作何解释。 柳茵坚定往前迈步,崩起脸摆出严肃拷问的架势:“我刚见过苏筱圆,她说你跟老师吵架了,是因为被传谣言所以退出的,是吗?” 她假作正经问的,背后却攥紧手心,每个细胞都在叫嚣,最想知道的那个秘密。 是因为我吗?你喜欢的人,你拒绝的理由,真的像他们猜测的那样,是因为我吗? 她想听眼前的人,亲口说出来。 林醉默了一阵,似是无可奈何:“好吧,是我身体的问题,读博期间野外考察落下的,到现在还没好,所以迟早都要转交的。满足好奇心了吗?小朋友。” “身体问题?”柳茵忍不住悄悄打量了下他,并没有看出任何异常。 “嗯。”林醉看穿她在想什么,食指微扣,轻敲她额头:“别瞎想,只是不适合极端环境,日常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柳茵默默咬唇:“真的,不是因为谁说了什么吗?” “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来找我的?”他摘掉眼镜,目光更加清澈,极淡的开口:“柳同学,你实在不必要担心,我们是正常的工作关系,有误解我也会第一时间澄清,不会给其他人造成困扰。” 柳茵没有觉察到自己呼吸一紧,愣愣的听他说完,这个其他人,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一簇点燃起来的小火苗,拼命生长,却“扑”得一声,被吹灭了。 “你说的对。”她往后退一步,露出大大地笑:“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不打扰了。” 柳茵截断了对话,大概可以想象接下来他还会说什么,但不想再听。有些话一旦落地,就像盖章一样无法更改,她明知道结果,却选择掩耳盗铃。 /// Laker酒吧,下午三点还没什么人,轻音乐软绵绵地回荡着。 程雪和张宇成相顾无言,柳茵甫一坐定,先抓了桌上一杯酒下肚。 没顾得上对方劝告,已经灌了下去,辣得扇空气:“唔,这什么酒也太难喝了。” “谁让你喝这么猛。”程雪拨下她手里的酒,重新点了杯,赶紧眨眨眼,拉张宇成开刀:“让你瞎编乱造,害学姐丢脸了吧!” 张宇成满脸委屈:“消息的确是真的,我也没想到师兄直接给拒了。” 柳茵靠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以后别再帮我了,我跟他两清。” 张宇成在一旁干劝不下,心里也愧疚又着急:“师兄真的是被举报了,周一在内部例会上被批评,说是有人举报出野外期间他和学生谈恋爱,梁老师爱惜名声底下的学生更不能出错,就压下来,就把师兄劝退出项目了。” “所以,并不是他主动退出的?”柳茵低头闷声:“可他说是因为身体原因……” “太扯了好吗?师兄为这个准备很久,连饮食都在注意,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截走了。” “林醉为什么要骗我们小茵?难不成是怕她担心?” “我……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毕竟是系里的事情,师兄一再强调过不能对外说。” 柳茵脑子乱乱的,能是谁呢?脑海里一遍遍闪过之前山上的种种经历。 她想起来问:“那现在这个项目给谁了?” 张宇成皱着眉回想:“好像……是周师兄负责。” 柳茵:“你说的周师兄,是周洋吗?” “对啊,就上次跟你们一起上山那个博士师兄,他也快出站了,听说之前因为论文问题延毕了两年,年纪都挺大了……” 她忽然想起一张熟悉的面孔,周师兄明明把所有事情都丢给林醉来做,怎么到头来却成为了主要项目的负责人? 她还记得林醉当时被汗水浸湿的后背,扛着设备在肩上勒下的红痕,换来现在结果,实在是讽刺。 所有事情暗然合上齿轮,她顿时清明起来。 柳茵从椅子上差点蹦起来:“就是他,一定是他举报的!” 怪不得在山上,他会怂恿她和林醉独处,会帮腔让她留下拍照,原来这一切都不是什么好心好意, 程雪听完,低声骂了句:“靠!那这衰人完全是把你当枪使了,下手够黑的。” 毕竟是系里的事情,张宇成作为师弟,多少也有点脸上挂不住,期期艾艾的:“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可能师兄也是想早点博士毕业吧。” 柳茵靠在沙发上,满脸不甘心:“我去解释清楚,根本就是个误会,凭什么断送他的机会。” “你这会还有心思担心人家,不闹大压下去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也许是酒精催化,她满脑子是林醉独自上山时,被汗水打湿的背影。还有在锦园那个雨夜,他守在孵化室外面感冒了也浑然不觉的时刻。 每次当她出现时,林醉那些若有若无避嫌的举动,却最终没有给他换来什么好结果。 她没想到,她的喜欢,有一天会变成刺向他的刀。 早知道这样,从一开始就不见面好了,不上山就好了。 程雪看到柳茵脸色不对,试探着问:“这不是你的问题,是那逼人别有用心!” 柳茵“嗯”了一声,抓起旁边程雪的衣服,披着风跑了出去。 程雪急了:“你去干嘛?别冲动啊——” /// 锦园门口的路灯昏暗,飞蛾扑簌簌乱撞,“邦邦”直响。 林醉在锁门,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路灯下蹲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比只猫大不了多少,她整个人蜷缩成团,还在左右无意识的打晃,眼看就要滚到地上。 “谁?”他一把托起险些倒地的柳茵,还没看清脸,却被一股温热的酒气裹挟。 她的帽衫盖住整个脑袋,像个欲盖弥彰的小偷,只露出一双杏仁眼,亮晶晶的,睫毛因为哭过有点纠缠在一起,看上去有些红肿。 京大女生多,生科系也同样比例失衡,林醉负责带队不是没见过女生哭,自认冷静自持,却没来由的被这幕击中,莫名的心软。 他不自觉放低了声音,透着无奈:“柳茵,你又喝酒?” “我,我就是想跟你说句话。”她刚开口没几句,眼泪先涌了出来。 蹲在这里排练好久的话,见林醉第一眼就忘了,积蓄的委屈就如同泄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醉耐心等她开口,却半天都听不清楚,沉声安慰:“慢点说,别着急。” 她声音透着闷,小小的啜泣:“对不起,我从今天开始就不喜欢你了……” 林醉听笑了,也并不意外,只觉得她醉酒的样子实在狼狈,全然当是胡话。 他哄着她问:“然后呢?” 她脑袋昏沉,一头栽下去抵在他的锁骨处,断断续续的说:“我都藏,藏起来……” 林醉躲不开,女孩浓密的发丝垂落在他胸膛处。 摇晃着,轻轻一扫,酥麻感便浇灌了他周身的骨头。 温热的,痒痒的,铺天盖地而来—— 他深深吐一口气,整个人绷直,手几乎找不到落处。 良久,林醉才想起来要去摸大门钥匙,找到裤袋却是空空如也。 哦,现在锦园不归他管了,这里可没法过夜。 女孩软软的身体,像一团软云,以一个交错相拥的姿势,重新抱紧了他。 那么轻而易举,就击碎他的城池营垒。 他闭眼平复心绪,干涩的喉咙震动出声:“柳同学,你说的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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