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卫国停下手里的活计，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杜月：“她愿意帮我爸治病？” “对。”杜月说，“我们可以借此机会赚取更多的钱，也能让你爸早日康复。” “我想问问，她的药值多少钱？”许卫国问。 杜月说：“三万块。” 许卫国沉默片刻，说：“我知道了。你先睡吧。我做完晚饭再叫你。” 杜月摇头，说：“不用了。我不困，你继续忙吧。” 许卫国说：“不早了，你该休息了。” 杜月说：“不行，你不做晚饭，我也不睡觉了。” “你怎么这么固执。” “反正，你必须做晚饭。” 许卫国拗不过她，只好继续做饭。 杜月抱膝坐在客厅，看电视。 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吃晚饭的时候，该找哪些话题跟许卫国谈。 这时，许小丫跑到客厅，拉着杜月的袖子说：“妈妈，我饿了，咱们去洗手吃饭吧。” “好。”杜月笑了笑，抱起小丫走进厕所。 等两人刷完牙，走出来，许卫国已经端上菜了。 他们吃饭的时候，都不敢夹肉菜，怕噎着或者呛着。许小丫倒是很欢喜地吃菜，吃得满脸都是油渍。 吃饱喝足，许小丫靠在杜月肩膀上，打了一个嗝儿。 许卫国收拾碗筷，说道：“我洗干净了。” “辛苦啦。”杜月接过碗筷，放进橱柜里，随即又道，“我今天下午跟医院里的一个护士聊了会儿。她说，你爸爸虽然不能再生育，但是你姐姐能嫁人。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考虑娶你姐姐……” “不！”许卫国脱口而出。 “……”杜月愣住了。 许小丫也懵懂地睁大眼睛。 “我不同意。”许卫国冷静地说，“我不会娶她。” 杜月抿了抿唇，问：“为什么？难道是嫌弃她吗？” 许卫国皱眉说：“你别胡思乱想。我不是那个意思。” 杜月急道：“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因为我不爱她。”许卫国认真道，“我这辈子，除了囡囡，谁也不爱。” 杜月愣住了，“囡囡”二字仿佛触动了她心底某根柔软的弦。她咬咬唇，说：“可是囡囡都不爱你啊。她每次看见你都躲着走。她甚至都不喊你一声爸爸。” 许卫国叹了口气，道：“她毕竟是我养大的，我亏欠她太多了。她恨我，也是应该的。” 杜月忽然感受到了一阵酸涩，她眨眨眼睛，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起她……” 许卫国微微一笑：“没关系。” 杜月看着他，忍不住伸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道：“我相信，囡囡终有一天会原谅你的。” “借你吉言。” …… 隔天早晨，刘海中和聋老太太带着许小丫去了县医院。 许卫国则去公司上班。 他刚到公司门口，就遇到了娄晓娥。 娄晓娥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黑色紧身裤，脚踩尖头皮鞋，显得非常精神、干练。她长发披肩，五官清秀，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小几岁。 她的手里拎着两瓶矿泉水，看上去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她一见到许卫国，立刻惊讶道：“呦，你这么早就来上班啦？” 许卫国朝她笑笑，说：“昨天晚上睡得挺晚的，就早点起来。你这是刚下班？” 娄晓娥点头，笑道：“嗯，下班就回来了。” 许卫国道：“你吃饭没？” “还没有，我打算去附近的饭店吃点。” 许卫国说：“我请你吧，我正巧也要去吃东西。” “哦？那我可要沾你的光喽！”娄晓娥说着，将矿泉水交给保安，跟许卫国往外走。 许卫国突然说：“其实，我昨天跟你说过，我不打算结婚了，这句话我是认真的。” “……”娄晓娥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那……祝福你吧。” 许卫国笑了笑，道：“谢谢。” 娄晓娥又问：“你呢，准备找一个什么样的伴侣？” 许卫国想了想，说：“最好有文化有素质，有责任心有担当……” “噗……”娄晓娥掩嘴笑道，“你可真幽默。” 许卫国也笑了：“你也很幽默呀。” 娄晓娥道：“我可不敢跟你比，我是乡下人。” 许卫国顿了一下，说：“不管贫穷富贵，人生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困境。你现在是农村户口，可能会被歧视，被欺负。但是，我相信，以后你肯定会成功的。” 娄晓娥看着许卫国的侧颜，心里涌起异样的情愫。她暗自庆幸，幸好这个男人没死，否则，自己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娄晓娥说：“我一定会努力的。我不希望再被别人瞧不起了。” “加油！”许卫国鼓励道。 吃过饭之后，娄晓娥和刘海中带着囡囡离开了。 杜月看着窗外的车影远去，心绪久久不宁。 许卫国拿了毛巾擦汗，道：“她走了，你也别送了。” 杜月转过头来，看着许卫国，迟疑片刻，说：“我想问你一个私密的问题。” “问吧。” “你……”杜月咬了咬唇，说，“我想问你，如果……囡囡回到你身边，你愿意把她当作亲生女儿抚养吗？” 此言一出，空气似乎凝滞了。 杜月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答案。 “……”良久，许卫国才淡淡地说道，“不愿意。” “为什么？” 许卫国平静地说：“我亏欠囡囡的，这辈子都无法弥补，何况还多了一个弟弟。我不想让他们兄妹争斗，更不想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我宁愿他们永远不相逢。” 杜月怔怔地看着许卫国。 许卫国的目光落在桌角摆着的照片上，那是一张全家福，里面的人是许小丫和许卫国。 照片上，他们一家三口坐在餐椅旁，许小丫和许卫国依偎在他怀里，许小丫笑靥如花，许卫国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 这张合照，许卫国一直保存到现在。 杜月深吸一口气，说：“你不后悔吗？” “不后悔。” “囡囡那么聪明、漂亮，如果你把她留在身边，她会越来越健康快乐的。” “可是她需要父母的呵护，需要疼爱和陪伴，不是我。” 杜月哑然失语。 许卫国笑了笑，抬眸注视着她，说：“你放心，我不会逼你做选择。如果你愿意和我继续做朋友，以后我们还可以经常聊天，一块玩游戏。如果你想要离开这座城市，你随时可以告诉我，我会送你去机场。” 杜月闻言，心中一热，鼻翼泛酸。 她摇摇头，说：“不用了，我知道你已经帮我够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你已经对我很宽容了。” 许卫国笑了一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所以我希望我们能继续做朋友。” “嗯。” 两人又寒暄几句，许卫国便去楼上工作了。 杜月看了看时间，还早。 今天她有课，所以必须赶回学校上班，她不禁想起许小丫。 她低头看了看她，心中百般滋味。 “宝贝儿，咱们先回家。妈妈今天休息一天，下午去接你。” 许小丫乖巧地点点头。 …… 许小丫走后，杜月收拾完厨房，又整理了一下屋子。 她刚洗好碗筷，手机铃响了。 是刘海中。 他约杜月出去吃饭。 杜月犹豫片刻，说：“行。” 杜月挂断电话，换上衣服，匆忙离开。 她来到刘海中的家门前，掏出钥匙开门。 “咚咚咚——”杜月敲了三声门，推门进屋。 客厅里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她一眼看见许小丫和刘海中站在沙发旁边，两个小娃娃围着茶几，一人抱着一杯冰激凌。刘海中手里端着个盘子，上面装满了零食，他正在喂许小丫和囡囡。 许小丫吃得津津有味，囡囡则一脸嫌弃。 杜月愣住了。 “妈咪！”许小丫兴奋地喊道，“妈咪快来吃！” 囡囡也跑到杜月跟前，拽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妈妈，我也要吃冰淇淋。” 杜月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仨。 许卫国走进来，问：“你怎么过来了？” “刘叔叔约我过来吃饭啊。” 杜月看向刘海中。 刘海中笑吟吟道：“你来得正好，一起吃吧，尝尝我新买的菜。” 杜月连忙说：“我吃过了，你们慢慢吃。” 许卫国拉着她的胳膊，说：“别急着走，我们一起吃。” “好吧……” 于是，杜月和许卫国坐在一条板凳上，刘海中和许小丫坐在另一条板凳上，四个人凑在一起，吃着零食。 吃完了饭，许卫国带着囡囡去遛弯消食，顺便散步。杜月和刘海中回到家。 杜月从包里取出钱包，数出二十五元递给聋老太太，说：“婆婆，这些您拿着。” 聋老太太微微一惊：“干嘛？” “这些是囡囡的药费，我给你拿来了。” “不行！你哪来的钱？” “我……”杜月支吾了一番，才说，“我卖了些东西，挣了点钱，这些都是卖货的钱。” “卖什么东西能赚这么多？” “呃……”杜月尴尬地笑了笑，说，“其实不止卖东西能赚钱，我在网上看到一篇报道，写得挺好的，我也觉得可行。” “哦？是什么内容？你读给我听听。” 杜月把手机翻开，把稿件念了一遍。 “这么简单……”聋老太太皱眉道，“能赚几千块钱？” 杜月解释说：“不算多，但是蚊子腿再细也是肉，而且，我也想试试看。万一成了呢？” “唉，”聋老太太叹了口气，说，“你说的也有道理。” 她把钱退回杜月手里，说：“你自己拿着吧，这些钱是囡囡该得的。囡囡救了我命，我还没来及感谢她，你就给了我钱，我怎么好意思？” “可是……”杜月说，“囡囡也是我的女儿。” “哎哟，这么说起来，你倒像囡囡的娘了。”聋老太太打趣道。 “嘿嘿。”杜月被夸的不好意思了，说，“反正这笔钱您收着，以备不时之需，等囡囡好了，我再给她。” “既然你坚持，那我就收下了。” 杜月高兴地说：“谢谢婆婆！” 她顿了顿，又问：“对了婆婆，你最近怎么样？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嗯。我现在每天喝牛奶，吃流食，身子骨硬朗多了。医生给我做检查的时候，说我恢复状态比较好，应该很快就能出院了。” 杜月松了口气，说：“真好。那你记得多运动运动，尽量活动筋骨。” “我知道。” “对了。”杜月说，“昨天晚上，我给小丫打了电话。” “小丫怎么样？” 杜月沉默片刻，低声说：“她……情绪很糟糕，她很难受。” “她还记得你吗？” 杜月苦涩地摇摇头，说：“不记得了。” “唉。”刘海中轻声说，“这样也好。” 杜月抿了抿嘴，说：“刘叔叔，我能不能求您件事？” “什么事呀？” 杜月深吸一口气，认真道：“您和我爸，能不能照顾一下小丫？” “当然能啦！”刘海中拍拍胸脯，信誓旦旦道，“小丫是我外甥女，当然由我来照顾！” “真的？”杜月喜形于色，连忙问，“那……你能教教我怎么带小丫吗？” 刘海中想了想，说：“我平时工作很忙，没什么空教你。不过，囡囡可以，让囡囡教你怎么照顾小丫。” “囡囡？” “囡囡比你大，懂得肯定比你多，你可以请教一下她。” 杜月转目看向许小丫，小丫也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杜月无奈一笑，只好答应。 “好，谢谢你了。” “别跟我客气，我们是邻居，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杜月点点头，问：“囡囡睡觉的话，有人帮忙哄吗？” “有啊，囡囡睡觉特别规矩，从不踢被子，也不闹腾。” “嗯，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囡囡的性格有点孤僻，不怎么爱跟陌生人交谈，除非……” 杜月好奇道：“除非什么？” 刘海中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除非遇到比她更厉害的同龄人，她才会跟对方玩儿。” 杜月哑然失笑，问：“囡囡很崇拜强者？” 刘海中点点头，说：“囡囡一直都很崇拜我。” 杜月忍俊不禁。 “那我明天抽空过来陪囡囡玩。” 刘海中说：“随时欢迎。” 聊了会儿天后，杜月告辞离开。 临走时，刘海中送她出来，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 杜月回头，冲他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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